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阿洛。”
夜洛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面前穿着围裙的母亲,估计着早饭还没做好。“我再睡会,再睡会嘛。”或许没人会相信,夜洛竟然会撒娇。
“快起来,一会你张大哥结婚你得去啊。”村子那一头的张俊结婚,娶了夜洛家隔壁的赵月,不过九岁的夜洛对这些概念还很陌生,不觉得有必要去凑热闹,尤其是牺牲睡懒觉的时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隔壁屋子,夜寒江托着司命盘的手剧烈地颤抖,他不断演算不断演算,依然无法找到方法破解这这必死的命运,忽然,夜寒江放弃了寻求所有人的生路,他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开始了他最后一次占卜,“第十二夜血,破局之棋,无罪者。”他想起了这些年占卜到的很多东西,一切终于串联起来,在他脑中化成了清晰的未来,他所要的未来!
“洛,洛。”夜寒江一边念叨着夜洛的名字一边跑到了正在懒床的夜洛的床边,一把拉起了夜洛,“洛,记住,厨房的地面下埋着我说过的枪,拿着那把枪,你就是第十二代夜血,你要斩断一切罪恶,只有你能!”他抱起夜洛,连同被褥一起扔进了一个秘密掩藏在地下的地窖里。”
关上地窖的门,夜寒江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用散漫的微笑对他的妻子说:“命运,命运到了,我们去迎接吧。”
“嗯。”
小村边的溪水旁,全身赤红衣衫的英俊男人静静看着大红的花轿,听着响亮的鞭炮声和嘈杂的喧闹,嘴角微笑的角度渐渐增加,直到夸张的超出常人骨骼的可能,狰狞恐怖,露出突出的牙齿。
当夜洛吃力地砸开地窖的门,灰头土脸的从里面爬出来,他看到了地狱。
“不,不。”夜洛喊了出来,睁开眼睛,然后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一切已经过去了八年。他用右手按住额头,发觉自己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赤焰跳到夜洛身上,高兴地舔着他的脸颊,夜洛坐起来,用力抱住赤焰,把脸埋进了赤焰脖子处茂盛的红色毛皮中。
“赤焰,你说我还有资格去审判别人吗?我自己审判的动机都不纯啊。”猛地,夜洛后仰躺在床上,摸向了自己的脸颊上溅到了张云清血液的地方,血液已经没了,但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脸颊、指尖和心脏里。
“我到底,该不该杀?我到底,为了什么而战?我到底,做的对还是不对?”夜洛埋在心中却从来没有敢于去思考的问题接踵而至,在他脑海中不断嘶吼,从来没有过的,他有些后悔了,因为他想杀的人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而他也从来就不想成为夜血。
影风痕推开了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察觉到她的夜洛疯狂地用手指挠着自己的头皮,而那条巨大的红色蠢狗安静地趴在他的腿上。影风痕在夜洛面前一直是个任性活泼的,有点幼稚但有时候有有点狡黠的女孩,但这一刻她很安静,她很明白自己和夜洛都需要时间来安静一下,所以她轻轻地合上门,想离开一段时间。
“风痕,”在门还没完全闭合时,夜洛发现了她,呜咽着叫了她的名字,“你胳膊上的伤无法愈合,我们需要回到我的故乡才能解除诅咒,现在是中午吧,下午动身,我要准备些东西。”
“还有,欧姐怎么样了?”像是要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夜洛的眼中闪烁着光。
“欧姐和云清哥靠着蛊虫联系着,所以当云清哥死的时候,欧姐心中的蛊虫也会苏醒,刚刚,欧姐去了她埋葬云清哥最初的尸体的地方,他们能一直在一起了。”
夜洛心中的某根弦断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浸泡了太多水,沉了下去。影风痕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屋子脱力般趴在桌子上,一墙之隔的两个人的泪腺都已经经受太多刺激,泪水若雨水倾落。
终于,两人各自擦干眼泪,影风痕首先走了出去,出门往左,当影风痕的身影无法看见时,夜洛也背好虎牙,出门向右。
进城,夜洛路过张云清的酒馆,当然,没有开业,一起吃饭欢笑的画面又在脑中划过,夜洛摸了摸赤焰的头,继续向前走。
夜洛想最后与司静涵告别,他不知道自己对司静涵有着怎样的情愫,不过他觉得这样做他能分一些心,或许会不那么痛苦。
敲响了门,很快,司静涵开了门,看到无精打采眼睛肿的像是被蚊子叮了的夜洛时,司静涵害怕了。但她知道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装作和普通朋友一样,问:“有什么事吗,夜洛。”很容易看出她的不自然,但夜洛没有察觉,或许他已经无法承受更多伤害所以选择性忽略了,或许他太迟钝。“哦对,进来坐?”
“不了,我是来道别的,我要回故乡一趟,可能无法回来了,所以,谢谢你和奶奶的照顾。”夜洛转身,背着长长的包裹沿着被午后黯淡阳光笼罩的街道慢慢离开了,步幅沉重。司静涵忽然觉得或许夜洛不那么危险,虽然他可能有着什么秘密,但他也许并不是坏人,不过,也许总是也许,她只想守住自己的幸福,所以她不会去和夜洛的秘密有任何牵连。
影风痕去的地方是一片白桦林,林中最大的一棵白桦树下是一个小小的坟,没有墓碑。这是阿朱欧和张云清的合葬,影风痕小声对着坟茔说:“欧姐,云清哥,夜洛那家伙很后悔,哭的很厉害,你们别怪他,他似乎真的有难言之隐。记得咱们第二次一起喝酒吗?那次是我让夜洛请的客呢,你都猜不到他是靠给粮店扛米赚的钱诶,欧姐你酒量真好,云清哥也是,现在都没人能陪我喝酒了..”她说了很多,很多,多到她觉得自己把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都说完了。影风痕从衣袖中甩出锁链,锁链挥舞间,把一棵桦树干的某处割成了木板,把木板立在坟前,影风痕拿着她锁链尾端的利刃刻上了阿朱欧和张云清的名字,“慈兄张云清嫂阿朱欧之墓。”
“我们要离开了,但会回来的,等我哦。”影风痕向着坟茔微笑了一下,立刻钻入影子中,飞快地离开。
当影风痕回到小屋,夜洛和赤焰已经站在门口等待了,没有多说什么,夜洛跑了起来,赤焰驮着影风痕跟在他身后。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会遇到什么,而这一切早就存在于夜寒江的脑海里。
暂时不去管夜洛和影风痕,我们看一下司静涵和杜子云的情况。事实上司静涵和杜子云算得上青梅竹马,初次认识应该是六七岁的样子,某个还在背千字文的文学少年那天趁着教书的先生瞌睡跑了出来,撞倒了某个绑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于是一段姻缘就成了,同一年夜洛大概也是这个年龄,还在琢磨着怎么抓蟋蟀,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丝注定孤独一生。
杜子云家蛮有钱的,但也只是在连城这种小地方算是有钱。杜子云是独子,母亲在他五岁时去世,而杜子云的父亲杜俊(大师兄)是个非常非常迟钝又很专一的的男人,从来没有小妾而且杜子云母亲死后也没有续娶,才造成了这个少见的情况。杜俊原本希望自己的儿子刻苦读书再依靠自己的关系当上官,走上仕途,不过杜子云在读书上并没有太多天赋,现在杜俊是在考虑让杜子云继承家业了,每天把杜子云叫到面前面无表情地教导他经商之道。
“每一个成功的商人背后,都,”停顿.。“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停顿.“奋斗往事,和.”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杜子云虽然比夜洛成功的多,但也不算什么成功人士,至少他还缺一段“不为人知的奋斗往事”。
司静涵家庭情况就简单多了,父母健在连奶奶都身体倍棒,家里还有两个哥哥,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了,现在就等着司静涵结婚了。虽然是私下偷情,但是双方家人其实都知道杜子云和司静涵的关系而且都挺满意对方的。
在夜洛告别后,司静涵一直在思考。接触到鬼神的力量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你并不掌握这种力量,永远只能小心翼翼地闪躲,任何意外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所以,夜洛离开时,司静涵虽然有些叹息,但更多的还是感觉一颗心掉进了肚子里,毕竟那个拿刀的可怕邋遢人这么久都没有再出现而且影风痕活的好好的,说明那人应该是被杀了。
想了一夜,司静涵最终判断这是好事,“婚事,就最近办了吧。”司静涵觉得这样自己的心会更安定一些。次日清晨,司静涵从鸽笼中取出了一直白鸽,把一张油纸条卷成的纸卷绑在白鸽腿上,用手指摸摸白鸽小小的脑袋放飞了它。白鸽展开翅膀,很快飞上天空,这天天空格外蓝,清晨的阳光让鸽子白色的羽毛显现出金色,像是幸福的预兆。
另一边,在夜洛与影风痕用了四天回到了夜洛的故乡,水村。水村附近没有其他村落,最近的城池也在四十里外,所以在妖怪袭击一年后才有人察觉这已经是一个死村了。水村人全部死亡的原因有各种版本的谣言,而各种各样谣言的结果相同,就是让人们觉得这个地方越来越邪门,所以虽然水村依山泉而建,土地肥沃,八年间也没有人来落户。村外的田地上是一排排坟茔,没有墓碑。
“为什么这里没人啊,还有这些坟?”影风痕像是忘了之前的事,元气十足地问。事实上她确实元气十足,因为一路上她都是乘着赤焰的,没有浪费任何体力。而被她骑了一路的赤焰此时正吐着舌头,一副累坏了的模样。
夜洛沉默了一下,缓慢地说:“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眼前浮现出他从地窖爬出时所看到的景象,夜洛的心仿佛有那么一瞬停止了跳动。
“都,死了?”
“嗯,这些坟都是我立的。”夜洛和影风痕走到了坟地最里面,那里是唯一一座有墓碑的坟墓,而立碑人的落款就是夜洛。“哪,老爹老妈,我回来了哦。”夜洛蹲在坟前,低声说,“对不起,我还没能为你们报仇,不过不远了,我算到的。说起来我已经很厉害了哦,别为我担心。”夜洛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跪在坟前叩了三个头。
“能跟我说说吗,你的故事?”影风痕问。
“好啊,边走边说。去村子那边,那里有能治疗你胳膊上的伤的东西。”两个人缓缓漫步在荒废的村落中,对于夜洛来说,在水村的他永远是八年前那个他,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就像你知道的,夜魔族是操纵虚空的一族,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不是夜魔。不过,我的祖先是夜魔族曾经的族长夜魂所创造的,所以我们也被冠以夜魔之名,更加完整的说法是夜魔族的狂战士,生来就是武器的种族。夜魂死后,夜魔族离开魔界,狂战士也一同离开了。这两千年间,族人逐渐凋零,父亲说我们已经是最后的狂战士了。九岁以前,我都是像普通人族一样生活的,虽然知道自己是魔族,但那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夜洛向影风痕说。
“为什么夜魔族要离开魔界,还有,魔族和人类有本质上的差别,怎么会没有区别,另外魔族的寿命那么长,怎么会两千年就凋零了?漏洞太多了”影风痕觉得夜洛没说实话。
“夜魔族离开魔界的原因是我们的秘密,我不能说。而区别,如果你一直生活在人族中,你也会发现只要不显现出你的‘特性’,人与妖、魔确实没有区别,何况在外貌上我们和人类完全一样。至于寿命,狂战士的寿命也只是比人族略微长一些罢了,凋零也很正常。”夜洛回答。
“好吧,你继续。”
“九岁那年,父亲把我关进地窖,而当我出来时,所有人都死了,被吸干血液而死。”夜洛他们到了村子另一边,曾经举行婚礼的地方。他想起醒来时来到这里,看见了满地的尸体,包括自己的父母,那一瞬间他的恐惧到达了极致,跌跌撞撞的踏着路边的尸体跑回家,在哭了不知多久后,他才鼓起勇气,从厨房地下挖出了虎牙。
“吸干血,蝠妖?”影风痕觉得自己有些懂了夜洛,或许就是这样的经历让他仇视一切罪恶吧。
“是赤蝠王,我用了很久才查清楚。”说道这时,夜洛他们已经到了小溪旁。
“猩红使者,喜欢在人族结婚时出现的,赤蝠王?”影风痕听说过无数关于这只独行大妖的事,这只妖太有名了,无论是实力还是行事风格。
夜洛蹲下身,从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掬了一捧,“把溪水洒在伤口上,就能解除诅咒。”他没有回答影风痕,因为那并不能算是疑问了,只能算惊讶。
影风痕也蹲下,按照夜洛说的掬了一捧水,洒在胳膊上,没有任何感觉,不过虎牙的诅咒本身也没有感觉,只是这四天间那浅浅的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如果你要这么消失,我不会答应的。”影风痕忽然说。
夜洛的心似乎又停了一瞬,紧紧盯着影风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就像你看见的,我是不折不扣的祸星,别再和我扯上关系了。”夜洛的语气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和绝望。
“是啊,确实是祸星呢,但你至少要到欧姐和云清哥坟前道歉吧。”完全恢复了以前的任性语气,影风痕盛气凌人地说。
“好,好吧,不过我想先给大家都立上墓碑。”夜洛的眼圈红了,一切情绪都平静下来,至少要去道歉啊,至少道歉。
夜洛是个脆弱的人,即使他在枪上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即使他经历过数百次生死搏杀,即使总是装作淡漠高深的模样,本质上他非常脆弱,几次打击就可能让他灰心丧气。但是夜洛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一点点激励就足够他爬起来。而现在,夜洛大人欢快地从远处搬来石头,交由影风痕削成石碑的样子,最后自己刻上字。
事实上夜洛本身有控制血的能力,他可以把少量血凝绝成刀刃发动斩击,不过想要刻接近一百块石碑绝对会导致他失血过多,所以他低声下气地求影风痕帮他,而影风痕虽然任性,但也就是“切,自己办不到吧。”“总是逞能。”“你不是总说我很弱吗。”之后她还是卖力地帮了忙的。而直到现在影风痕才知道,夜洛完全不会法术。
“老爹就教会了我枪法和算命,跟我说打架用枪吃饭算命,不需要别的了。”夜洛是这么解释的,至于使用血,他只是靠自己摸索,狂战士的血可以自然的燃烧出业火,凝聚成刀刃是去连城前不久学会的,不成熟所以一直没有在战斗中使用。其实就像夜寒江对夜洛说的,打架用枪就够了,夜洛使用血也不会提升他多少战斗力,反倒是用在其他地方有不少用处,比如之前用的“感应圈”。(原谅夜洛的起名能力)
“我觉得你们家的教育方法有问题。”影风痕切开一块石头,啊啊乱叫了一会,“我不干了啊,已经十块了累死了啦。”
“不要不要啊,才一个下午而已咧帮帮忙帮帮忙啊。”夜洛停下用虎牙刻字的工作双手合十,十分卑谦地向影风痕弯下腰。
“那晚上要吃烤野鸡。”影风痕伸出食指,闭上眼睛并且嘴角笑的露出了虎牙,像一只捉到了老鼠的猫。
“我立刻去抓。”听到这个要求,夜洛展现了极强的行动力,瞬间消失,而远处的树林则被撞的摇晃起来,各种各样的鸟争相从林中飞了出去,包括一只用巨大叫声发泄自己恐惧的乌鸦。
趴在原本夜洛位置旁边的赤焰像是深深感觉丢脸一样,扭过头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另一边的影风痕则小声嘀咕着“有点不想吃野鸡了呢。”
白天立碑,夜间就在夜洛用树枝和布搭成的简陋务必依靠旁边的山挡风的帐篷里睡觉,两个人在第六天早上立上了最后一块墓碑。而出乎影风痕的预料,一向记性不好的夜洛却清楚地记得每一座坟中埋着哪一个人,甚至那个人的一些特征。
“你小时候的生活很快乐吧?”夜洛正在稳定最后一块墓碑时,影风痕问。
“是啊,很幸福哦。”夜洛回过头,脸上带着灿烂的只有孩子能拥有的微笑,清晨的阳光让他眯上了眼睛,更显得可爱。
第一次见到夜洛这样笑,影风痕终于确定了夜洛不过是个孩子,一个被命运斩断了童年,生生在幼稚上堆积了仇恨与责任,没能正常长大的孩子。
“切,笑的那么高兴。”影风痕把脸转向一边,像是不愿意看夜洛,
“觉得完成了很多心愿呢,就要把所有事情做完了。”愿望指的是回到了故乡,为所有人立上墓碑,而结束则指的是和赤蝠王的决战,他的卜算告诉他就在很不久的不久之后,他就能如愿以偿地完成自己最大的愿望了。
“如果,你把赤蝠王杀死了,你要做什么呢?”影风痕问。
“还有其他事情,老头交给了我一辈子也做不完的任务,毕竟,”夜洛拍了拍墓碑旁边的土,确定已经很结实了,站了起来,对着影风痕眨了眨眼睛,“我的生命只有大概一百年,需要努力完成自己的愿望,也可以在精疲力竭的时候自然退场啊。”
这是很久很久后影风痕的感想,你永远无法预测夜洛的行为,或许有人能预测笨蛋的行为,很少的人能预测聪明人的行为,几乎没有但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能预测疯子的行为,但你绝对无法预测这几种人的综合体夜洛的行为,猜不到他下一句话是二货的发言还是充满哲理的警句。
“回去吧,向欧姐和云清哥道歉,或许还能赶上一些好事。第一次见面影风痕就看到了司静涵和杜子云的幽会,而后因为夜洛的关系她也见过几次司静涵,猜到了他们就要结婚了,而四天后恰好是黄道吉日,最适合不过。当然,影风痕也猜出了夜洛对司静涵的好感,心里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愉悦。
“好事?”
“好事哦。”
四天后的傍晚,杜子云正陪着一干亲戚喝酒。杜子云酒量不是很好,喝了几杯就已经有了醉意,又有一个身着大红衣服的人向他敬酒,杜子云甚至没看对方就喝了下去,又立刻赔罪说:“抱歉,不胜酒力,不胜酒力。”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他就钻进了屋子找地方吐了起来。
敬酒的人笑着看杜子云狼狈地逃走,饮下了杯中的酒。他唇红齿白,样貌俊美的如同女子,又穿着如火的红衣,仿佛要娶亲的不是杜子云而是他,但是却没人注意,人们大声欢笑大口喝酒,尤其是杜俊,虽然杜老先生说话不利落,但酒量却十分好。此时喝了不知多少的杜老先生向红衣人敬了一杯酒,“犬子不懂...事,酒..量也不好,您别在意。”
“哪里的话,贵公子心灵纯洁颇有慧根,只是还缺些,磨练罢了。”他轻快地甄了一杯,和杜俊干了下去。
“哈哈,您谬赞,谬赞。”
当杜家还是一团喜气时,夜洛和影风痕已经远远望见了连城。晚风迅疾而阴冷,让影风痕自然地躲到了夜洛身后。
沙沙,沙沙,夜洛拿出罗盘,漆黑的盘面上映着月色的银色指针闪动着,夜洛定定的解读着。“星象为妖,血气汇聚,其色红。”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夜洛转过身,给了影风痕一锭银子:“自己去找家店吃点东西,然后回去睡觉,我可能有些事要做。”
“好,你去吧你去吧。”影风痕摆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牵住了赤焰没让它跟着夜洛,只要赤焰还在,夜洛就不会这么离开。
夜洛像一颗黑色的彗星,拖着月光下淡淡地残影跳上了连城既不高也不厚的城墙。
另外一面,身着喜袍的杜子云闭着眼坐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同样穿着红色衣装的男人,手中拿着杯子,杯子中斟满鲜血,而每当鲜血被饮尽,他就从杜子云淌着血的手臂再接一杯。“果然,味道很纯洁。”男人赞赏着。
黑色的流星从天而降,冲破了房顶,男人下意识地扔掉杯子,用手挡在头部前面,撞破房顶的声音和落下的尘土散尽,才能看清落下来的夜洛手持长枪,刺穿了红衣男人,赤蝠王的手掌。
“赤蝠王。”夜洛低低地怒吼。
“呵,你,认识我?”赤蝠王不以为意地轻声说,一边用力挥动右手让夜洛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一边招了招左手被扔掉的杯子又飞回他手中,里面的鲜血一点没有撒。
赤蝠王优雅地喝了杯中的血,按照平常,手应已经愈合了,不过当他抬起手,那伤口却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没愈合!”|
夜洛从地上爬了起来,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创伤,没有话语也没有犹豫,夜洛挺枪前刺,正在因为手没有愈合的赤蝠王反应略微慢了一些,虽然堪堪闪过这一枪,却没有闪过随之而来的一记膝撞,有力的膝击把赤蝠王击飞,撞破窗户落到了院子中。而院子中的人们正因为夜洛的落下而惊恐,看到红衣的赤蝠王飞了出来,都自然地闪了开来。
“赤蝠王!”夜洛一步一步从赤蝠王撞破的窟窿中走了出来,眼神凶恶的仿似冒出了火焰。他没有关心甚至没有意识到没有跑出去而是缩在院子角落的人们惊恐的样子,只是直直地看着依然微笑着,缓缓站起身的赤蝠王。
月光洒落在赤蝠王的红衣上,他俊美的脸开始扭曲,原本略微紫色的眸子变成红色,双手变成了膜翼,转瞬化成了一只与人差不多高,鲜红色的巨大蝙蝠,展翅飞了起来。
“不要逃。”夜洛跳了起来,然而没能抓住红色蝙蝠的升空,直到上升到了夜洛无法达到的高空,赤蝠王停下了,中气十足甚至有些儒雅的声音从他口中传了出来。
“小子,我在北边的元明山等你,别害怕的不敢来啊。”说完,它真的向北方飞了去。
“啊,赤蝠王!”夜洛对着赤蝠王飞离的方向大吼。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他才低下头,当他把目光移向任何人,那个人都会发抖地躲开,甚至包括他曾经熟识的司静涵的奶奶。
心里很堵,夜洛放慢脚步,拖着枪走出了杜家大门。
究竟,是什么感觉呢,或许是害怕吧,夜洛害怕自己不像父亲说的那样,与大家相同,而真的是异类,是永远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又没了归所的人。
嘭的一声,刚刚走出杜宅的夜洛就被什么重重地撞到了。
“喂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撞到夜洛的,急急忙忙冲过来的影风痕抓住夜洛的肩对着他大喊。
“忘了。”看着影风痕着急的脸,夜洛不知不觉笑了,给了她这个答复。
“鬼才信啊!”
“真的是忘了嘛,晚饭吃了吗?我想吃炸酱面。”
夜洛是个自讨苦吃的家伙,至少在他的头脑处于他自认为的“聪明,大义”的时候是这样的。
比如,当他在炸酱面里下了药,让影风痕昏过去时,他心里就很悲伤。没办法啊,他这样对自己说,他没办法让影风痕陪自己去冒险,毕竟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活着又怎么能保证保护好她呢?于是他在影风痕的面里放了些买来的药,索性影魔并非抗药性很强的族群,只要加大量人类的蒙汗药也管用。
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对影风痕的感情,因为想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去解决这些感情。夜洛本以为自己足够强了,可是那一夜与赤蝠王的战斗让他明白自己还是差的太远,差的实在太远,赤蝠王的力量非常强大,单手便将自己甩飞了出去,自己暂时占到的上风只是依靠出其不意,而赤蝠王逃走也只是忌惮留守城池的地仙与自己联手。
或许再过几年就能轻松获胜了,毕竟他现在只有十七岁,不过夜洛等不起了,他用了八年才再次找寻到赤蝠王,而没人知道他能不能再下一个,下下个八年遇到他,还是一辈子都再也遇不到,他只能应战!狂战士的荣耀也决不允许他逃避挑战。
所以夜洛打算把影风痕送回魔界了,送回家里关起来,那至少是安全的。夜洛把影风痕背在背上,结好账,正常走出城,在夜深无人的地方跑了起来。丛林中闪烁着他和赤焰奔跑的影子,却静悄悄的没有脚步声,仿佛一幕老式无声的悲情电影。
跑到某处悬崖边,夜洛和赤焰纵身跃下,他们在半空中凭空消失,落入了魔界。这是一处魔界通道,类似的通道很多,凡是能分辨感受气或精通风水的人都能找到,不过想要进去就很麻烦了,因为进去后会遇到大队的守军。
此时夜洛就遇到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魔族军队,魔族大多都是近似人形的,但是有多么近似就不尽相同了,比如夜洛和影风痕从外貌上就与人完全相同,而夜洛面前所站的魔族大将则在胸前长了一只巨大的竖瞳,因为只穿了几件战甲而能看见他虬结的肌肉,而面部上这位魔族将军的牙齿十分突出,看上去确实很符合人们心中魔族的形象。
“凸瞳将军,熟人就好办了啊。”夜洛显得很熟的对那位魔族将军说。
“切,哪个守将对你不熟。这次又是抓回了什么人?”凸瞳将军像是已经习惯了夜洛来这里。虽然夜血号称“斩杀一切罪恶”,不过一贯的规矩是从来不杀魔族,遇到魔族作恶也只是抓回魔界送入魔界的牢狱关上几年,当然魔界并没有所谓的大牢,出于不知道的原因被抓回来的魔族总是会被放进魔王的牢房,关的时间则是夜血定的,从几年到无期。
“这次比较特别,我只是把她送回家而已,不会关进牢里。”夜洛侧过头,让凸瞳看到了影风痕。“凸瞳将军知道这家伙住在那里吗?”
“嗯.”凸瞳思考了一下,就连他胸前的竖瞳都显现出思考的眼神,然后竖瞳一闪:“这丫头应该是影虚的女儿,影虚家就在影魔族领地的东北边缘。那老头脾气不错,不过他两千多岁才有了这个女儿,你要是对她干了什么他可饶不了你。”
“哦谢谢。”夜洛没有关心后面的话,在凸瞳说完影风痕的住址后就放开步子开始跑了。
“头,这家伙什么人?”凸瞳手下的一个身材巨外形有点像大象的先锋问。
“很神气的年轻人,我挺喜欢。”
魔界是与凡间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看不到太阳和星空,白天时天空会有昏黄的光落下,而夜晚则是完全的漆黑。魔界是宽广无比的世界,这里生活着魔族与无数可怕的妖兽,与凡间妖怪不同,只有野兽本能的可怕妖兽。魔界的一切在凡人眼中都是可怖的,魔族城池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潜伏着危险,从来没有人能窥探到这个世界的全貌,即使是掌控了其中一片区域的九黎。
事实上夜洛没有见影风痕的父亲,他悄悄地潜进了影魔族东北方那个唯一的宅院,把影风痕放到了房门口。很奇怪,这个宅院的构造外貌都很平常,看起来就像夜洛和影风痕所拥有的那一所。之后的事,夜洛就不想管,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和这个脑壳坏掉性格恶劣的女人有什么交集了,应该。于是,放开一切包袱的夜洛小心翼翼地从后墙跳了出去,往人界走。
穿着青色长袍,样貌方正的影虚从门前的一处阴影中钻了出来,看了看自己呼吸均匀的女儿,又想了想刚才那个奇奇怪怪的年轻人,觉得自己明白了很多事。“哦.这年轻人看起来还不错,不过都发生了什么呢?”
第二天下午,夜洛还在弥补自己缺失的睡眠时,司静涵敲响了他家残破的旧门。红毛的大狗赤焰依然趴在自己的窝里面,它对司静涵没有太多好感恶感,只是知道这个人没什么害处,自己可以继续睡觉。折腾了一整天,夜洛和赤焰大概四更天才回到影风痕买的那个小屋,当然要好好补一补睡眠,夜洛可是打算今晚就去和赤蝠王算账的。
“谁啊?”夜洛用手抹了抹自己惺忪的睡眼,套上了往常的黑色劲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了门。门前的司静涵穿着第一次见面那样的粉白色衣服,眼睛哭的红肿,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恐惧,她浑身颤抖着。
“有事吗,静涵?”夜洛慵懒地说,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他昨天经历了多少事,某种角度夜洛没有任何该不高兴的事,他寻找赤蝠王已经八年了,现在终于得偿夙愿,他现在很兴奋,除了心底某处莫名的忧郁在扰动他的心扉。
“子,子云的伤口一直止不住血,救救他?”因为紧张恐惧而语无伦次的司静涵猛地跪下了,她是听到奶奶说赶走蝙蝠妖的人是夜洛的,这也符合她的推测,所以才来请求夜洛,即使站在门前就会害怕,她也来了。
夜洛思考了一下,盯着跪在地下不敢抬头的司静涵,“子云是谁啊?”
司静涵才想起夜洛根本不知道谁是杜子云,昨天他从天而降,大概只是来驱赶妖怪。“昨,昨天的新郎,我,我的相公。”
“你结婚啦?”夜洛吃了一惊,立刻想:没戏了没戏了,都结婚了。也不对,没结婚我似乎也没戏,那个“子云”应该就是昨天那个被赤蝠王吸了血的家伙吧,看来赤蝠王用了咒术,不过只要咒力源头断了诅咒也会自然消失,不过好姑娘都结婚了啊结婚了。
夜洛干干地笑了两声,回到屋子里拿了一个旅行用的水囊,划开手指,鲜血喷射进水囊,很快注了大概六分之一,然后伤口就已经完全愈合了。又走到门口,夜洛蹲下身把水囊递到司静涵面前,“给那个什么‘子云’喝下去,能让他暂时不死,我晚上去和那只蝙蝠妖决战,如果赢了他自然就好了,如果死的是我,你们有七天时间去再找方法。”
“谢谢,谢谢。”司静涵扣下头,被夜洛用手拦下了。夜洛用温和清澈的声音说:“不用谢我,杀那只蝙蝠妖是我的心愿,帮你们只是顺便,而且,我很喜欢你,可惜你嫁人了。”夜洛笑了笑,在司静涵目瞪口呆时关门回去补充睡眠了。
司静涵觉得自己有点无耻,虽然不知道,但这样就好像她在利用夜洛喜欢自己,可是想到青梅竹马现在却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杜子云,司静涵知道就算是故意自己也会去利用夜洛的感情。她紧紧抱着水囊往回走,或许晚一分杜子云就少了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太阳开始落山时,夜洛醒来,锁好门后他蹲下身抱住了赤焰。“陪了我这么久,谢谢了,老朋友。”
“汪汪。”赤焰叫了两声,夜洛不太懂它的意思,不过不妨碍他感受到赤焰的心意。
夜洛坐在了赤焰背上,赤焰的四只脚上开始燃烧出火焰,托着他们向北飞了起来。
仇恨与宿命,执念和责任,行罪的人和审判的人,很多很多事情将会在这场战斗后有一个结果。“如果你要这么消失,我不会答应的。”没来由的,夜洛想起了影风痕的这句话,她说话时的神情很认真,眼神干净又坚定,刘海在微风中晃动,而声音干净好听。“这些事会有结果吗,没有啊。抱歉,我还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夜洛对着空气说。赤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选择在夜间战斗是因为夜洛的能力其实比赤蝠王更有局限性,他在夜间会增强而赤蝠王只要在没有阳光直射的地方就会增强,那么索性夜洛就在夜间和赤蝠王打。当阳光完全消失,清冷的月亮逐渐升起时,空中的赤焰尤其显眼。还有五里左右时,夜洛忘见离连城最近的山顶上,红衣的赤蝠王笔直站着。
“赤蝠王。”夜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已经飞到了赤蝠王对面大约十丈远的地方。跳下后,夜洛示意赤焰远离战场。
夜洛持枪,摆好了架势,紧盯着赤蝠王,随时准备开战。
“这么紧张,看来你不是很有把握啊。”对面的赤蝠王依然负手而立,闲庭信步般向前走了几步,看到夜洛依然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行动,笑了起来。“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看到我会那么激动,是不是”忽的赤蝠王移动到了夜洛面前,淌着血的右手拍向了夜洛的脸,夜洛在矮身闪过的同时用枪杆推开了他,对于枪这种大开大阖的武器而言,贴身战绝不是好的选择。
推开赤蝠王后,夜洛试探性地刺了一枪,没想到赤蝠王在躲过后竟然主动拉开了距离。“是不是我以前没杀干净的余孽啊。”红衣的王妖异地笑着。
“是啊,余孽。”这次是夜洛进攻了,虎牙枪像是一道闪电直冲向赤蝠王,即将打中时却发现对手不知什么时候绕过了长枪到了自己面前,“那去死吧。”赤蝠王一掌重重的打到夜洛的胸口,夜洛飞出了近两丈的距离,落下山崖。
赤蝠王飞身跳下山崖,而夜洛正从地上爬起,重重地吐了两口血,再一次摆好了架势,冲刺,仿佛刚才的重演,赤蝠王再一次绕过长枪到了夜洛面前,但这一次夜洛没有等自己被打飞,而是用头撞了上去,赤蝠王太小看夜洛了,以至于他没有办法躲开,鼻梁骨甚至被撞碎,倒退了几步。
“那么如果余孽要杀死你呢?”顺势前冲,夜洛再次打出一记冲刺,长枪凶狠地穿透了赤蝠王的小腹,月光暗淡,很难看清他有没有流血,因为他那身红衣实在太像血的颜色了。
“哈哈,哈哈。”左手抓住枪杆,赤蝠王笑的令人毛骨悚然,他受伤右手的指甲开始变长,闪烁着危险的银色。
“呃啊”夜洛在大喝中旋转半周,甩开了赤蝠王。
“有趣,有趣啊。”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上身上破了一个大洞,赤蝠王自言自语着,“如果早知道这么有趣就该多留一些了,只有一个不够呢,不够呢!”他扬手、落下,红色光芒从长长的指甲流淌而出,夜洛挥枪打散了光芒,然而赤蝠王不知何时已经把半尺长的指甲插入了他的小腹。“这是刚才你打我的。”赤蝠王潇洒地后撤,笑的同月光般耀眼。
夜洛用左手摸了摸小腹,猛地把手指上的血甩出,他的血在空中凝结成与赤蝠王攻击所不同的暗红色刀弦,与赤蝠王再一次打出的光芒撞击在一起,同时,动身前冲的两个人撞击在一起,长枪和指甲相碰的声音竟然如同金铁交击般刺耳。僵持一触即散,然而战斗没有片刻停歇,长枪和指甲一次次相碰,红光与血弦的撞击像是烟花般绚丽,每当赤蝠王抓住机会将指甲插入夜洛的身体,夜洛会要么用长枪,要么用膝盖甚至用牙齿给赤蝠王以还击。一次接近,赤蝠王的指甲在夜洛胸口划开三条深深的血痕,而夜洛也在赤蝠王的腿上留下了深可及骨的刺伤。夜洛伤痕累累气喘吁吁却又像是蛇一样紧紧盯着赤蝠王,那从未改变的愤怒与冷静让赤蝠王开始害怕了,夜洛的身体上有着毫不逊于赤蝠王的创伤,胸口、胳膊甚至脖子上无一不是赤蝠王指甲的抓痕,大泼的血液从中流出,但是夜洛的打法却显得越来越狂野,完全不在乎和赤蝠王换伤,继续下去赤蝠王可以确定只是同归于尽的下场,虽然这场战斗很有趣,可是赤蝠王还是觉得活下去更好些。
赤蝠王的身体开始变化,他俊美的脸开始扭曲,原本略微紫色的眸子变成红色,双手变成了膜翼,赤色的蝙蝠挥舞着残破的膜翼意图逃离。
“别逃。”夜洛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试图抓住赤蝠王,他握住长枪的中段,使用了毕生以来最大的力量投射出虎牙,隐约中他听见了自己那受伤的肌肉崩断的声音,但是没关系了,长枪已经从他手中脱出,在呼啸的风声传达前贯穿了那赤色蝙蝠,赤色蝙蝠被黑色的长枪钉在高高的崖壁上,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寓意。
夜洛再也坚持不住,最后一击扯断了他大部分肌肉,战斗的结束让他失去了意志,他没办法继续了,原本在伤口中流淌而出的血不受控制的喷射起来,落在地上,让夜洛看起来像是在血河中漂流。
星光与月光明亮美好,夜洛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抓向了空中,他眼中那间小屋,男人、女人和男孩嘻嘻笑着的小屋,“我做到了啊,父亲。”
意识中,他转回身,另外一间小屋前,影风痕坐在门口嘟着嘴,在等着自己带回来晚饭,夜洛试着迈开腿,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没了,他很快地透明、消失,而现实中,望着星空的夜洛闭上了眼睛,抬起的左手重重落下。
赤焰焦急的舔着夜洛满是伤痕的脸,呜呜的哀鸣,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味道,赤焰向着那气味的方向跑了过去,汪汪的大叫。带着镖队的李星远看见那只陪伴着神秘的年轻人的红毛大狗从树林中跳了出来,冲着他大声叫喊,然后转过身钻回树林,立刻跟了上去。
这一天,很多法力高深的人听到了猛虎的咆哮声,有人一笑而过,有人害怕恐惧,有人为之开心,不过魔王则是迟疑了一下,“血?不对。”
“爸,我和那个蠢货真的没什么关系啦。”三个月后,影风痕费劲力气向自己的父亲解释,她已经解释了三个月,不过他这位耐心优秀又十分固执的父亲依然不相信。
“没关系的话就留在家里吧,我去给你找个好夫婿嫁了。羽族那个小伙子就不错嘛,而且挺喜欢你。”影虚用出了这一招。
“好啦好啦,我喜欢他就是了。”影风痕脸红着说,“可是不说他喜不喜欢我,他现在还活没活着都不好说。”
“放心,虎牙的主人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影虚拍拍已经长大的女儿的肩膀,“去找他吧,魔族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已经是冬天了,新下的雪铺了一层,夜洛踩在薄薄的雪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在被李星远救了后用了两个月养伤,大夫说那种伤他没有立刻死去已经是奇迹了,结果他竟然这么快的痊愈了,搞得大夫开始怀疑了自己平生所学。不过李星远不太吃惊,在看到那被钉在崖壁上的红色蝙蝠后,他就更加确信了自己以前的感觉,这个小子很神秘。不过神秘也没什么,李星远不是司静涵,他是靠卖命吃饭的,只要对自己没有直接的威胁他就不会去在意,更何况看起来夜洛还是个挺正义的家伙,至少比那只蝙蝠正义。痊愈后夜洛回到了连城,他想起自己还有些事没有做。
“在哪呢,看来今天还是找不到啊,赤焰。”夜洛看了看即将西沉的夕阳,吐了一口长长的白气。“回去吧,明天再找,等我哦欧姐、云清哥,我会当面向你们道歉的。”
眼前是一片白桦林,明天从这里开始找就好了。
夜洛回了他和影风痕的那一间屋子,他依然住在厢房,为了御寒在屋子里面弄了一个炉子,在赤焰的窝里面也放了许多干草。
影风痕从屋子对面的大树的影子下钻了出来,看到厢房依然点着灯火,而赤焰缩在窝里颤抖地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