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天气升温,暖洋洋的春日,桃花盛开,落英纷飞,绿草青青,微风吹拂。
妃雪阁之所以叫做妃雪阁,就是因为妃雪阁的四周种植了无数落英树,落英树花开紫色,遇风飘落,宛如冬日的飞雪。
落英花片片飘落,落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落在罗銘的肩头。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去看这份美景,因为妃雪阁的大殿里,白绫高悬,五六具尸体直挺挺的挂在白绫上,为首的宫女真是罗銘拨给雪姬的贴身丫鬟,此刻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绫,白绫上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罗銘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朝小宫女走去。
“雪姬绝笔,此去经年,不负相见,望君保重。”
后面,是雪姬五年前潜入白芷宫做卧底,后来被太后发现逼走的经过,以及此次太后写信让她来对付宁绾绾的实情,最后,她说:“雪若非细作,必定伴君终生,奈何上天弄人,今雪为人妻人母,从此不复相见。”
罗銘将白绫握在手中,眼中是淡淡的悲伤和愤怒。
“把他们放下来,抬出去。”说完,罗銘转身离去。
黄昏淡淡的金色阳光下,落英纷飞,宛如下了一场紫色的雪。
在这阳春四月,罗銘走在白芷宫中,忽然觉得很冷,他默默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宫殿,那里面住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母亲。
蓝采薇立在窗前,看向芷城的某个方向,默默地思念。
忽然,她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伸手摸向心口的地方,那里跳的很快。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他今年才六岁,她本来想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给他,可是,她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么做错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口洒下了一地夕阳,那个挺拔的身影就站在门口,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她,看不清表情。
罗銘就站在门口,仔细的看着母亲的脸,她今年才四十岁,可看起来还那么年轻漂亮,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雍容之感,看他的时候也满眼的慈祥,但这么多年,她背着他做了什么他全部都清楚,他也一直都纵容着,没想到的是,人性本贪,他给了他们安静的生活,他们却开始谋划着要夺走他的王位。
“母后,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寂寞?”
蓝采薇察觉到了罗銘的异样,她暗自呼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道:“这样的寂寞,母后早已习惯了,只要铭儿放心就好。”
门口,风轻轻地吹了进来,罗銘站在门口,良久才道:“母后耐得住寂寞就好,母后,早点休息,宫外的事情你以后不用多想了,想也没用。”
罗銘转身朝外走去,蓝采薇忽然明白了他说的宫外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她拼命的往宫外跑去,然而,宫门被关上了,任凭她如何敲门撞门,门外都没有一点声音,也没人来理会她。
宫外,云透正坐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手把手的教儿子练字,门突然打开,闯进来几个人。
云透抬起了头,看到那几个人,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意识到什么,缓缓站了起来,将小儿子护在身后……。
一个时辰后,云透倒在血泊中,他浑身抽搐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抗在肩膀上,他在地上挣扎着,爬着,血在地上拖成一条长长的血迹,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脸色漠然,低头看着他的白衣男子。
“把儿子还给我……”。
罗銘没有说话,转身,他的朝院子外走去,从此刻起,他变成了那个心狠手辣的君王,只因为,他失去了一个挚爱的女人。
一年后,听澜郡,葛布衣一身粗布麻衣,他还是曾经那个葛布衣,从来没变,但是,他实际上已经成了听澜郡名副其实的掌管人。
算筹在指间飞快的跳动,葛布衣十分认真的算着,然后在账本上记下一个数字。
外面,一个人影走了进来,看到葛布衣之后,他拿出了一卷圣旨,高声道:“葛布衣接旨……”。
葛布衣一愣,立马下来接旨……。
一天后,葛布衣换了一套官服,站在粮仓前,抬起手:“开粮仓……”。
丽城,罗銘坐在营帐中,低头批阅奏折,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轮廓照的更加刚毅。
武阳挺拔的走了进来,跪下道:“大王,粮草已经安然到达丽城,我们可以向郑拓挑战了……”。
罗銘放下朱笔,抬头,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下巴上长长的胡渣,他面无表情的道:“武阳,现在军队招了多少士兵?”
“启禀大王,丽城招兵四十万,槐城二十万,作为二线退守保障……”。
罗銘想了想,起身,走到墙边的一个书架旁,拿出一个账本,问道:“那五十个工匠最近有新的发明吗?”
“有,根据公主当年所说,那些工匠终于发明了火筒和火箭,还发明了火力强大的火雷……”。
罗銘放下账本,背负双手,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手道:“好,三天后,准备攻城……”。
三年后,秋末,山阴平原,东侯府,司徒以陌站在院中,看着头顶的火烧云,身后,司徒御身穿战甲走了进来,看到他忧伤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真的不去?”
“不去,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打打杀杀。”
司徒御脸上带着一些兴奋之色,道:“罗銘为了寻找墨阳公主,都疯了,三年里就攻破了墨国十四座城池,现在镇守山阴平原的敌军越来越少,我们现在进攻,绝对能吃下墨国东部不少土地……”。
司徒以陌转身对他笑笑,道:“大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有一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好消息……”。
同样的豫国北部,杨毅身穿战甲,骑在马背上,三十万大军对战王达的二十万大军,局势十分有利。
“王达,你我征战了数十年,今日终于要决出胜负。”杨毅坐在马背上,战意凛然,手中的长剑带着寒光,直指王达。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墨国因为三方势力同时出手,而应接不暇,在半年后,终于分崩离析。
墨城的皇宫大门前,罗銘身穿战甲下了战马,抬头看着那个恢弘雄伟的地方,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
“撞门!”
皇宫厚重的大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盏茶后,朱漆大门打开,露出里面恢弘的宫殿。
罗銘第一个跳脚走了进去。
施泰已经年迈,花白的胡须在下巴上无力的垂落,他坐在轿撵上,看着那傲然挺立的年轻英俊男子,抬头无耐的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
“老了,本相还是老了,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最后破了本相重重防御的人,居然是你……”。
“说,婉婉在哪?”罗銘没有理会他的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
施泰一愣,脸色变得有些怪异,最终,他冷笑道:“你想知道?”
“是,若不是你当年派人抓走婉婉,你觉得墨城会这么快被攻破吗?”罗銘舒展了神色,三年的风霜,早已将他磨练的宠辱不惊,除了那个失踪了五年的女人外,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好,好,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施泰完全没有失败的挫败感,而是淡淡的笑了。
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什么事?”
“放皇上一条生路,你知道的,他是无辜的,这场战争里,从来没有他的影子……”。
“好。”罗銘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反而让施泰一愣。
“你说,她在哪里?”
“哈哈哈……”。施泰再次笑了起来,这次,他的笑声里,多的是嘲风的感觉。
罗銘的脸一点点阴沉下来,手中的剑已出鞘,直指他的面门。
施泰止住了笑声,道:“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就算你找到她,因为,她不是普通人,她是豫国镇国大将军宁天之女,也就是,豫南王杨毅的王妃,所以……”。
突然,阴沉的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施泰死了,他老死了,而不是罗銘动手杀的,他的话说了一半,可罗銘却知道他没有说谎。
他一个人孤独的行走在皇宫里,他在一个凉亭坐下,默默不语。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他没有扭头,却知道来者是谁。
“你怎么来了?”
“我想最后看你一眼……”。她忽然跪了下去,她的容貌和他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多的却是像罗钰,罗銘没有办法真的恨这样一个女人,他是真心的把她当做了亲人来疼爱的,如果她不是奸细的话,他就会把她当做亲妹妹。
“你想求我什么?”罗銘没有动,而是皱眉看着她低垂的脑袋,隐藏在下面的那张脸。
“我想求你,放了我弟弟,他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且,他是无辜的,你应该知道,他什么都没做过,他还那么小。”
“放了他也可以,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婉婉她在哪里?”虽然施泰说出了婉婉的身世,但是,他还是不知道她的下落。
雪姬想了想,道:“她不在我们手里,当年,我们派出的人虽然劫持了她,但是半路上出了点小问题,她被豫南王带走了……”。
罗銘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四年前的一幕幕历历在目,他清楚地记得,宁绾绾看到杨毅时充满了害怕和恐惧的模样,他难以想象,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绾绾避他如蛇蝎,可她最后还是被他带走了。
他起身,没有再看雪姬,背负双手看向天际:“我知道了。”
他朝前走去的脚步突然又顿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说:“皇室已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如果你愿意留下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处安静的地方,给你养老,让你和你的孩子们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谢谢你……”。
雪姬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看着罗銘浑身透着强烈的肃杀,他变了,完全的变了,只因为另一个女人,他再也不会为她驻足,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罗銘立在偌大的御书房里,他看向黑暗的一个角落,道:“卫二,卫三,出来。”
两个人影飞快的从黑暗里显出身影,恭敬的站在罗銘面前:“属下在!”
“本王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现在动身前去云京,想办法混入蛰俪宫,查找墨阳公主的下落,一旦有发现,先不要打草惊蛇,立马回来复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