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样子会下雨呢……”
在碧落跟年轻的精灵交谈的往后一些的时候,年幼的白龙默默的站在一所温馨而普通的民宅前,歪了歪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阳光静好,洒在女孩的身上静谧美丽的让人惊叹。
“你跟了我很久了,有什么事吗?”
“啊,抱歉……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在下能帮她什么忙吗?”学徒装扮的少年几乎是尴尬的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紧张而羞涩。语时无声的看着他,年轻的男孩直接红了脸,失措的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里好。
小约翰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小姐站在他家旁边的这所住宅这里已经很久了,起码他刚从教堂回到家准备开门的时候,那身美丽的白色衣裙就已经微微沾上了清晨的湿气,不由得小约翰不上去询问。那个漂亮的贵族小小姐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却就像是对面的布里斯托尔那些艺术家们笔下的神之侍女一样光辉夺目,他试图学着跟师傅去对面时看到的那些贵族们搭讪的方式上前,但几乎马上就后悔了。
衣着精致的小小姐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片刻就警惕的往远离他的方向退了三步,看向他的目光凌厉若刀。这让小约翰在内心大呼糟糕。
自己是哪里冒犯到这位小小姐了吧,都说那些贵族老爷们对他们这些贱民连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这位也一定是准备去布里斯托尔的贵族家的女儿吧,会不会下令让士兵把自己这冲撞贵族的臭小子拉去绞死?!
小约翰僵硬的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内心波涛万千,面上纹丝不动。
都怪这位小小姐太夺目了,西城的安娜号称是城中最美的女孩,可小约翰觉得她比不上这位小小姐的万分之一。
“请问,这里以前是旅馆对吧。”那位小小姐打量了一下小约翰,犹疑片刻后说道:“我想问一下,里面的老板呢?”
“旅馆十年前就拆了,我是听师傅说的,现在这里住着路易斯夫妇。”小约翰赶紧回答道,那所住宅十几年前发生过很轰动的事,他是听师傅说的:“听说那个旅馆的老板被发现贩卖盗贼团的东西,被治安官带走了。”
“已经拆了啊……”语时?欧泊萨狄安喃喃自语,貌似沉浸在回忆中不再去管旁边暗自打量着她的少年。
十三年前她此生第一次在龙岛以外的地方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
她还大概记得那所房子对面的房子的样子,但现在那所房子已经不在了,虽然对面的房子还在。
想到这儿语时突然很想笑:真是的,这算什么呢?
自己一大早的打听着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终于来到这个本应感慨万千的地方,但真正到达的时候发现那些其实根本不那么重要。果然跟碧落说的一样:在时间面前,任何的伤春悲秋都是那样的无聊而可笑。
语时叹了口气,转身向不知名的少年道谢后离开,不再看那所房子一眼。小约翰沮丧的看着小小姐的离去,显然对方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年轻的学徒望着衣着精致的美丽的贵族女孩的离开,似是庆幸似是可惜的叹了口气,无意的捕捉到了一阵极轻微的铃音。
【叮?铃?铛?铃】
再细听去,恍然无踪。
小约翰使劲晃了晃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了去。
“得去找老头子才行……”
语时在暗处面无表情的看着学徒的离去,转身正式离开这个回忆之地。
“碧落太过分了……让小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自己本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语时默默的走在大街上,打点起尚存的所有沉重的心情扔掉,慢慢的散着步。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睁开眼时看到头上并不是缇乌尔南幼龙的居所那漂亮的塞得式建筑的绘有流云纹的横梁,而是简单的白色天花板。她也清楚的记得自那之后她有足足三天的时间被迫呆在那个最初醒来的房间,窗户已被锁死,只留了一条仅容一只胳膊伸出去的缝隙。
她通过那条缝隙望着对面的一所住宅,那是她除了另一项娱乐外仅有的乐趣。
现在想想自己居然没有疯掉,该说是奇迹吗?
语时?欧泊萨狄安嘲讽的笑了笑,随即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这么笑被人看见的话是会吓坏路人的。
“不过,果然白天的时候想起来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呢……”语时自言自语的嘀咕:“明明每次做梦梦见的时候都会被吓醒。”
“珂雅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语时举起自己的左手看向戴在手腕的一串手链,似乎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
“可惜你现在还在睡,否则就能陪我聊聊了。”
语时摇了摇头将手链藏回衣袖,那是由一串大约两个米粒般大小的黑曜石串成的手链,中间坠着一个拇指大的银色铃铛,奇怪的是在年幼的白龙行走的时候却丝毫听不见铃铛的声响。
语时无聊的摇了摇左手,见仍旧没有任何响动,不禁失望的撇了撇嘴,继续向旅馆的方向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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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样子会有雨呢……”
碧落望着窗外悠悠的说。
“您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年轻的精灵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解的说道:“就这样放语时出门这么久,没问题吗?”
两人现在在乌尔城的酒馆中打听着消息,安苏则去采购必要的东西以及雇佣马车去了。
“看样子连你也被那丫头的迟钝感染了,居然会问这种问题,还直到现在才问。”碧落鄙视的看了眼弥提:“她已经出门三个小时了。”
“您知道我的意思……将‘那个东西’还给她没问题吗?”弥提对来自渡者的讽刺不置可否,径自问到。对此碧落报以冷笑。
“小子,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能置喙的。何况我与黛忒尔让幼崽出门是为了历练她而不是让她去死,将冥王之石交还与她又怎样?”
“抱歉,是弥提失言了。”年轻的精灵低头认错:“那个毕竟跟乌因那之眼有关……您知道的。”
“那是乌因那的眼睛,但也是伊达西的眼睛。”碧落平静的说:“相遇就是缘份,语时当初能把它带回来,自然也能成为它的主人。”
“何况为了让语时能更适应那个的力量,我可是把它放在冥河里泡了十年……你那是什么表情?”
碧落喝了口茶补充到,却看见弥提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在想,既然如此为什么语时仍然不停在做噩梦。”顺便同情一下被泡了十年冥河水的某物。
“预知梦而已。”碧落悠然的回答。
“可为什么梦到的会是过去呢?”弥提发出质疑:“正因为这样才将语时折磨的憔悴不堪……还是说,预知其实就是这么痛苦不堪的一件事?”
“弥提?芬陀利,斯塔尔的养子。”碧落放下杯子语气平淡的忠告:“不要对你所不了解的领域妄加推断。”
“……是我失言了。”
“所以我才要在这个地方顺便休整……你们的压力太大了。”碧落叹了口气:“从离开缇乌尔南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之中,这很危险。”
“太过紧绷的戒备使得我们的感觉变得迟钝,您说的对。虽然可能更多的是源于您的恶趣味。”弥提捂着额头缩在椅子里面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放到往常安苏不会这么暴躁,我也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大概我们几个之中最安之若素的只有最应该困扰的语时。”
弥提重新抿了口杯中的酒:“的确,即便是经过十年我也无法忘记那个时候的事,所以我也格外不能理解为什么语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弥提吐了吐舌头,这使得他更加符合自己的年龄——其实他跟语时一样远远还没到成年的时候——一反过去稳重的模样。
“事实上那家伙在那里呆的时间最短,但受到的折磨是我们之中最多的。”
“我知道。”碧落叹息似的说道。
“但感觉上她似乎是我们之中恢复的最快的一个。”
“她只是迟钝而已。”
“我不能理解。”
“不需要理解。”
“嗯?”
“你们也是从那群人当中逃出来的,会有这种反应不稀奇。”碧落拍了拍弥提的肩:“毕竟你们不像她那么懒也没有她那么呆,会这样也没什么,意识到了就好了。”
“……语时听到这样的评价是会忍不住咬人的。”弥提笑着摇了摇头,碧落不置可否。
“我见到语时的时候是在那帮家伙的总部……那时候我们都已经被运到那里一段时间了。”弥提捧着酒杯轻声说:“她一直都维持着一种令人震惊的冷静。”
“所以我一直都很佩服她。”
两人久久不言。之后弥提重新开启话题。
“那么我们到底要在这里打听些什么呢?这实在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意义,很快就能知道了。”
“……”弥提困惑的往窗外望了一眼,碧落则不置可否的敲了敲桌子。
“的确晚上比较适合气氛……所以我为何要现在拉着小鬼来啊?”黑发女子无聊的将自己泄气似的瘫倒在椅背上,有气无力的抱怨:“明明酒馆应该是晚上来的地方啊。”
“……我一点也不想懂您的意思。”弥提无情的说:“是您要拉我来的,还说看戏吐槽没个捧哏的不幸福。”
“真是没情调的小鬼。”某个不靠谱的监护人咬牙切齿。
“很荣幸得到您这样的评价。”某个没情调的小鬼一本正经的回答:“现在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我们快要错过午饭了。”
“再耐心等等吧,好戏总是晚些开场的。尽管只是大戏的开胃菜。”
“是你们两个在打听黎明指针的消息?”
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来自于一个左眼有道刀疤的少年。
酒馆里面的人声鼎沸,吵闹的像是九千只鸭子在沸反盈天。两个人身处的是乌尔城边缘的一所小酒馆,人员混杂,在这里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面孔,同样可以探听到各式各样的消息。不过虽说两人是来探听消息的,但看起来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动弹的打算,只是在进来的时候要了两桶当地著名的玫瑰酒,然后一直闲聊到现在而已。
但埃里克确定自己从那个人口中听到了这个词,来自于这两个奇怪的陌生人之口。
“可以的话,能容许我在这里坐坐吗。两位尊贵的客人?”埃里克若有所思的敲击着桌子,面对着表情惊诧的银发少年和露出玩味笑容的黑发女子:“我是这里的老板的儿子埃里克,或许有些你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哦~”碧落兴致盎然的开口:“您确认您知道我要的消息吗?这位小先生,我可是已经打听了三个情报贩子了。”
“没有‘聆’知不道的事。”少年自信的说:“现在,我可以坐在这里了吗?”
“当然可以,埃里克先生。要来一杯玫瑰酒吗?”
碧落满面笑容的晃了晃手中的杯子,邀请少年坐了下来——另一边的弥提?芬陀利微垂了眼帘,与自己这一行人中的监护者对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好戏就要开幕了,而这其实仅仅只是开胃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