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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赛金花:第一个出使欧洲四国的中国女子(1)

误入花船成花魁

清朝同治十一年的十月初九,在烟雾妖娆、细腻如水的江南,出生了一位貌美秀丽的奇女子。也就是这个女子,成为了后来清末时期北京城里和慈禧相提并论的女子,她用独特的手段和方式左右着晚清动荡的政局,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孽海浮沉之间,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乱世奇情。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活泼可爱、不谙世事的妙龄少女。那时,她的名字也不叫赛金花。她本姓赵,名彩云,又叫灵飞,小名三宝。自幼生长在姑苏城内,家中世代经商,十分富庶。在她十二岁时,徽州因为太平天国运动被闹得混乱不堪,父亲的事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不久之后,赵家终于不堪其扰,四处逃散,而小彩云也跟随着父亲流落到苏州,投奔祖父。随后,父亲便同祖父一起靠着经营一家跟人合开的店铺勉强维持生计,但时局动乱,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后来,经过祖母的精心打点,店铺开始日渐起色,家境有所好转。在她的父亲看来,虽然这里不如徽州原本的事业来得富庶,但终归是个归属,于是他又娶了一名当地女子为妻,在苏州落地生根,即使后来战乱平定之后,也不再想要回徽州了。

所谓乱世出佳人。虽然出生于乱世,家道中落,但小彩云却依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端庄、秀丽可人。她不仅有着江南女子的白皙皮肤、柳眉凤眼,而且活泼大胆、聪明乖巧,甚是讨祖母的喜爱。祖母精明强干,独自支撑着店铺,维持一家的生计,对待家人也极为严厉,稍有差错少不了一顿训斥,然而她对小彩云却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日常起居更是百般娇宠、精心照料。

也难怪祖母对她如此的怜爱,彩云小小年纪似乎天生就懂得人情世故,喜好周旋于交际场中。每当店铺里来了客人,她总要擦脂抹粉、穿戴整齐出来陪着说话,期间不忘端茶倒水递烟,这无疑给祖母撑足了场面。再加上彩云天生丽质,每当伫立门前,一张小嘴婉转浅笑,引人遐想;一双明眸顾盼生辉,千回百转,就连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凝目注视。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苏州城的周家巷这个貌美的姑娘。

对于这样一位伶俐俊秀的女子,很多人都心驰神往,忍不住发出了感慨:“谁要是能娶到这样一位女子,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在当时,徽州有种食物是用红苋菜加上猪油拌饭,俗称“状元饭”。彩云从小就喜好这种食物,因此有人便开玩笑说:“这丫头将来必定嫁个状元郎。”谁知后来竟然被说中了。

赵家原来有一位使女,名叫小阿金,是彩云的母亲陪嫁过来的丫头,后来赵家家道中落,便打发她去了别家嫁人。小阿金跟赵家的感情极好,嫁人之后也经常来找彩云玩,彩云也乐得有这么一个玩伴,日子过得倒也不寂寞。一开始两人只是在家里玩,常听小阿金对她说起外面的世界,日子久了,彩云开始心生向往。这时小阿金几次邀请彩云出去玩,彩云心里怎会不愿意,无奈祖母管教甚严,只许女儿家深居简出。于是彩云决定瞒着祖母,偷偷外出。就在她十三岁那年,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彩云跟随小阿金悄悄溜出了家门,终于见到了自己期望已久的缤纷多彩的世界。

小阿金将彩云带到了自己的家里,见到了阿金丈夫的妹妹金云仙。这个金云仙可不是个平凡人物,在苏州交际很广,苏州的许多富贾商贾都与她相识,很出风头。当看到彩云之后,金云仙甚是喜爱,扳过她的肩膀,仔细地端详了好久,忍不住啧啧地赞叹:“妹子长得好生俊俏啊!”

跟着她眼珠一转,接着说:“今天天气晴和,不如跟我一起出城玩玩吧?”

彩云年幼贪玩,不知是计,一听要出城去玩,心中自是十分欢喜,于是欣然答应。

出了城门,很快就来到了河边。彩云看到这里人来人往、热闹异常。只见河上停靠着许多船只,装饰和布置都非常讲究,船上的人更是穿着绫罗绸缎,推杯换盏、划拳吃酒,还有的在唱曲儿,场面煞是热闹。这时,一只船上的人看到了金云仙,便向她打招呼。于是金云仙带着两人上了船。坐下之后,金云仙同那些船上的人攀谈逗笑,十分活跃。彩云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有趣,也不害羞,就坐在一旁,一同攀谈。过了不大一会儿,又过来了一只船,也是这样一起说说笑笑。一连串过了十几只船,天色渐晚,金云仙这才带着她们回家。

这次偷偷的出游,让彩云觉得十分开心。而后来她才知道,去游船上吃花酒,这叫“出条子”。金云仙是苏州有名的“拉纤的”,她早就知道彩云的美貌,于是便利用小阿金把彩云约了出来,假意出游,实则把她骗到了船上同客人吃花酒。当时妓女有“清倌”和“浑倌”之分,“清倌”指的是处女,出入都有人陪护,这样的“清倌条子”价钱很高,光是陪吃酒就每个人给四块银元。金云仙就是靠着这样的办法把彩云骗到船上,借着她凭空地赚了几十块银元。

这之后,彩云接连同她出去了几次,都是偷偷溜走,稍晚即回。家里人全然不觉。一次,彩云又跟随金云仙来到了一处地方,恰巧有一名本地的官员也在。这名官员看到小彩云之后,不觉惊道:“呦,这不是周家巷里的那个姑娘吗?”彩云见有人认出了她,却也不害羞,心里说道:“怎么不是呢!”

渐渐地,风言风语传到了家人的耳朵里,祖母把小阿金拉过来仔细盘问了一阵,终于知晓了。祖母好生难过了一阵,这时母亲出面劝慰道:“家里的境况这几年很是困难,要是彩云出去能赚几个钱回来,多少能贴补一些家用,不见得是一件坏事。等过了一两年彩云长大一些,再为她物色一个如意的夫婿,好好地嫁了,这也没什么不好。”

祖母想了想,虽然有店铺在勉强维持,却已经生意日渐萧条,父亲能力不够,家中也没有太多的积蓄,已经靠借债典卖度日了。祖母整日发愁,但是为了顾全脸面,仍然苦苦支撑,不愿意显出困窘的样子,让人看笑话。如果在乱世中能讨得个尚且赚钱的营生,也能多少让家里宽裕一点,于是只好答应了。

至此,在家人的半允下,年幼的彩云开始正式的做起了“清倌”,走上了卖笑陪酒的道路。然而她只是陪着客人喝喝酒、聊聊天,应酬一下,并不陪宿。那个时候,在苏州并没有“花捐”,不对妓女征税,妓女也并不在家里招待客人,而大多是在船上,或者直接到客人的家里。当时,苏州的花船很多,而且停泊的地方也都是在仓桥浜一带,这些花船往来于阊门和虎丘之间。这种花船都是双开门,四面配有玻璃窗,花船周围镶有栏杆,并配有精美的彩绘图案。而花船里面也十分宽敞,能够摆下两桌筵席。船上的布置也是极其讲究,装饰华美,挂着许多花灯,以及由茉莉花编插成的花篮,就连桌子椅子也都是由红木花梨的大理石做成的。

当时,最着名的花船都要带着几个自己的姑娘,叫做“坐舱姑娘”,当然也有一些船不带姑娘,叫做“清船”。如果客人不愿意要“坐舱姑娘”,还可以去外面叫。六月份是花船生意最好的时候,这个时候很多花船都早已被老爷们预定满了。

在一等小班里,通常有“叫条子”或者“应条子”的说法。叫条子指的就是谁叫的条子,被叫的姑娘就要搬着板凳坐在他的身边,陪着客人聊天吃酒。实际上陪酒的姑娘是不能喝酒的,船上的侍役此时便会给陪酒的姑娘倒上一碗茶。这些茶用盖碗装着,专门给姑娘喝。陪酒的姑娘也可以吃瓜子、水果,当然也要侍候老爷们倒酒、点烟。另外,这些姑娘还要随身携带一些东西,比如粉盒。一般的姑娘都是带银制的,阔绰一些的也有金质的或者镶嵌珠宝的。

给条子的钱也是各不均等,一般的清倌四块,条件稍好的红倌五块,但实际上得到的却都一样。因为姑娘们在临走的时候必须给下人们赏钱,清倌给一块,红倌给两块,这些钱叫做“坐舱钱”。当老爷们准备走时,姑娘将赏钱放在茶盘的底下,等到下人来收拾桌子的时候,把银元拿起来,向着船板上一丢,当啷一响,接着便喊道“某某小姐打赏了”,就听到外面齐声大喊着“谢谢”,声音整齐划一。如果全船代办酒席,那价钱就比较贵了,因为带的姑娘要多,每天大约百元左右。而“清船”反倒便宜了许多,包括酒饭钱在内,一天只要二十四五元就足够了。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彩云经由远亲女眷的牵引,开始在秦淮河上的花船中来往穿梭。此时的彩云正值妙龄少女时期,青春年华,头上梳着油黑乌亮的辫子,身着翠绿色镂空衬白的香云纱大衫,下着宝蓝色锁边的明绡裙子,脚踏一双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青缎平底鞋,如同舞动的蝴蝶一样穿梭周旋于富丽华美的花船之上,风情万种,柔美秀丽,迷醉了许多富贾商客和达官贵人。

凭借着出众的容貌、撩人的媚态和高明的社交手段,彩云很快便红遍了苏州。仅仅一年之后,她便结交了大批财多势大的商客。后来,彩云经不住商客的软硬兼施,终于被人梳拢,开始点起了红蜡烛。

开始接客的彩云,此后更加如鱼得水,艳光四射。苏州有一群好事的娼家们起哄,办了一场热闹的选花魁的盛事,美貌动人的彩云,也就是后来的赛金花,顺利地当选为“花国状元”,一时之间,被传为美谈。

在开始的一年时间里,彩云出去接客的时候并不多,但却经常去客人的宅子里。就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自己命中的贵人,也就是她的第一任丈夫-洪钧。此后,她的生活便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翻天覆地的变化。

洪钧是同治七年戊辰年间的一甲状元,担任江西学政。那个时候洪钧因为母亲去世,回到苏州奔丧,偶遇了彩云,便立刻一见倾心,而彩云也是芳心暗许,和洪钧相聊甚欢。两人似乎极有默契,只要是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诉不完的情。

洪钧家住在苏州城内的张家巷。他并不常出门,都是把彩云叫到府上。当时,经常同他在一起的朋友都是苏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们在一起时,经常以打牌解闷,输赢不定。而每次打牌,洪钧都会把彩云叫到身边。到后来,竟然发展到一天见不着就会浑身不自在。因此,他的朋友调侃道:“既然你对彩云这么好,倒不如娶了她!”

对此,洪钧说道:“我年纪太大,怕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的鸿钧已经四十九岁了,并且家中已有一妻一妾。

在洪钧奔完丧回到江西之后,心中仍是念念不忘那个让人魂牵梦绕的美人,经过左思右想,他终于下定决心,派人到彩云家去提亲。然而,这却遭到了祖母的反对。祖母认为,洪钧年纪太大,又是偏房,实在是委屈了彩云。后来,洪钧又多次派人来提亲,长说短说,赵家提出的各种条件,洪家一一答应下来,这才勉强同意他们的婚事。

就在第二年的正月十四日,洪钧把赵彩云娶进了家门。婚礼举办得十分隆重,彩云坐着绿呢大轿,前方打着红状元的纱灯,一路上吹吹打打,煞是气派。这一年,彩云刚满十四岁,而洪钧则整整五十岁。

进了洪家门后,彩云成了他的第二房的姨太太。洪家人都很和睦,唤彩云作“新太太”。为了掩盖过去的不堪经历,洪钧让她改作洪姓,叫做“洪梦鸾”。从此之后,彩云由一个“花船红倌”转身变成了状元夫人,完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

随夫出国门,华夏女子第一人

艳若桃李、美若天仙的“花国状元”嫁给了满腹经纶、两鬓斑白的“科举状元”,两个状元配成双,这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再加上洪钧的两位妻妾对彩云还算有礼,一家人相处和睦,日子过得倒也太平。

到了这一年的四月份,洪钧三年服丧期满,准备回京,于是把彩云带到了北京。回京之后不久,洪钧就接到了出使欧洲的任务,并要协同家眷一起前往。

洪钧的正室借口操持家事,推辞不去,而二太太身体虚弱,更是无法承受路途的颠簸周折,于是出使的任务便落在了彩云的身上。刚刚进京不到一个月,尚在缠足的彩云,好运接连地降临到身上,懵懵懂懂间,摇身一变,居然以使国夫人的名义,开始了自己传奇的欧洲之旅。大太太将诰命夫人的衣服、首饰一一交给了彩云,一切打点妥当,洪钧又花钱雇了几个佣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一路上,洪钧带着彩云和一大帮仆人,从北京坐船到达了天津,又在天津改乘轮船到达了上海。一路上迎接的官员钦差很多,这让彩云应酬不停,虽然有些辛苦,但她心中却兴奋异常。看着官员们的殷勤参拜,有礼有节,彩云心中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身份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也越发地享受这种与人交际、被人尊崇的快乐。

在上海停留了一些时日,一行人终于坐邮轮到达了柏林的中国使馆。驻柏林的中国使馆十分阔气。这里原本是一位公爵的别墅,后来改成了中国使馆。只见四周的景色秀丽幽静,一座颀长的三层高的楼建得十分壮观。庭院里还栽有许多植物,青色的草,艳丽的花,再配上绿茸茸的细藤,将使馆装饰得十分美丽。在楼的后面还有一条小河,可以在里面划船,闲来无事时摇摆船身,荡漾其中,别有一番风味。而楼里面也装饰得十分考究、典雅,宴会厅、卧房、办公室一应俱全。

彩云同洪钧被安排住在楼内的右侧,加上随身的男女仆人,一共占了十几间房。那时彩云随身只带了两个女仆。这是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多半不甚开明,并不以为去欧洲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只觉得一路上辛苦波折,都犹豫着不敢去。洪钧开出了两倍的工资,这才征得了一些奴仆的同意。但是真正一来到欧洲,还是感觉到了人手不够用,于是洪钧又雇佣了四个外国女仆,一同服侍彩云。

虽然身在欧洲,但是洪钧一家还是保持着中国的饮食习惯,并且随身带着两名中国厨师。这两名厨师的烹饪技术都很精良,是洪钧用了多年,并深知自己口味的人。事实上,洪钧在饮食上极为讲究,每次在家中宴客,所调制出的菜品,往往有许多是外面做不来的,这也让洪钧十分得意。在使馆里请客时,洪钧也会预备中餐,跟欧洲人分享。而欧洲人之前没有吃过中餐,对于洪钧的宴请,他们觉得美味可口,不禁交口称赞。

有时闲来无事,彩云就坐在装饰精美的绸缎床上,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一个个金发碧眼、奇装异服,再看那些高大壮观的欧式建筑,更觉得奇异和新鲜,于是她用自己蹩脚的德语兴奋地向德国女仆问这问那,打发时间。就这样过了两年,彩云的德语已经可以说得很流利了。

不久之后,彩云生下一女,取名德官,寓德国之意,并交由仆人悉心照料。而此后,彩云便开始了她在欧洲如火如荼的外交生活。

这一年,德国的冬天异常的寒冷,大雪似乎也比北京更多一些,但是彩云的心中却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着。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忙碌过,内心也是充满激动。因为再过几天,就要准备出席瓦德西夫人的茶话会了,她必须加紧练习各种礼仪、姿势以及礼仪对话,并且准备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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