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鳞褐鱼是一种奇特的鱼类,能够释放让人倾刻间晕厥的无形波,一些下海来的神仙,不巧正碰上了它,晕厥几天才苏醒过来,更倒霉的甚至被击得握不住避水珠,便只能永远晕厥下去,在海水中慢慢腐烂分解。
冷真方才见无鳞褐鱼游得慢吞吞的,又近在身旁,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不料一股巨大的麻疼感从手掌心瞬间席卷全身,她一下子丧失了知觉。
无鳞褐鱼拖着长长的身躯,擦着她的手掌游过,南泽皱了皱眉,伸手将她吸离褐鱼,眼看着水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口中,小腹逐渐鼓胀起来,便捡起避水珠放到她的手中,揽过她的腰肢,将她夹到手臂下,压在她后背上的手略略用力,她腹中的水便又纷纷被挤了出去。
海峡带那边的情况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他的宫殿在麟晟龙宫东侧,其他龙族儿女皆在西侧,应该比他早些接到通知,匆匆赶去了,他夹紧手臂下的女子,再加了一把速度。
冷真醒来时,发现她正躺在一个搁在海底山峰之巅的空贝壳中,长发搭下壳缘,润白色的淡光静静地投洒在上面,前方不远处却是潜流翻涌,暗滔席卷,将一具具尸体推到她身边,光影阵阵之间,玄色长发在混乱中从容不迫地飞扬,扰起波纹灵动,静水激溅,向四周迅疾扩散而去。
看不清楚态势,但缠斗场景正向冰焰海那边不断推移,可知情况有利于辰沐海,仿佛被一股力量所催引,青白色的海水绕过所在的海底孤峰向前方涌去,侵入深蓝色海水内部,颜色迅速淡开,龙王八个骁勇善战的儿女只进不退,占尽优势,黑袍玄发的龙三太子持沧问剑与对方的一员大将缠斗在一起,光圈将他们的身影笼罩住,海水被气劲带得席卷来去,剑光凌厉地吞吐出圈层之外,一身戎装的鳄鱼大将被强大的气势逼得狼狈败退。
冷真仙子看得有些怔然,终于醒悟似的从贝壳上起来,握紧避水珠,向愈来愈远的场景飞去,龙族儿女见到她都有些惊讶,但也看出她并没有恶意,也就不加理会,冰焰海方面已经露出了真正的颓势,只能保命般地向后退去。
南泽的视线无意中扫到绕过几个厮杀场景、朝他飞来的冷真,薄唇动了几下,声音化成一股旋转的细水波,钻入她的耳朵,“回贝壳中去。”
注意力却丝毫不分散,沧问剑几经偏斜移转间,猝不及防地刺入鳄鱼大将的喉咙,青灰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归化的鳄鱼原身朝更深的海底直直坠下。
冷真仿佛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警告,来到他身旁,目光在他浑身上下前后左右扫来扫去,头垂在他胸口仔细检视,听他在头顶上古水无波那般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口。”冷真放心地抬起头来,正撞上那双向下看的眸子,下垂的眼皮仿佛大山,仿佛倾落而下的海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脸微微一烫,迅速转向右边,指着那个执戟悄无声息向他靠拢的螃蟹将,“看,又来一个。”
南泽看也不看,沧问剑闪着青光向右斜斜扫去,延展的剑影掠过蟹将的心口,一团红光蓬起,冷真手指一疼,只见已经断气的蟹将将她的左手小指和无名指紧紧钳在一起,她脸颊的红晕飞快淡去,变得有些苍白,皱着眉去扳那铁一般的钳,却怎么使力也无济于事,又孤注一掷地甩了几下,蟹钳依旧不松分毫。
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抬起她的手腕,虽然之前被他抱过,然而那时没有太多的感觉,此刻却全身僵住,他另一只手在蟹腿上稍微一用力,蟹腿断裂成两截,三尺长宽的蟹身翻落而下,尚且夹在她两指上的蟹钳向两边张开,他轻而易举地将其拔下,口中平静道,“没事了。”脸色随即微微一变,“铜铸熟若蟹。”
铜铸熟若蟹是一种毒蟹,是吃下后致人死亡例子最多的蟹种,要说是被一般的此类蟹钳住,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供龙宫驱使的蟹将皆是由五千年以上的蟹精化成,海底的生灵倘若修成仙,也大多派给龙宫担大将总领之类的职务,方才那只不过是个小部将精,然而,五千年以上的毒素又何其可怖,且蟹钳方才已经嵌入了她的指肉中,咬住了骨头,说不定会有性命危险。
果然,冷真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伤口开始泛青,并向整个手指蔓延,她动了动手指,奇怪地抬起头,“怎么伤口没有流多少血就淤青了,铜铸熟若蟹有止血的功能?”
多傻的女子!却令人的心微有疼痛感。
辰沐海龙之儿女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冰焰海龙宫遣来的大将击得节节溃败,青白色的海水亦不断将深蓝色海水逼退,并将剩余的蓝水涤荡清明,不留痕迹,不留余地。
蓝水与青水混杂交界处,便是厮杀不休的场景。
南泽收回目光,手指点在冷真手腕处,减缓毒素的蔓延速度,沉眉敛目,“随我回龙宫。”
龙宫储有许多灵丹妙药,及时回去,解毒还不是问题。
两人往龙宫方向游了几丈来远,忽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仿佛山崩地裂,海水纷纷向右侧倒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