城,连城,上官连城,余存的温暖。
思绪百转,还是任由她的模样,一点一点刻在心上……只是全身上下,数不清难忍疼意,倾数朝他袭来,不觉皱了眉。
“君墨白……”
见他醒来,墨瞳染上了往日深邃。
连城小心翼翼一唤,似是带着些许不确定,转而伸手,覆上他的容颜……不明该用什么,来形容此刻心情,只能哭了笑,笑了哭,难过至极。
她的种种神情,映入他的眸上,薄唇向上微扬,透着一丝温柔……她的泪,已然打湿了他的脸,泛起触动的心悸,下意识想抬手,为她拭下泪水。
却是发觉,一时半点力气无有,徒劳选择了放弃。
下一刻,心下微然叹气,为这虚弱的身子。
“城……”
开了口,声音同样微小不闻,夹杂着一丝沙哑。
朦胧间,想到适才半昏半醒之间,若桃在着前方的模样,将着他带向什么地方……偏偏,在着最为关键之时,一道道呼唤入了耳,把他生生唤了回来。
“我在……我在……我在这里……君墨白……”
房间寂静,他的呼唤,渗透入了耳。
仿若,为了确定他真正醒来,满是恍然之下,向下握上他的手掌……将着他,紧紧握在手里,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他一言一行。
唯恐,有个不测。
手掌被温暖包裹,面前女子为他哭成泪人,不觉微怔一时……最终,还是认了命似得,苍白盈出笑意,给予安心回望向她。
明明,死,才是解脱,不是么。
然,最终,还是跟着她,回到了这个世上……喜也好,悲也好,便当多了一些,苟延残喘时日。
只是,她是他的温暖,谨记心间之人……不然,怎会生命尽头,解脱一刻,还是选择了活下去!
“别哭,再哭的话,可不是与我洗脸,而是洗澡了……”
望着连城布了泪的脸上,君墨白微弱道上一语。
连城一顿,这才想到自己的失态,本想从着君墨白手里,将着手掌抽出,用来擦拭眼泪……未想,一道薄弱力气传来,却是君墨白朝着她,往自身上面微扯。
明明未有多少力道,身子莫名有些止不住,朝着他跌落下去。
落在他的胸膛,半个身子伏在他的身上,聆听着微弱跳动声。
带着一许心悸,仓惶抬眸,却是鼻尖撞上他的下巴……一时,细微疼痛感传来,不觉蹙了眉,但顾不得自身,而是问上他:“疼么?君墨白……”
太医说过,他的身上疼痛,超出了常人想象。
那么,便是,能少一分疼痛,便是一分减轻。
“城……”
她的此番态度,看在他的眼里,平静心湖涟漪微颤……在着连城不明之下,他抬手覆上她的头,微施了力,让她垂下头靠近了他。
再然后,他微微抬起了头。
在着连城惊异之间,吻去她的泪痕,甚至一点一点,将着未有干涸的泪水,一一尝了个遍。
连城大惊,一时忘了所有动作。
待反应过来,正待逃离之时,君墨白却已然,伸手环在了她的身上……力道并不大,只消一个用力挣扎,便能够轻易脱出。
然,最终还是由他抱着,身体并未一丝一毫挣扎。
什么原因,她说不出。
眷恋他的怀抱么,不,该不是这样。
是因着,他大病初醒,不能遭到刺激……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连城这么安慰自己之时,君墨白似是仅仅适才一些动作,便已耗尽了力气……呼吸重了些,却还是侧边,贴上了她的耳:“上官连城,记得你说过的话。”
说过的话?
因着他的亲密一举,连城反应慢了半拍,很快一点一点想起……适才,在着君墨白没了呼吸之时,她为了让他能够醒来,所许诺下的话语。
她许了什么,似是此生陪在他身边,直至生命尽头。
甚至于,哪怕黄泉碧落,天上地下,不离亦是不弃。
原来,他当真听得见,那么,她便是他在乎的人?君墨白在乎她,生命尽头,却是他的在乎,让她唤回了他。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说出那些话……”
话到这里,微顿了下。
连城有着一刻失神,君墨白便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沙哑,却是分明蛊惑人心……便在此时,听得他继续一言,不难听出,很是认真:“你让我,当真了……”
话落,君墨白重新躺回了枕头。
抬眸望向他,撞入他深如潭水之间,心头撼动。
有些无措的,惶惶不安离了君墨白身上,隐隐夹杂着一丝逃离……君墨白未有力气,阻挡不住,任由连城离开了他,目光却是停在她身上。
连城赫然,扭转了身子,匆忙走上几步。
“七王爷醒了……”
这么说着的同时,还是能够感到那一道目光。
投在她的身上,如芒刺背。
如此一语,令着君龙泽大步流星进了来,甚至带着颤抖的,朝着床边走去……当在见到,君墨白当真醒来之时,一时龙颜大悦,朝着外面吩咐:“太医!快些传太医……”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太医们匆忙赶来。
之于醒来的君墨白,皆是认定奇迹出现,一个接一个诊治。
在此之间,连城莫名有些,不能面对君墨白,想到适才他的唇,吻过她的泪……微微蹙眉,脸上染上一丝羞红,五味杂陈在心头,理不出什么确切情绪。
趁着君龙泽与太医们,围着君墨白之间。
脚下缓缓,退出了房间。
自是不知,床上的君墨白,纵使被所有人围着,目光还是透着一些缝隙,定格在她身上。
当她离开,瞳色加深,隐晦如墨。
有着一道坚定,在着心下间发芽,蔓延生长了开来。
匆忙退出了房间,倏然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么,许是错觉,还是猜不透,她只觉,醒来之后的君墨白,与着哪里有些不一样……甚至,并非这次醒来,而是无形之间,他便在发生了转变。
若说,初遇君墨白之时,他表现得像个只手遮天的王爷,只会凌虐他人……那时的他,她倒是不怕的,甚至心生一丝对抗,对他一心的疏离。
此刻的他,却是染上了一丝危险。
仿若是毒,不可靠近,靠近便有了瘾。
连城垂下头,一时思及种种,未有注意到前方,一袭黑衣男子站在那里,剑眉星目,唇边绽放冷然。
他定定站在那里,望着前方人影,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嘭——”
任由,他撞在了他的身上。
猛然撞上谁人,连城手抚额头,一下后跌几步,却是步履加重之间,脚心的伤被触到……一时,一阵尖锐疼痛传来,使得她止不住踉跄,身形不稳之间,随时有着倒地可能。
却是,一只手臂伸了过来,稳稳扶住了他。
“谢……”
第二个“谢”字,尚未道出。
在着看到,来人模样之时,一时止住了口,甚至神色也淡漠了下来……那张容颜,熟悉至极的同时,还是夹杂了陌生,并非她心上之人。
只是一张脸,并非同一人。
在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无法看着他死,却也不会再,沉迷其间。
这般想着,连城忍着脚下疼痛,坚持着从他身边走过。
无意之间,撞了一下他的手臂。
擦肩而过,无有一丝留恋。
见此,夏侯渊心下微恼,明知此时,与他无话可言,但他的态度,还是刺到了他……止不住,伸手覆上他的肩膀,见他蹙眉,一脸不耐模样,不觉失了耐心。
快速向下,握上他的手掌,将着他带向一处。
“夏侯渊,你做什么?放下我!”
连城甩手挣扎,起了些作用,但终究未有挣开。
所在位置,随时便有人来,不想召来有心之人,只得随了他而去……直至,到了一处墙边僻静之地,他才停了下来,但仍是沉默。
经过连续清雨洗涤,周边皆是透着雨过天晴的清新,甚至渲染着一丝干净之感。
似是,大雨洗去了,世上所有的肮脏。
手腕被他禁锢,挣脱不开之下,心下起了一丝急躁之感……抬眸,见着夏侯渊背对着她,站在面前,止不住有心嘲讽:“怎么,带我到这里,是想杀了我?”
许是,前世便是死在师父怀里。
这一世,见到与之相似之人,被其利用之后,还差点丧了命。
心下,便感到无尽冷意。
连城一语,终是让着夏侯渊有了反应,缓缓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相隔了前世今生遥远,抿唇否认:“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心里,从未想过杀你……”
即便,他一心站在夏侯渊身边,在着最后关头。
悬崖边上,他还是想留下他。
但,偏偏,他宁愿陪着君墨白死去,还是不肯随了他走。
“所以呢?你现在寻我,是为了什么?”
连城挑眉,目光望在了别处,不愿触及那张容颜……见他这样,夏侯渊似是介意,执意握紧了他的手腕,逼得他面对:“从一开始,你接近我,便是为了这张脸么?”
他逼近眼前,问得一字一语,句句带着认真。
并非无心,不是未有察觉到,夏侯渊虽然之于君墨白,携带了恨意……但是,之于她,似是并非当真无情无义,但,不愿再去考虑。
“是。”
坚定一字,摧毁了夏侯渊一丝理智。
“你帮我,除了因为故人,有没有因为我是夏侯渊,哪怕一次也好……”
“没有!从来没有。”
冷冷打断夏侯渊的话语,连城认真道上心下所想……在那一刻,分明感受到手腕,近乎被人捏断了来:“上官连城,你真残忍……”
临末,夏侯渊如此说着,眉眼似笑非笑,笑意未达眼底。
残忍么,也许,之于他,便是有些残忍。
但是,事实使然,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欺瞒无有任何意义。
“问题,我已回答,可以放开我了吗?”
思及因果,连城深深吸了口气,平静看向夏侯渊……却见,他面色微沉,眸里蕴含着从未见过的波澜:“夏侯……”
还未完全道出,身子便受到了推力,朝着后面踉跄退去。
直至,背部靠在墙上。
而他,站在她的面前,一手还在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了墙上……将着她,以半圈揽的姿态,禁锢在了他的范围之内。
相对于夏侯渊,连城只过了他的肩膀,显得娇小异常。
不明所以,面对着相同的容颜,却是不同的感觉。
在这一刻,只觉夏侯渊,透着阴沉,让她一心想着离去……偏逢,他俯下了身,眸里泛着猩红,狠狠盯着她:“上官连城,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凭什么,那么肆无忌惮,出现在了面前。
替他,挡下了最恨之人的伤害。
凭什么,因着一张脸,便一次次冲撞。
直至,到了他心下的信任之地。
凭什么,在他上了心之后,决绝离开。
让他,体会到了深深地失落感。
……
明明,他只是男子,不是么。
可,为何,在见到君墨白之于他的在乎之后,他的在意便跟着,一日日有增无减……不过短短时日,他这名少年,便在心湖下,泛起从未有过的惊澜。
虽然,这份在意,并未深入骨髓。
却也,时时教他感到煎熬。
“夏侯渊,你究竟想怎样?”
脚心疼痛不止,手腕也被他愈捏愈紧……大病初愈的身子,经着这么对待,一时心下泛起烦躁:“夏侯渊,我再说一遍,放了我……”
无有办法,连城提醒着他的注意力。
只是,终究徒劳无功。
烦乱之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一个想法闪过……待反应过来之时,身体已经比心更快一步,垂头加大了实施做法。
俯身,毫不犹豫的,定定咬上他的手背与手臂,交接之处。
那里面,正包含着骨头,牙齿深深陷入骨头之间,很快口中尝到了腥甜滋味……但是,他似乎不怕疼似得,还是不愿松离一分一毫。
连城无法,只得加大了力度。
正待以为,他永不会放手,想放弃咬他之时。
蓦然的,手掌松了开来,瞬间身体得了自由,无有什么考虑,咬牙忽略疼痛的脚下……匆匆的,从着夏侯渊身边逃离了开来,连着回头勇气都无有。
仿若,身后有着凶狼恶虎,追着不放一样。
在着离去之后,夏侯渊缓缓转过身来,望着连城离去的背影,俊美的容颜,有着冷意闪现。
她以为,他便是怕疼才放了手,让他获得了自由……自然,并非是这样,想让她动弹不得,有千百种办法,终究见他执意离开,便无心再留!
手掌垂下,垂眸望向上面。
一排牙印,模糊排在上面。
有着鲜血,正顺着那里,一点一滴落了下来,一道道血痕,狰狞着触目惊心,一如他被辱了的心。
笑,冷笑,没关系,上官连城。
你我,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