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跑到药王谷的日子是漫长的,长到四季都快在马车里发霉了,才听薛兰欢快的说了一句,“到了”。
四季和穆筠一下子睡意全消,默契的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掀开车帘朝外探出头去。见识过琴鼓山的神秘和美丽,在见药王谷,却少了些跃跃欲试的兴奋。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个女孩子的好心情,心想着,终于到了,终于能离开这万恶的马车了。
药王谷虽称为药王谷,不过是两座大山相邻,中间有一处断崖。缥戈的师傅就隐居于此。
白雪茫茫,万里银装,冰天雪地中,只有青松露出绿色的脑袋,挺拔的站在雪地上。为漫天白色中,染上点点炫目的色彩。地上的雪已积到脚踝处,虽然他们都穿着上好的皮靴,却还是觉得有丝丝寒意缠上小腿,接下来的路不能在坐马车,只能步行,幸好缥戈他们隐居的地方并不远,大概走半个时辰就到,否则,怕冷的穆筠加上运动无能的四季,不得不打退堂鼓了。
正好山脚下有座小庙宇,他们便上去休息了片刻。临走时,一向擅理财的四季,一反常态的花了大价钱,不仅买了开光的佛珠挂在脖子和手上,还买了不少驱魔的符咒以及其它一些小物品,扬言要随身携带。
夏侯嘉懿纳闷了,在他印象中,女孩并不是信佛之人,问道“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出于她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夏侯嘉懿都不知道该举出那件东西来说。
四季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做成的佛珠,右手是几串开光过的玉石手链,左手手腕上栓着求来的红带,怀里、背包中皆是符咒。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只见她把求来的平安符挂在手机上,不轻不重的回了两个字“辟邪!”。她就不信,这天下有不怕佛法的妖怪。
听言缥戈的师傅是个怪人,极度的讨厌人类,平常除了自己徒弟和病人,都不在接触其他。为此,他们不敢贸然多人去打扰,只有五人上山,其余的都留在庙里等着。
深山林中,朔风凛冽,肖勾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夏侯恒和夏侯嘉懿,断后的是四季和穆筠。女孩子体力比不得男人,更别说是在这种难行的雪地中,四季已经是气喘吁吁,嘴里大口呼出热气,脸上冒着阵阵热汗。现在才知道,其实有马车坐的日子已是种享受。
眼睛朝旁边斜了一下,见裹着大棉袄的穆筠冻得报紧双臂,身子阵阵发抖。她很是奇怪,不明白在爬山这种剧烈运动中,自己热得把棉袄脱下拿着走,里衣已被汗液渗透。她还能冷成这副模样,难道是每个人体质不同的原因。
四季问“你没事吧!”
穆筠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大口冷风灌进她嘴巴里,冻得她一脸铁青,牙齿不停的打架。稍一分神,脚下一滑,裹着花绿棉袄的人就朝前栽去。半张脸陷进雪里,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在面上。
说来也巧,穆筠摔倒时身边正好有一棵树,树枝被大雪压得弯下了腰,经她这一折腾,本有些摇摇欲坠的积雪,彻底落下,不偏不倚全部砸在她后脑上,这下,整个头都不见了。
雪本有消音作用,何奈后面的动静实在太大,前面三人疑惑的停下步子转过头来,许是今天穆筠运气不太好,他们转身时,四季要拉人的手才伸到一半,穆筠头顶着一个大雪球才刚刚准备站起,雪球从头顶自下巴围成一个圆,把她冻青的脸包在其中,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瞬间,三人都呆了几秒,望着穆筠那样子,纷纷转开头捂嘴偷笑,肩膀一颤一颤,脸颊通红。
穆筠的脸越发的青,伸手拍掉脑袋上的雪,对四季欲哭无泪道“我想回二十一世纪,丢大发了”。
四季很想说,这跟你平常比起来其实算不上什么,也许是有夏侯恒在的原因,她比平常更注意形象。便只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没关系,晚上我们用凤火令消除他们这段记忆”。
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凤火令居然被用来做这种事情,要是让已经死了五百年的初代女帝知道,指不定要从坟墓里爬出来好好教训这两人。
穆筠和四季一拍即合,暗自策划这晚上该如何引诱这三人。
缥戈的师傅乃是上一代有名的医圣,因讨厌人类及孤僻的个性,特地隐居于此山中。
这番冒昧前往,说实话,他们都有点心虚。深怕被吃闭门羹。
穆筠说以她纵横小说界漫画界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世上但凡有本事的高人总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怪癖,不足为奇。
这话配上她不断发抖的身子,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听听也就算了。
隐约看见遍地银霜中,耸立着一座简单的小木屋,占地面积不算大也不算小,大概有两百多平方。换做是在现代,绝对算得上是大房子,可在四国中,在这个遍地都是大宅院、府邸的地方,却算不上。
屋顶上的青瓦有一层薄雪,显然被人打扫过、门口有着一小片花圃和药田,初春将近,不见繁花景色,白雪中却有了破雪而出的嫩芽。让人遗忘今夕寒冬,心生暖意。
穆筠问“到了吗?”
夏侯恒回道“据打听的消息,就是这里”
穆筠松了大口气,搂住双臂,“总算是到了”。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肖勾突然停下步子,俊秀的眉头一皱,朝旁边的深林里走去,走了不过百米远,他突然转过身来说“大公子,好像出事了”。
几人听言皆快步的跑了过去,肖勾的前面是一座坟墓,坟头已覆盖厚厚积雪,连那墓碑上的字也已模糊,看不真切。
雪下的土壤还是新的,由此可见人并没有去世多久。
夏侯恒上前抹掉墓碑上的雪迹,不顾被冻红了的手,贴近了看。碑上潦草的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他一怔,有些不解道“禄丰?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
夏侯嘉懿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听过。出乎意料的,原本站在最后的四季,突然挤到夏侯嘉懿身边,夏侯嘉懿防不胜防,脚下一滑,直直摔在雪中,下巴撞在地上,吃了一大口雪。
他揉着下巴愤怒的站起,吐出嘴里雪水,其滑稽程度比起穆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他是挺生气的,不过见四季眼神复杂的盯这墓碑,疑惑的问“你认识这人?”。
“不认识”四季摇头,摘下脖子上围的自制围巾,将墓碑从头到尾都擦干净,上下的看,没有发现立碑人的名字。她又反复打量着最前的两个字【禄丰之墓】禄丰?禄……陆?陆书雅!。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缥戈的师傅,陆书雅的父亲,叫做什么名字来着,她记得红叶曾经提起过。
因为那一日不过是闲聊时随便说到,四季也仅仅是听过就算了,并没有往心里记,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心生不安,她正想劝穆筠回去。却见穆筠原本盯着坟墓的眼睛突然朝后面看去。
那瞬间,天空下起了细雪,飞雪弥漫、纷纷扬扬的散落在各地,散落在穆筠微长的睫毛上,她呼出一口长气,热气浮上天际,融化了睫毛上的雪,化成一滴水落眼角,似有泪流下。
冬日里本就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如今连呼吸也变得无声,安静得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个叫做穆筠、一个叫做缥戈。
他一袭天蓝色的长衫穿在身上,宛如蓝天般纯洁无暇,颜如舜华、风度翩翩,果真人如其名,缥戈,虚无缥缈、鲁戈挥日。一个如同神仙般的人物。
穆筠痴了,呆了。眼眶有些湿润,近来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她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他。
你知道吗?,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我的父母并没有抛弃我,相反,他们都很爱我。
你又知道吗?,我的父亲死了,相认还没有过多久,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一天一天变得虚弱,却毫无挽回之力,连他最后一程也没有送。
她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却在看见缥戈之时,所有的坚强化成一堆烂泥,心头满是委屈。看着他,弱弱的唤了声“缥戈!”。
这是夏侯恒第二次见缥戈,早知他是优秀的男子,却未想到他如此出众。不得不说,天蓝色很适合他,比上次穿的白衣更加适合。天蓝,无暇。穆筠也是无暇透明的,品行相似的两人,才深深的吸引。
“缥戈!”穆筠小得不能在小的声音,明明只有她一人听得见,屋子外的缥戈似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扫雪的头来。
雪纷纷的下,如诗如画。缥戈的眼神落在前方,穆筠心中一跳,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暗中鼓足了气,准备大喊,她想在这里大声叫出他的名字,告诉他,她在这里。
话卡在了嗓子里,缥戈一扫而过坟墓的方向,移了眼,转了头,看向屋子里,脸上浮起一丝责怪和溺爱。
屋子那头,门悠悠打开,一女子一身白服,头带一朵白簪花,虚弱的走出门来,那是许久未见的陆书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