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心里有数庄言接下来会说什么。他不怪庄言,庄言有庄言的立场,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干。所以,他反过来安慰庄言:“哪那么多委屈!咱大老爷们一个,又不是女人。”
兄弟俩谈了很久,又恢复了从前的感觉。都不容易,都能理解,只要还得一起战斗下去,就必须互相忍耐和让步。
说到人员编制的问题,大齐很大度地说:“应该的,你想留住她,就得给她高薪高位,要不然人家凭什么在咱这小庙里替咱吸引香火?没好处,谁干啊?”
庄言很不好意思:“说心里话,我还真不愿意。这女人毛病太多了,给点阳光就灿烂,一点都不谦虚。再说了,她初来乍到的,怎么也不能高过你啊!”
大齐捶他一下:“得了吧!咱一共几个人?她再比我低,能高兴吗?等你哪天混成上百人的大公司了,她比我低点还不丢人。现在这编制,人家肯来就不错了。电视台出来的大神啊!傲着呢!你别跟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早就想好了吧?你啊,就按你想的办,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庄言嘿嘿直乐,不住嘴地说“还是哥们仗义”,还推心置腹地许诺“咱哥俩以前怎么着,现在、将来还怎么着。”
老板的承诺不一定全部兑现,这谁都知道。但同样的,这也不影响老板频繁许诺和员工保持适当的期待。所以,这种行为总会以不同的名目出现。
其实,庄言打了一个擦边球。他必须给李楠一个职位,但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新成立的制作部需要一个带头人,但李楠并不是最合适的领导者。她在现阶段能做好技术工作,将来却不一定能带好一个团队。所以,他给李楠的职称是“主管”。因为她上面没有直属的总监,所以她就是制作部最大的领导。这样,她就跟大齐成了“平级”,两个人互相管不着、又需要密切合作,而李楠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天下午,庄言召集大家开会,总结前期的工作,并且讨论下一个项目。
李楠果然是个厉害人物。说起来开门见山,一点都不留面子。饶是大齐做好了思想准备,还是被她呛得说不上话来。
“这个项目在我接手之前,齐总已经带着人做了一部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成那样,也确实很不容易。可是,做得实在是太糙了。该修的没修,该加效果的没加,显得特别廉价。这要按我们台里的标准,都是废的,根本不能用!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东西连学生都能做出来!”
大齐不是滋味地想:“有那么差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好歹给留个面子啊!用得着说话这么狠吗?公司里就这么几个人,不是半吊子就是一点都不会,厂商那边还一个劲地催,能做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再说了,你以为我没见过电视台的人啊?你们台里做成什么标准,我又不是没见过,还好意思拿出来唬弄人!”庄言也觉得这话不中听,赶紧接过了李楠的话:“嗯,我们就应该高标准、严要求,尽量用低成本做到高质量,在座的各位都应该引以为戒……”
讲了一番大道理之后,就宣布了李楠为主管的任命,主要负责监督审查指导3D技术。
李楠成了主管,把老徐高兴坏了,笑容灿烂得能晃花人的眼睛。大齐看不惯他,早就不答理他了。老徐最不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叛变”本身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他认为自己理直气壮。
有一次,大齐安排老徐做一个样册。可没想到,老徐做了一半又不做了,理由是“李主管让他帮忙做点东西”。
大齐没想到他会闹这么一出。当场就火了,把他臭骂了一顿。可老徐不但顶嘴,还坚持说“李主管”那边的事比较急,他不能撂挑子。
“混账!我这边的事就不急?你属于哪个部门啊?别的部门的事你不敢撂挑子,撂我们自己的事?你有毛病吧?”
“大齐哥,样册晚几天交也没关系吧?你不是跟那边的营销总监是朋友吗?李主管这个活到期交不上咱们公司就不好交代了……”
老徐这么一说,大齐真气乐了。有些人的悲哀之处就在于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而老徐就是这种情况。李楠愿意带着他“玩”,不是因为赏识他,而是因为他在这时候“卖命”地充当了一个“盟友”的角色。说直白点:他就是一杆“枪”,替李楠去攻击大齐,却又不会给李楠惹上太多麻烦。可这种“攻击”,事实上只是一种“自杀”行为。因为万一真把大齐惹火了,不会有人“保”他。就算李楠“争取”,也不过是在找补自己的面子,跟他无关。
王姐是个老油子。她一看大齐脸上那阴森森的笑容,就知道要坏菜了。可是她却不会同情老徐,甚至也在为上次的事“记恨”着他。站错队是很可怕的,在办公室里也不例外。在局势没有彻底明朗之前,他头脑发热地投靠了“新宠”的阵营,这不是在找“死”吗?退一万步说,大齐是公司的元老,又是股东,跟他做对有好处吗?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两边都不得罪。王姐一边感慨,一边开始计算老徐这个月的工资。
大齐盯着老徐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来公司多久了。”
老徐愣了一下,口齿不太伶俐地说:“不到一年吧!”大齐不再说话,转身走了。老徐不明所以,不自觉地看向最见多识广的王姐。可王姐压根就没有跟他对视的意愿,正抱着她的计算器在算账呢!
没多久,庄严和李楠回来了。大齐坐在会议桌前轻描淡写地说:“老徐不想在这儿干了,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庄言不用猜也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楠也不傻,看大齐那神色,就知道这次的事不能善了了。
老徐被吓了一跳,腾地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没有,我没有!”
听大齐简单说完事情的经过,庄言也没好脸色,甚至还有点难看。老徐眼巴巴地看着李楠,希望她能为自己“主持公道”。
可李楠只是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对大齐说:“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我很喜欢老徐这个小伙子。可这是你们部门的家务事,我不方便插手。”
就这样,老徐的命运就被决定了。走的时候,老徐还在愤愤不平,为自己遭遇的不公平待遇叫屈。可让他寒心的是:没有一个人真心地同情、安慰他,反倒像是觉得他自作自受。更让他悲愤的是:他对之忠心耿耿的李楠连送都没送,自顾忙得热火朝天,“没有时间”顾及他这边的事。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傻乎乎地当了枪手,白白葬送掉了在这里的“前途”。
不要枉做牺牲品
竞争排挤无处不在,即使处在大拿的位置,也是同样。凡人都有欲求,谁都想登上最高点发号施令。李楠作为公司的新生力量,劲头生猛,自然不甘人下。公司赢利模式逐渐转型,这样的情况下,公司内部便会出现各种情形。李楠想坐上更高一层的位子,大齐的椅子就有些不安稳。
在新旧大拿的斗法中,老徐不幸地成了牺牲品,不是因为他真的可恨,而是因为他撞到了枪口上。在当时的情况下,大齐的隐忍固然是必须的,却不是毫无限度的。开除老徐,对李楠是一个侧面的提醒,对其他的员工也是一种变相的警告。
而在老板眼里,下属良性的竞争是公司稳健发展的关键,自然也会允许出现“必要”的牺牲品。庄言提升李楠为主管,旨在尽量满足下属欲求,维持秩序。开除一个不足道的角色,得以稳定这种健康秩序,皆大欢喜。对他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同样的,大齐“不介意”屡屡被李楠压制,不是因为他高尚,而是他明白职场的规则。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而这也是大齐能玩转职场的法宝之一。
盲目跟风,这是职场的一个大忌。职场里,精于事,更要精于人。时刻警醒自己的位置,在竞争面前,保持冷静,果断出手,自己的位子才能坐得更稳妥。
平衡是老板的权术
老徐走了之后,设计部没再进人,倒是制作部进了一个新人明子。明子是李楠自己面试的,人很沉默,不太喜欢凑热闹,跟许娟有一拼。他不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但胜在做事认真,基础又好,经验也很够。所以,在现阶段用他是很值的。
因为3D越来越吃香,李楠以及她所带的制作部就成了当仁不让的“香饽饽”,备受追捧。庄言怕大齐心里不舒服,经常会借机捧他,努力营造一种“一山有两虎”的氛围。可渐渐的,他却发现大齐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有一次,大齐请庄言喝酒,喝到高兴的时候,大齐笑眯眯地说:“庄老板,你最近很为难吧?”
庄言嘿嘿直乐:“哥们,你要是个女的,我准保追你,不拿下不罢休。”
大齐被逗坏了:“得了吧,我是女的也不跟你,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大齐正色对庄言说道:“兄弟,我说真心话,你啊,不用在李大妈面前给我争脸,我用不着。哥们出来混不是靠交情,玩的是真功夫。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你仗不仗义,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知道吧?你等着吧,兄弟有个惊喜要给你,请好吧你!”
大齐嘴紧,不该说、不想说的,一个字也不会露。所以,庄言追问了半天,都没问出一个结果。他心里直痒痒,后来又套了好几次话,都没问出来。大齐总是悠哉地告诉他:“有了结果我会告诉你的。你现在急也没用,不说就是不说,没得商量。”
大齐做事有个特点: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声张。他堂堂一个股东,却常常容忍李楠的挑衅,也正是因为这个。他骄傲且自信,崇尚以实力取胜。所以,在现在这个阶段,他“服”李楠的技术。但同样的,这也不代表他就永远满足于这种现状。他秘密进行了一个项目,已经有眉目了,差不多是十拿九稳了。可他还是想等结果出来之后再告诉庄言,那样才算是真的惊喜。
可纵是大齐如此“委曲求全”,还是得罪了李楠,并且发生了正面冲突。
这天,大齐正在赶一个方案,李楠突然过来找他帮忙,要他把几个标题的字幕效果做了,客户急着看效果。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说话还不是很客气:“你抓紧点吧,赶紧做出来拿给客户看看,庄总催了我几次了。”
大齐看了看她,摇着头问道:“李主管,你是我的直属上级吗?”李楠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个人一工作起来就六亲不认,您别介意。咱们都是为了工作,您体谅一下,受累帮我做做,先拿给客户交差吧。”
大齐耸耸肩:“不是我不愿意,问题是庄总反复强调过,这活儿务必要您亲自来做。客户是您的关系,也是看中了您的技术,我不方便插手。万一他们不喜欢,砸的是您的招牌。再者说了,上次开会的时候,您不也说时间上没有问题吗?”
李楠有点不太高兴了:“我们部门一共就三个人,哪忙得过来?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好意思来拜托您。您这么说就没劲了啊!”
大齐微微一笑:“如果你确实是忙不过来,不用你说我也会帮忙。我觉得奇怪的是,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帮别人修婚纱照吗?有时间修照片,没时间工作?这说不过去吧?”
李楠恼羞成怒,脸上有了明显的不悦:“我就不能休息一下?”“可以,这是应该的,”大齐答应得很痛快,“但你休息一晚上,我觉得就有点过分了。”
“你有什么证据?”李楠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局面,声音禁不住就拔高了几度。
大齐笑笑:“我觉得出示证据会让大家很尴尬,没那个必要。但是,你看到了,我也很忙,恐怕没有时间帮你的忙。而且你上次也说过了,我做的东西很糙,客户不会喜欢的。”
李楠被大齐噎得无话可说,气呼呼地冲向了庄言的办公室。大齐心情很好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哼歌,还打发小孙帮自己冲了杯咖啡,笑得很古怪。
办公室里,李楠一边检讨自己一边埋怨大齐:“……这事也赖我,那是我很好的朋友,说是今天急着用,非得让我帮她修一下。我推辞不过,就修了两张,浪费了半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唉,没想到客户又变了卦,非得明天看,说后天他们老大要出差,要咱们赶着做出来,明天下午过来看。早知道这样,我让我朋友骂死也不能帮她那个忙。现在没别的办法了,除了我们部门加班之外,还得麻烦齐总搭把手。庄总,您帮我跟他说说,都是为了工作,活儿交上去之后我请他们设计部吃饭……我看他好像不太愿意。”
庄言笑得很淡,声音却还是很和气:“大齐是我兄弟,我了解他。他啊,关键的时候爱较真,干起活来连我的账都不买。呵呵,其实这小子比谁都会玩,但他有个好处,先把工作做好了再痛快地玩。”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李楠明白了,不由有些心虚。
庄言又接着说:“他肯定没别的意思,也不是不乐意,这点我可以保证。他手上那活儿也急,都想打发客户满意嘛,是不是?咱们现在人手不够,正招着呢。设计部压了多少活你不是不知道,他一忙起来肯定什么也顾不上。这样吧,我问问他,看他时间能不能排开……”
这其实是一个“圈套”。李楠利用工作时间修照片,是庄言发现的。昨天晚上,他办完事经过这里,顺便上来看了看。他到办公室的时候,李楠和明子都去了洗手间,原来在设计部、现在被调到制作部的小于站在窗口打电话。庄言没吱声,坐到李楠的位子上想看看进度,没想到却看到了她修了一半的照片。庄言没说话,转身走了。所以,制作部的三个人都不知道老板曾经来视察过。
下楼以后,庄言先给李楠打了个电话,催了一下进度,后又给大齐打电话说这件事。大齐说:“你放羊也放到时候了,该敲打一下了,别让人家觉得咱离了她不行。你说不出来我说。”
庄言没表示同意,但也没表示反对。通常情况下,这种状态就代表“默许”。所以,今天李楠找上大齐的时候,大齐连讽带刺地刁难了她一番。而她一进庄言的办公室,庄言也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大齐被庄言叫进去之后,外面就开始议论了。
王姐对明显是在看热闹的小孙说:“皇亲国戚跟栋梁之才干起来了,有的看了。”
小孙不以为然:“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稀奇的?”王姐禁不住神秘地微笑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了神态:“以前没把柄。”
小孙觉得跟一个中年妇女“八卦”很没意思,就笑了笑,低头干活了。
在庄言的办公室里,李楠一脸焦急地坐在庄言对面,像是恨不得赶快解决问题的样子。
庄言笑着问大齐:“做得怎么样了?”大齐也笑:“庄总,您要是不给我安排别的任务,今天晚上就能有初稿。”
“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安排别的任务?”“这不明摆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