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庄言长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Peter,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确实该收敛收敛!大齐他不只是创意总监啊,是不是?他是咱们公司的副总,也是你的老板,你对他这态度,能行吗?退一步说,他这几天确实很忙,干活慢了点,这是难免的,你也该体谅体谅,是不是?大家是同事,都想把工作做好,不能整天为一点小事就制气,这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这样,你一会出去跟大齐赔个不是,他也不是那小气的人,不会真往心里去,把话说开就好了,啊!”
本来想告大齐一状,没想到竟被庄言顶了回去,Peter不由得愣了一下。
两位老板再次穿上了同一条裤子,互相抬举、一致对“外”,什么局面已经一目了然。Peter自讨了个没趣,还被说了一顿,就讪讪地走了。出去之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跟大齐道歉,检讨自己的态度。大齐也没再难为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事情貌似就这么过去了。
可庄言和大齐都知道:在有些问题还没解决之前,目前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现象。庄言猜不透大齐的隐而不发是什么意思,大齐也搞不明白庄言没事人的态度是在传达什么信息。都在等,都希望对方先表态。
到了这时候,在大齐被别人花重金来挖成为现实时,庄言才真正地意识到大齐的重要性。无论从情感上,还是公司的发展上,他都不希望大齐离开。说句不客气的话:他庄言能有今天,大齐功不可没。在他最难的时候,大齐不离不弃,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作为朋友,算得上仗义;作为下属,够得上忠诚。他是真的不希望失去这个人。
而大齐呢,也清楚地明白了这个公司对自己的意义。这不但是一份工作啊!也是他的事业、他的心血。从一个脾气暴躁的设计师,变成一个公司的副总、圈里小有名气的创意总监,他的成长是跟着这个公司一起完成的。庄言给过他的信任、支持,对他同样意义深刻。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离开。
程佳一直在关注着这两个人的反应,想要看出一些端倪。可现实让她失望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一切都一如既往。
大齐也知道,上次一顿饭,并没有完全打消路老板要挖自己的念头,毕竟那次只是试探,各种条件都没有打出来。果然,没几天,路老板的电话又来了,又要约他晚上去吃饭。大齐没有推托,站到程佳能清楚听到的地方,爽快地答应了。还约好了时间地点,信息传达得非常详细。
不用说,程佳马上就找到了庄言,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饭桌上,路老板没说多少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大齐,说实话,我路某虽然无才,但是非常爱才。我是很看重你这个人才的。况且,恕我直言,你们公司虽然发展得不错,但是与我们比起来,无论规模还是实力都稍逊一筹,毕竟发展空间有限。像你这样的帅才,就甘心在那样一个公司里奋斗终生?那可真是屈才了呀!你就不想来个更好的公司大展宏图?”
“陆总,您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能不清楚吗?我真没你说得那么厉害。贵公司藏龙卧虎的,什么样的人才没有?可不差我这一个啊!”大齐只是一味地谦虚,却还是隐而不发,模棱两可、暧昧不明,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时候,庄言已经在程佳的指引下坐进了大齐他们后面的小隔间。他不动声色地听着二人的谈话,面无表情。
“你看看你,你这么说让我情何以堪啊!人家刘备还三顾茅庐,为的不就是请个既能打天下又能安民心的军师嘛!”路老板凑到大齐跟前神秘地说:“不瞒你说,我最近可听说你在公司里做得不是很开心,跟你们老板闹得也不太愉快,是不是?”
大齐暗暗吃了一惊,看来这个路老板消息还挺灵通的。他笑笑,不以为意地说:“,有点争议还不是很正常的事?谁没有个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啊?您啊,别听人家瞎说,没那回事!”
“呵呵,那看来是我多虑了。”这下子,路老板只能亮出最后的底牌了:“不过,大齐,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你能来我们公司,我给你的待遇可绝对不低哦……”
不光是大齐,连那边的庄言也竖起了耳朵。是,这条件确实不错,很吸引人。
路老板对自己开的条件很自信,笑眯眯地问大齐:“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
庄言有点坐不住了。万一大齐答应了,可咋办?人在好处面前,总是很难高尚起来的。何况,自己最近确实有点对不起大齐,他答应跳槽,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齐忽地握住了路老板的手,表情很诚恳。
路老板以为大齐答应了,还满心欢喜。可没想到,大齐却这样说道:“路总,我知道您是真的看得起我,我很感激你!真的,咱们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按理说,您这么赏识我,我是该好好跟着您干。可是,路总,我这个人做事有个原则,就是坚决不做对不起别人的事,尤其是朋友。庄言是我老板,也是我兄弟,我现在真的没想过要离开公司。当年庄言找我去的时候,我们公司刚刚起步,我坐沙发他坐板凳,我大鱼大肉他省吃俭用,我想做什么他都全力支持。我们俩一起走到现在不容易,情份跟别人都不一样。这种一起奋斗过来的感情,我不知道您能不能明白,反正我是不能为了钱走的。除非有一天我自己不想在那里干了,否则,我就得在公司里一直好好干下去。所以路总,实在对不住了,我真的是不能答应你!”
听到这里,庄言心里大大地感动了一把。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当谁的面,完全是发自肺腑,自己当时选择大齐真的是没看走眼啊!他忽然有点羞愧,觉得自己时不时地防着大齐有点小人之心。
路老板也感慨万千:“唉,果然是性情中人,做人坦荡、有情有义,实在是佩服!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强求了,祝你以后事业顺利吧!但你这个朋友我还是交定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能帮就帮……”
其实路老板如此舍老本地想要挖大齐,也不仅仅是因为大齐是个人才。他们公司近期也瞄上了那位老陈,想要争取跟他合作。可老陈对他们公司根本就不感冒,约了好几次都没约上。路老板也神通广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大齐跟老陈走得很近,就打起了大齐的主意。而且,他们公司是做后期起家的,制作这一块虽然很硬,可创意上有些欠缺。所以,把大齐挖过来,绝对是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不过以今天的结果来看,他已经是不能如愿了。
回去以后,庄言接到了大齐的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隐瞒地跟他说了,另外他还告诉庄言:老陈那边已经松动了。
庄言沉默了半天,到最后居然很煽情地说:“兄弟,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搞了这么个破公司,是认识了你,跟你成了兄弟!”
让自己奇货可居
什么人最珍贵?对老板来说,那就是得不到的和将要失去的,得不到的是人家手里的王牌,将要失去的是自己手下的人才。大齐成功地在路老板和庄言之间扮演了这样的双重角色,充分彰显了自己在公司的重要性,最终也令庄言大为感动。
老板心中的天平永远是倾斜的,只是会随着员工角色的变化而变化。你今天受宠,明天就不一定依然风光了。员工的受气和受赏往往是成正比的,但又往往不是同时进行的。受赏总是迟于受气的到来,这就需要看你的忍耐力了,当你受气到一定程度而依然如故的时候,老板的奖赏往往就随之而来了。大齐已经受了Peter和程佳那么多刁难,面对路老板的盛情邀请,却不为所动,坚持留下,还给庄言带来了吸引投资的机会,这给了庄言非常大的信赖,也让Peter与程佳暂时闭嘴。
一条绳上的蚂蚱最团结
这段时间,随着公司的扩编和Peter的加盟,各个部门分工的独立,让它的齿轮运转得越来越迅速,确实给公司带来了更多的效益。但急速的膨胀往往会引起消化不良,这个公司就像加速行驶的列车,若提速太猛,总会引发内部的不适或出现无法预料的危险。
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人心不稳。自从上次被庄言训了之后,Peter最近心情就不太好,他这心情一糟糕,手下的员工们就跟着一块遭殃。而且最近公司接了很多活,制作部本身就压力很大,再加上Peter不停地挑剔和乱发火,员工的不满情绪就上来了。
创意部的人经常听到制作部那边时不时传来的吵闹声。不用说,肯定又是Peter在训人了。
“我说李楠小姐,你还能不能再慢一点?两个小时就能做完的东西你居然做了一上午,你好意思吗?怎么整天没脸没皮的呢?要换我,早就羞死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做精了你嫌慢,做粗了你嫌没质量,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给个标准行不行?你倒是自己做呀!给我们看看什么是最合适的标准!”李楠也不客气,接得又快又狠。
“小姐,你搞搞清楚!我是你上司!基本的服从你不会吗?你以为你快要走了,就没人能治得了你吗?”
李楠“切”了一声,不屑地说:“那你也得考虑一下员工的感受吧?我们是机器吗?你动不动就骂人,换成是你,你能高兴得起来吗?”
“你还好意思说机器?你们连机器都不如!机器还有个效率呢!你们有什么吗?干活干不了,顶起嘴来倒是一个顶好几个,我还真不如找一堆机器来干活呢……”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制作部的其他人不敢跟李楠一样顶嘴,只能在背地里诅咒:“这个‘皮特事’真不是个东西,早晚出门被车撞、被雷劈。”
制作部如此忙,创意部也好不到哪去,最近单子来的是一个接一个,繁重的工作几乎榨干了大家的灵感,整个办公室渐渐被搞得死气沉沉。
而庄言再次显示了他“剥削者”的能耐,能多加班就多加班,能少发钱就少发钱,只要在做完一笔大单之后包几个红包就算安抚民心了。可是这一招实在用的太多,大家心中都形成抗体了。对他们来说,公司挣的钱是越来越多,加的班是越来越多,但工资就是不见涨,每次大活完了包几个红包就算了,可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长久的保障,只有薪水涨了,以后的日子才会有保证。
每到这时,大齐就成了他们的牢骚桶。也难怪,大家觉得大齐虽然有时也严一点,也发发脾气,但对公司的事还算是是非分明的。而且他是连接员工与老板的一座桥梁,至少能间接地反映一下民意吧!
“大齐哥,公司最近挣的钱越来越多,我们干的活也比以前多那么多,可我发现我们的幸福感怎么越来越少了呢?”小孙抽空向大齐试探着。
大齐听了这话心里就想乐,还说什么“幸福感”,说得够委婉,你们这些人说话句句不带钱这个字,但句句都有钱这个魂。“怎么还不幸福了?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大齐哥你别装糊涂,我说的幸福感,是在公司工作的幸福感。以前虽然咱公司没这么大,客户没这么多,但跟你们几个人干起活来带劲,有味儿。可为什么现在公司做大了,越来越忙了,但越来越没那劲头了……”
大齐一听,觉得他说的也有理,最近公司确实是人心惶惶的,长此以往,可能真会出现人员流失的情况。
“好,你们再坚持坚持,我跟庄总反映反映去,看看能不能把你的‘幸福感’再找回来。”
大齐决定去找庄言谈一谈。还没来得及开口,庄言就先下手为强了。
“老陈那边怎么样啦?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最近这段时间,庄言满脑子都是老陈,想他的频率比想媳妇还高。
大齐心想:你这是对我笑还是对那个陈总笑啊,怎么笑得这么色眯眯的呢。“八字才刚有一撇儿呢,您老得慢慢等啊,人家是大牌,手里握着一座金山,咱小打小闹是搬不动人家的。”
“那咱就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用扁担挑也得把他挑过来。”
也难怪,当前庄言面对的一个直接问题就是资金的紧张。人员的扩编特别是高管Peter的加入需要发放更多的薪水,另外新项目的接手和开发也需要在短时间内投入不小的资金。这让公司财政在目前来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但刚刚开始开辟了不少新市场的庄言又不甘心就此收手。人一旦杀红了眼再想鸣金收兵就很难了,庄言心里想的全是如何乘胜追击,但他现在必须要解决的就是资金从哪来。
大齐联系的“合伙人”成了目前离自己最近的一座金矿。庄言感叹这真是一个天赐良机,如果能拿下他,那对公司来说绝对是一场“及时雨”,若是有了这个财神爷的降临,那真是如虎添翼,就算让他每天烧香供着他庄言都乐意!
“大齐啊,我跟你说,咱们公司现在就缺钱,这不缺什么来什么吗,人家都给咱送上门来了,咱可得把他牢牢抓住啊!”庄言说得无比认真,大齐好像看见他的眼睛都要变成钱眼了。
“你以为我不着急啊,我也盼着早点把他保险箱里的钱给钓出来,可人家能这么轻易上钩吗?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个大款虽说腰缠万贯,可手里的钱攥得比谁都紧,你要是没有能耐彻底说服他,他一分钱也不往外掏!”
“我说大齐啊,如果你觉得拿下他有点吃力的话,要不我再给你找几个人一块儿攻攻坚?庄言试探着问。
“别介,你以为这是打群架啊,这个只能越整越乱,三两下就把人家整烦了。还是单兵作战好,我现在是攻心为上,得用诚意一点一点化解他的疑虑。我这几天就是努力让他相信咱们公司就是一支潜力股,是让他能花最少的力气挖回最多金子的富矿。”
“嗯,好!就这么着,这次要是能从他手里撬出钱来,咱们就能甩开膀子大干特干啦,哈哈。”
“我说庄大老板,你能不能别眼里光装着钱行不行?”大齐正色道,“你多看看你手下的员工,一个个都累成什么了,尤其是制作部那几位,都快被Peter整成僵尸了,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发抖,都快被催成神经衰弱了。我看再这样下去,资金还没到手,人就跑光了。”大齐虽说这几天一直在忙于拉投资,但对办公室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适时地提醒这个一心忙于赚钱的老板,要考虑着聚拢人心了。
“这个我倒是也稍微能感觉出来,不过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我看Peter虽然对他们确实严格了点,最近工作量大了点,但不至于乱成这样吧?”庄言兀自沉思着说。
“怎么不会,你以前那些安抚民心的招都不管用了,不下点实打实的工夫,人家都不买你的账了。而且本来压力就那么大,还有一尊神在那儿摔摔打打,谁受得了啊?你也得让那个Peter消停一点儿。”“唉,现在不正是用人之际嘛,先过去这一段再说吧!”可是大齐的警告不久就有了回应,而且这一下,确确实实地敲打在了庄言的心窝上。李楠又要辞职了。
“怎么了又?你现在走,不是摞我挑子吗?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有事跟我说,我来解决!”
“委屈谈不上。我就是觉得对公司也没什么贡献了,而且实在太累了。公司缺了我一个人照样运转,哪天走都一样。”李楠最近跟Peter屡有口角,心里觉得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