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翻墙而出，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跃过几条街道，施展轻功进入了琴行。不知道柳霁风可曾休息，如烟也不好贸然打扰，只能一间间房间慢慢寻找。终于，有间屋子还亮着灯，因为入春，窗户并未关合。站在窗外，能看见屋里的人正伏案疾书。
一头长发没有束起，只是随意的散在了脑后。没有了白天的冷酷严肃，多了一些慵懒的神情。是个俊逸潇洒，惹人注目的美男子，不知道主人真实的面容，何时才能得见。是不是也是有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一双含情带笑的美目……是魅惑张狂，还是温润如玉。思绪越飘越远，站在窗外静静地出神。
“来了为何不进屋，是不是看傻了？”一个嘲弄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如烟立即回神，走进屋里。神色有着些紧张，对于自己的登门，柳霁风怕是少不了一顿怒斥。低头不敢看着眼前的人，用着极轻地声音说道：“先生，如烟有重要的消息通报，突然前来，实属无奈。”
柳霁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淡淡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我刚得到的消息，苏蒙尘怀孕了。”如烟忍住心头的恨意，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所以呢……”柳霁风不以为然地轻挑细眉，侧目道：“你们这种女人失宠的事情没有必要对我诉苦吧，还是你寂寞难耐了，想寻求安慰。”
面对柳霁风的奚落，如烟故作镇定，强压心头的怒火，努力拼凑出完整的一句话，“先生顾虑了，如烟自知肩上的重任，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而分心。我只是认为苏蒙尘的怀孕，是我们的一个好机会。”
柳霁风冷哼了一声，踱步上前，用研究的目光，仔细审视着眼前的人，蓦地脸色一变，狠狠地说道：“妇人之见，苏蒙尘才刚刚遇险救回，现在又怀有身孕，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休养生息吧，那兄弟俩也不是傻子，暂时按兵不动，别暴露了身份，坏了大事。”
如烟细想，柳霁风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有时太过于心急，这样是会坏了主人的计划，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怨恨，等待时机成熟。思及此，神情也稍稍放松，转而柔声问道：“先生，你上次说主人下山了，请问他现在可在邺城？”
“怎么你想他了？还没吃够他的腐骨散？他对你可不会像我这般怜香惜玉。”说着，柳霁风邪肆的一笑，把玩起如烟散落在肩头的发丝。
如烟微微一愣，表情僵硬，试图在脸上挤出笑容，末了还是伤感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主人的伤势，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柳霁风神色一敛，薄唇吐出冰冷的话语，“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别的事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我想不必我说明了吧。既然苏蒙尘有孕在身，那你就在慕容洵身上多花点心思，早日找到我们要的东西。”
如烟闻言轻轻低头行礼，转身飞出了琴行，借着轻功迅速飞回慕容府。
又是一个相信爱情的白痴女人，柳霁风眼里露出厌恶的表情，希望她别坏了自己的大事，否则绝不轻饶。
入夜，下起了春雨。雨，落至尘埃，无声而又缠绵，丝丝都有着不一样的牵绊，滴滴都有着不一样的终点，穿过层层雨幕，如烟的心头飘过过往，久久……一种别样的滋味溢满心田。回味的瞬间，已模糊了双眼。
原来自己还是有眼泪的，如烟轻笑。闭上双眸，任由雨水飘落在肩头。冷冽二字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刚刚从窗户跳进屋内，如烟就感觉到有些异样，刚想对着来人藏匿的地方攻击，却又忽然停住了动作，是自己熟悉的气息，难道主人来了？
如烟顿时欣喜若狂，单膝跪地对着来人行礼：“如烟参见主人。方才未能洞悉主人的到来，险些酿成大错，还请主人责罚。”
冷冽从暗处现身，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儿，绝美的容颜上还落着雨滴，因为赶路的心急，呼吸也未能调顺。
“你的武功似乎退步了，警觉性降低，轻功也不如从前精进。”冷冽一语道出他对如烟的挑剔。
“属下该死，有负主人的厚爱和重托，日后定会勤学苦练，还望主人原谅。”如烟低声祈求，不知道冷冽会不会为此惩戒自己的疏忽。
“算了，慕容府毕竟不是山里，耳目众多，你想练功也不是易事。况且为了不惹慕容洵生疑，你还要定期服用隐藏功力的药丸，也会对你的武功有所影响。”冷冽的一番开解让如烟心头一热，原来，主人还是在意她的。那么，自己所受的一切苦，一切痛，都是值得的。
“如烟谢谢主人体恤，前段时间柳先生告知属下主人受伤，不知道主人的伤势是否完全恢复了。”既然主人就在眼前，还是自己嘘寒问暖比较直接，也不用通过柳霁风去探听消息。
“早已痊愈，你不必挂念。现在邺城的事务都由柳先生负责，你就听从他的差遣吧。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费心，暂时不过问这里的事情了。”冷冽盯着地上的人儿，淡淡说道，语调里还是一阵冰凉。
如烟闻言心头一紧，冷冽不再过问邺城的事情，是不是也意味着这段时间自己也无法得见他，脸上的不舍泄露了她的心绪，“那……主人……如果有些事情需要亲禀您的话……”如烟不敢完全表露自己的心迹，只能旁敲侧击着。
“你听从柳先生的命令即可。见他如同见我。”冷冽不耐地命令道，转而话锋一转，“这么晚你不在房里，去哪里了？”
如烟立刻如实告知，包括苏蒙尘已经怀孕的消息。她就不信，在得知苏蒙尘怀孕后，主人的心还能为她悸动，真是天助我也，现在当面报告，也可根据主人的反应，考虑下一步的打算。这个孩子，我是不会让他安然出生的。不管是谁阻止，决不放过。
原来她怀孕了，自己昨日替她验伤的时候，就有所怀疑，本是不放心过来探病，没想到已经确定。小尘，这是你的选择吗？孩子是你想要的吗？我是该就此安静的离去，还是依旧徘徊你身侧。
“是吗？她现在不住在原来的房间里了？”冷冽稳住自己的情绪，语调依旧平静，“我先前去她房里探过，没见着她了。”
原来是寻不到她的踪迹，才过来对我询问。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悲，唇下一抹哀凉的冷笑，自己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穷尽一生等待他的转身，哪怕明知永远也等不到，也无怨无悔地依旧等待。
“她现在都宿在慕容洵房内，二人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如烟定睛看着身前的男子，故意说了重话，想让主人死心。
面具下的眼眸深不见底，感受不到主人的心思，清醒和冷眼是如烟唯一能读到的讯息，冷冽掌风一挥，桌上的灯火熄灭，所有的喧嚣被深刻的黑暗吞噬。如此不留同情的痛快，似乎在刻意掩饰什么。
屋子里一片死寂，合着柔柔细雨，有如烟的颓败，冷冽的心痛。
许久，如烟感觉不到冷冽的气息，起身重新点燃烛火，才确定他早已离去。一切都是幻觉吧？而幻觉，早已在自己的绝望中，支离破碎。鹅黄柳绿外，那始终的寒潭上，依旧可以渡雁么？
此时的冷冽，站在雨里，凉风阵阵，春雨绵绵，凝神注视眼前的屋子。流泻在脸侧凌乱的发丝，更添了几分狂傲不羁。昨夜，窗外无江无河无舟楫，只有浩荡夜色，掩去万点灯火。相聚和停留依旧短暂，相见随后便是离开，现在似乎终成陌路……
这样安静的夜晚，只有微微的风声，和自己的思念。这样干净的思念，这样心头的涌动，带来的是绵软的甜蜜和开心的幸福，可是，这思念，只深深藏在了冷冽的心中。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心的涌动阵阵，莫名地，多了许多丝丝的无可奈何和淡淡的失落，心绪中那种若有若无、无法言说的失望情怀会慢慢涌起，近而会扩散，小尘，我终究还是错过了吗？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亦尊重和祝福。不过，如果你不幸福了，我会不顾一切的将你带离……
站在屋外，冷冽郑重地许下承诺，随后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