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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邂逅皮埃尔

我要把人生变成科学的梦,然后再把梦变成现实。

——居里夫人

(一)

贫寒的波兰人回家,都是有一定的规矩的,玛丽都一一遵行了:她把床、火炉、厨具等都存放在一个夏天还在巴黎留着住所的同胞那里,退掉自己住的小阁楼。

接着,玛丽计算一下还剩多少钱,又到一家大商店里买了点小摆设和一条围巾,然后便登上了返回华沙的火车。在2000公里之外,在铁轨的那一端,有父亲斯特罗多夫斯卡先生、哥哥约瑟夫和姐姐海拉,有一个家,有可以吃饱的食物……这一切都让玛丽期待不已!

经过一路的奔波,玛丽终于回到了阔别两年的华沙,见到了父亲和哥哥姐姐们,大家都为玛丽的成功而兴奋不已。

一回到家中,玛丽的食欲大增,睡觉也觉得安稳了,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好,又回到以前的健康模样了。

在家住了半个月左右,斯特罗多夫斯卡先生就问玛丽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玛丽求知的野心很大,她还想继续读书,为自己今后的科研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可是,她怎么能再向父亲说这种不近情理的话呢?父亲为了支持她读书,连一些老人应该享受的愉悦都放弃了。现在,她自己的存款也用完了,拿什么继续去留学呢?

所以,玛丽就对父亲说:

“我想留在华沙,不想再回巴黎了,数学学位考试就算了。”

父亲其实也希望玛丽留在自己身边,而且他也是真的不忍心玛丽再到巴黎去受那种炼狱般的痛苦。但是,父亲又很清楚玛丽的心思,她是个有追求有梦想的女孩子,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放弃继续读书呢?

然而,他又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年纪大了,没有继续供玛丽读书的能力了。想到这里,斯特罗多夫斯卡先生又感到有些难过。

就在玛丽准备放弃再去巴黎的希望时,奇迹出现了:她在巴黎读书时结识的好朋友迪金斯卡小姐为她争取到了一笔600卢布的“亚历山大奖学金”。

“亚历山大奖学金”是专门为那些在国外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设立的,可以让他们在国外继续深造。玛丽曾经将自己的身世和理想告诉过迪金斯卡小姐,没想到迪金斯卡小姐居然写信帮助玛丽申请了这个奖学金。

有了这笔奖学金,玛丽就可以在巴黎度过15个月,直到拿到数学学位为止。这个消息简直让玛丽太高兴了!

还有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几年之后,玛丽替政府做一种专门的研究,从得到最早的报酬中节省出600卢布,将其寄回给亚历山大奖学金委员会的秘书。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因为委员会的纪录中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其实,玛丽在接受这笔奖学金的时候,就是把它当作对她的信任的证据,当作信用的贷款。在她那坚毅的灵魂中,她觉得把这笔钱留得太久是不诚实的,因为这笔钱此刻也许可以成为另外一个贫寒的青年学生的救命圈。

父亲看到玛丽获得奖学金后欣喜若狂的样子,也不再阻止她,任由女儿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1893年9月初,玛丽再一次返回巴黎索尔本大学理学院。这一次,她只攻读数学,因此也有了一些时间去兼任家教。

她的学生是该大学的法籍同学,知识功底很不错,因此玛丽只用她过去所学的知识来教授他即可。

此外,她的老师李普曼教授还介绍她到法国工业振兴协会去进行研究工作。在那里,玛丽努力勤奋地研究协会指定的“关于各种钢铁的磁性问题”。

当时,法国的钢铁和机械工业正发展得如日中天,十分迅速,如汽车工业、电力工业、铁路运输业等等。而且,世界各国对钢铁的需求也日益增加,美国通用电气公司成立了,西伯利亚铁路开工了……这一切都加重了对钢铁的需求和高品质的品位要求。

然而,钢铁的磁化现象却十分严重,这严重地阻碍了机械工业的发展。于是,法国工业促进协会才委托李普曼教授研究这个重要的课题。

当然,玛丽也希望可以通过研究成果获得一定的酬金,以偿还她第二次来巴黎时的助学金。

不过,研究工作却要比玛丽想象的困难得多。而且还有一个困难,就是没有实验室供她使用。李普曼教授虽然有实验室,但没有合适的地方让玛丽来进行实验。

就在玛丽感到为难的时候,上天再一次眷顾了这个聪明勤奋的姑娘。

(二)

正当玛丽为没有实验室而犯愁时,有一天,瑞士福利堡大学的一位物理学教授科瓦尔斯基来到巴黎进行学术访问。

科瓦尔斯基也是波兰人,和玛丽曾在斯特基村见过面,因而对玛丽很熟悉,也很关心她的学习情况。这次科瓦尔斯基来巴黎,当听说玛丽也在巴黎时,特意找时间来看望玛丽。

玛丽对科瓦尔斯基的到来既感动又兴奋。当她将自己的困难告诉科瓦尔斯基后,他为玛丽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认识一位在理化学校工作的年轻教授,他是一位很出色的物理学家,而且乐于助人,富有同情心。我想,他一定愿意帮助你。他的名字叫皮埃尔·居里。”

“皮埃尔·居里?”

玛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所以便很用心地记了一下。

“是的。我看,你们明天先见个面再说。明天晚上你到我的住所,我将他也叫来,你们可以当面谈谈,可以吗?”

“谢谢您,教授,明天我一定按时到。”玛丽当然同意这个建议了。

第二天晚上,玛丽第一次见到皮埃尔·居里。他穿着一件肥大而过时的衣服,瘦高的个子,棕色的头发下面一双温和而深沉的脸,眼睛炯炯有神,表现出一副罕见的才智和独特的个性。

后来,居里夫人在自传中这样描述了她与居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我走过去的时候,皮埃尔·居里正站在一扇对着阳台的落地窗前。虽然他那时已经35岁,但我却觉得他很年轻。他那明亮有神的目光和修长的身材,以及潇洒不羁的风度,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他那略显迟缓而审慎的言谈,以及他的质朴、他的庄重而又明朗的微笑,都给人一种信任感。我们开始交谈,而且很投缘。谈话的话题都是一些科学问题,我很乐于征询他对这些问题的看法。”

皮埃尔比玛丽大8岁,1859年5月15日出生于巴黎。他的父亲是一位医生,在赚钱养家的同时,还很喜欢进行各种科学研究,经常在巴黎博物馆的实验室做一些医学研究。

皮埃尔很小就喜欢独立思考,而且喜欢幻想。居里医生很懂教育心理学,因而知道皮埃尔如果到学校读书,一定不会是个好学生,相反,这还可能损坏他的天赋和智慧。于是,居里医生就为皮埃尔请了一位家庭教师,对他进行兴趣教育。

这种教育方法很有效,皮埃尔18岁就成为理科学士,19岁时便成为索尔本理学院的一位教授的助手。

1880年,皮埃尔与哥哥雅克·居里一起研究发现了晶体的“压电效应”,即某些不对称的晶体(如石英、电气石、酒石酸钾纳等)在外加压力作用下,因极化而使其两端表面出现电势差的现象,这是“正压电效应”。

后来,他们继续进行这一实验,又确定了产生压电效应的条件和变化规律,并于次年发现了这一效应的逆效应,即“逆压电效应”。

另外,他们还根据压电效应制造出了非常精密的静电计,用以准确地测量十分微小的电量,这种静电计被称为“五电石英静电计”。

此后,皮埃尔还有许多卓越的发现,如居里精密天平、居里温度、居里定律等等。

与玛丽相识时,皮埃尔已经有很高的声望了,但他却依然单身一人。之所以如此,皮埃尔曾在日记中这样写到:

女人为了生存而喜爱生命的程度,远胜过我们男人。天才的女人是稀有的,一般说来,对于一个严肃的科学家来说,女人是一个绝对的障碍。

然而,当他见到玛丽后,他惊喜地发现,玛丽就是那个“稀有”的女人。玛丽询问了他许多科学上的问题,他对这个女子强烈的求知欲和理解力感到十分惊奇。当时,他正在研究关于结晶的定律。他用许多专业术语和复杂的公式与玛丽讨论结晶学上的问题,玛丽不但能够正确理解,甚至还能参与其中,与他一起讨论,这太令他惊奇了!

(三)

皮埃尔与玛丽很愉快地谈起了彼此都十分感兴趣的科学研究问题。可能是玛丽不耻下问的学习态度,令皮埃尔感到轻松、愉悦,并产生了一种尊敬感。这个在女性面前很少说话的人,现在居然侃侃而谈。就连皮埃尔自己都很奇怪:他,一位专心于科学研究的学者,竟然在一位年轻的女性面前大谈艰深的科学研究问题,而且还那么郑重其事!他感觉有些荒谬,但仍然很愿意说下去。

当玛丽端起杯子喝水时,皮埃尔发现她的手指变了形。皮埃尔很清楚,这是被实验室里的强酸灼伤了。他被深深地感动了,于是突然改变了话题,问玛丽;

“您要住在法国吗?是住一段时间,还是永远住在这里?”

玛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发懵,她迟疑了半天,才回答说:

“今天夏天考试结束后,我就准备回华沙了。我想等到秋天再来巴黎,但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将来,我要在波兰当教师,波兰人没有权利抛弃自己的国家。”

就在这时,科瓦尔斯基教授也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来,三个人便谈到了波兰的屈辱和他们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皮埃尔发现,当谈到波兰时,玛丽的情绪变得很激动,认为自己对波兰的复兴和发展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让这皮埃尔感到有些不理解。这位在一个自由国度成长起来的学者,认为科学家唯一的责任就是关心科学事业,一切与科学无关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可是,聪慧而天赋很高的玛丽小姐,却在思考着科学之外的事情,是想去阻止沙皇的暴政。

不过,皮埃尔还是很愿意继续与玛丽保持往来,而且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玛丽已经越来越迷恋了。

有一次,皮埃尔正好出版了一本《论物理现象中的对称性物理》,于是就在扉页上工工整整地写到:

“著者皮埃尔·居里以尊敬和友谊赠送给斯特罗多夫斯卡小姐。”

然后,他便以送书为托词,到李普曼的实验室去找玛丽。

在李普曼的实验室,当皮埃尔看到玛丽正穿着宽大的布衣,安静地低着头做实验时,对她更是产生了敬慕之心。

皮埃尔的礼物得到了回报:玛丽允许他到自己的小房间去做客。而当皮埃尔看到玛丽的住所那么狭窄简陋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本人一向也不追求什么物质享受,但他没想到玛丽的生活居然这样贫困,简直无法想象。于是,他很惊讶地问玛丽:

“你都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啊,我每个月有100法郎的生活费,每天可以用3法郎……”

“一个月100法郎?天啊,这么一点钱怎么够您支付房租、伙食的?”

“事实上我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我几乎每天都在实验室里,或者去大学听课,晚上我会去图书馆,待到10点多才回来。因此,我只需要很少照明用的煤油就可以了……”

虽然皮埃尔还是不太能理解玛丽的生活,但他很清楚,玛丽具备一种了不起的信仰和信心,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令人肃然起敬。

第二天,皮埃尔就带着玛丽找到理化学校的校长苏其伯卡先生,请求让玛丽在自己的实验室中做一些实验。校长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因为校长对皮埃尔先生很尊敬,也很器重。

于是,玛丽就搬到皮埃尔的实验室去做实验了,并开始与皮埃尔朝夕相处。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友谊也开始向爱情的方向转变。

1894年5月的一天,皮埃尔带着玛丽去见了他的父母,他们都很喜欢玛丽,并且很高兴儿子终于找到了一位“了不起”的姑娘。

在皮埃尔家中,玛丽惊讶地发现,这个家庭与她的家庭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个家庭都重视文化,重视对科学知识的追求,都热爱大自然,都有和睦的家庭,也都有家庭成员间的尊敬、睿智的谈话……玛丽很喜欢这个家庭。

这年7月,玛丽再次以优异的成绩取得了数学学士学位。而且,她还完成了法国工业振兴协会的研究,并获得了一笔酬金,因而也顺利地偿还了那600卢布的助学金。

现在,玛丽该回华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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