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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灵魂出窍了(1)

这一夜,我没有睡好。我回来时,老娘已经睡了,不想再去打扰她,两边的陪护也已经休息,我不好再去打开大灯看书。轻轻地打过招呼,就躺在靠椅上,盯着上面的天花板想事情。窗外,汽车的灯光不断地划过夜空,疲劳开始向我包抄过来,慢慢地,我的眼前开始朦胧起来,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混沌状态,李耕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几天不见,他又来干什么?面前的李耕着一件咖啡色西装,很是潇洒,我笑着说:“领导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老人家。”李耕非常亲切随和。

“我老娘已经好了,谢谢领导关心。”我想你不是前些天刚来过吗,这才几天啊,是不是找我有啥事情啊?

“今天是顺便,大娘好点了吧。”

“好了,你忙,不用惦记。”

“没事,我过来想请你帮我设置一下博客的框架。”李耕说话总是开门见山,这似乎是他的风格。

“你开博客了?”我有点好奇地问他。

他似乎对这样的好奇不屑一顾,淡淡地笑着说:“都好几年了。”

我在心里笑他,深沉个啥啊,好几年了,应该是个资深博主了,还向我请教。但我不便说破,却攒足了劲恭维他:“领导就是领导啊,什么事情都敢为人先。”

我本想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转念一想,这话似乎不应该是我说的,再怎么着,李耕大小也是一个领导啊,我一个小卒子充什么大尾巴狼啊。李耕倒是十分满足,看得出他的情绪不坏,我也就充分享受他的好心情给我带来的这份器重,人家终归是我的老领导啊,找你是看得起你呢,你还想怎么着,领导人家啊?

“输入密码吧,我看看什么情况。”我说着把电脑打开了。

李耕像小学生般听话,把他的密码输入进去,我一点击,他的博客就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嚯,好家伙,发表的文章还不少呢,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有着丰富内容的博客,我就说:“你想怎么设置?”

李耕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我,三下五除二,没用半个小时,我就给他把博客重新设置了。他很高兴,毕竟网络方面他还是一个小学生,虽说不肯放下架子,但能到这种程度也确实难能可贵了。可我想,李耕跑这么远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做这点小事的吧,我就问他:“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哪敢指示,我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了,倒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客套个啥啊,只要我能做的,尽管说。”

“你还记得我小姨子她对象吧?”

“记得,我们见过面的。”

“这次选举他想竞选呢,你是否找些人帮他拉几票?”

“这有啥难的,领导咋说咱咋干。”我倒是有几个狐朋狗友能够说得上话,于是毫不含糊地打着包票。

说完这话,我不由得感觉说漏嘴了,李耕的小姨子姓啥名谁我还不知道呢,我怎么去给她对象拉票。就因为李耕,我曾经的领导?这是什么事情啊!一个小小的村官,现在也抢破头了,你有本事给他找点事干得了,何苦到村里与大伙抢饭碗啊。但我又不能说不支持他小姨子的对象竞选,不然他还不知要说什么呢。人变得可真是快啊,往常走个碰头都装作不认识你,现在选举了什么架子也没有了,可见我这个小人物多少也有点用处,这似乎有点不大正常吧?

然而正常也罢,不正常也罢,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我即使不情愿支持李耕的小姨子的对象,也不能表现出来。人家毕竟是找上门来,信任你啊,你若再出卖了人家那就不好了,我何苦得罪那个人呢,又与我没有直接的关系。

“嘭”!就在我准备继续询问李耕拉票怎么个拉法时,一声响动把我震醒了。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发现自己竟是在做梦,这时天已经亮了,外边已有保洁人员在打扫卫生,响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我感到十分惊奇,咋回事啊,前些天李耕确实来过,怎么又梦见他了,而且梦中的情景跟那天一模一样,真是怪事啊!

那天,我确实给李耕设置过博客。李耕到医院看望病人,走廊里碰上了,他坚持要去探望我的老娘,既然碰上了,不让他去也不合适,我就领他到病房坐了坐。没坐多久,他让我给他设置一下博客,我只好取出电脑给他看了看,反正除了输液也没多少事情。

想到李耕都有了博客,我那博客也好长时间没有更新了,就想趁清晨饭前这点时间上去看看,却怎么也登录不上去,费了很大劲儿,最终就是上不去。可能是忘记密码了,刚想下线,却发现博客竟是在线状态,闹半天是已经登录上了。点开一看,竟不是自己的,再细一看,黑发小子,这博客有点眼熟啊,怪!谁的博客挂在我的电脑上了?我感到非常疑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李耕,再看博文,就是李耕。怎么回事啊,这小子怎么没有正常退出就跑了?本想退出来,李耕的一篇篇博文却使我欲罢不能,我这是怎么了,怎么钻到人家的芦苇荡里来了。好在他写的东西就是让人看的,我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况且他还让我给他调整过博客架构,看一看应该算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一深入还真的发现了点端倪。李耕的博客总的来说属于那种非常正统的风格,上面记录了他日常生活中的所思所想,有慷慨激昂的愤世嫉俗,也有悲观厌世的靡靡之音,细想这合乎他平时的风格。主政的时候当然要慷慨激昂了,而到了失落的时候,悲观厌世、牢骚满腹也很正常,反正他的博客没用真实的姓名,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用不着费尽心机地遮掩,可以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李耕。然而,就在我准备退出的时候,却发现他还有好多类似九宫格似的日记处在锁闭状态,这不禁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他都记录了些什么呢?现在的人这么精通网络,他就不怕一旦丢失资料被别人截获,真是胆大妄为啊!我细细地分析着,试图打开他的密钥,一切都无果而终,就在我失去信心的时候,忽然想到,李耕刚才不是用他那手机尾号做密码吗?就试着输入进去,结果就登录进去了,可见菜鸟就是菜鸟啊,无意中的破译密码无形中助长了我的好奇,然而,待我进入他的九宫格,就出不来了。

这里面有李耕从大同走后所有的大事记录。其中最有影响的是他被放逐到海岛上的那段时间,九宫格记录了他在海岛上与许多女人嬉戏玩耍的情景。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仕途完了,不思上进,疯狂地寻欢作乐。

唐如萍自然是小儿科了。李耕已经不能满足大同带给他的那点荣耀了。与女人交往需要的是钱,他的接待经费毕竟有限,靠受贿也不是办法,再说他干着一个接待的差事,有几个给他行贿的?他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招数——在岛上搞开发,拉赞助,他向那些大企业发出了赞助响应,那些企业收到他这样的求助,自然屁颠屁颠,什么原因?李耕的地盘虽说不在新平市,但它却属于某部门的疗养胜地,几方面均从中受益。

看他下面的记录吧:“某女,知性,北方人士,大学文化,妩媚却不媚俗,高雅不失亲切,千方百计接近未曾得手。得知其母爱财如命,随采围魏救赵之计,重金贿之,其母欣然接受。再见某女,笑容可掬,遂无居高临下之态,可见女子高傲,终是没有击中要害。”

“某女,高知,二十有四,清新健康,能歌善舞,床上功夫了得,某日某人来,令其侍于两侧。某人大喜,遂嘉奖本人和田玉一块,就是痛快。”

“某日参加一典礼活动,因与该单位有交往,临行前从单位支取五百元礼金,结果返回来一红包,是张两万元的支票,这样的好事多来几次,自己只不过是出上一张嘴、跑跑腿而已,真乃皆大欢喜也。”

“我发现小田越来越有管理能力了,那天给她十几万,不到一个月就翻番了,这样下去日后我们肯定会发起来的。我决定把部分资金放到她这里,让她经营下仔,她不愧是MBA啊,有能力,以后这帮女人的事就由小田来管理。”

“昨天,是单位分房子的日子,单位给我的是一套二百七十平方米的复式房,这套房子能值三百万,我得把它卖了,腾出资金放给投资公司,争取年内再翻一番。同时也给外人做个样子,我李耕有钱全是花的自己的银子。时下挣钱太容易了,有资源还愁发不了财?这些年光单位分房就有五套,加上关系单位送的有二十多套,老婆就不说了,一套最少上百万,老子仅凭这些房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除了处置一下单位的分房,其他的先不能卖,再等上几年,价格就会噌噌地往上蹿。理财要多种经营,不要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那样很危险。”

“今天,组织部来考察干部,说实在的我已经没什么向上的动力了,不是我不想往上再进一步,竞争实在是太残酷了。急流勇退,还是按自己的既定计划干吧,有生之年与多个女子建立关系;至于资金,即使我不干了,我想那些我给他们出过力的人,也不能完全把我忘了,稍微用点心思就行了。”

……

这是李耕日记的一部分。这些日记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简明扼要,表述准确,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我数了数,这些日记总共有数百页之多,足够出一本书了。不知道李耕为什么要保存在他的博客上。我想,他不会不知道一旦泄露将会给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取一个网名,就以为别人会不知道是他的想法也太幼稚了。可千万别低估了成千上万网民的智慧,那可是藏龙卧虎的大舞台啊,大家想要找一个人还不容易,不是不想找,问题是有没有找的必要。我们处在一个开放的社会当中,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一旦透露出去,那就得随时作好身败名裂的思想准备。李耕啊李耕,你这么不谨慎可有点弱智啊……

我不能再看下去,吃饭的时间已经到了,必须赶紧打饭去,耽误了老娘吃饭 ,就会耽误输液,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哪个环节都不能耽误。

打饭的路上,我还念念不忘刚才的发现,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梦做得可真是奇特啊,而且我竟然又一次看到了李耕的隐私,这是天意,还是他的懈怠?他怎么会如此粗心,不加注意,长此下去,出事只是迟早的事情。但此刻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这类的事情人人都是忌讳的,李耕也是如此,总不能告诉他,我看到了他的秘密吧,他能不能安然无恙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餐厅门口,我遇到了大姐:“姐,你怎么这么早?”

“别提了,马上就要选举了,人家找我跟你打招呼呢。”

“谁找你呢?”

“能有谁,马六子她姐呗。”

“她选村主任?不可能吧?”

“选村主任?人家是选妇女主任,问咱家几票呢。”

“我说姐,你别跟着这帮人瞎起哄,到时候得罪人呢。”

“你以为我乐意管闲事啊,昨天晚上到我家去了。”

“到你家去你就管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天财啊,你看着吧,你这里也会有人来找的。”

谁好意思呢,我老娘生病还忙不过来,哪有工夫管这些闲事呢!我告别大姐,刚到新房子那里,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来电话的是大耳朵,电话里他首先问:“大婶好些了吗?”

我非常感激地说:“好多了,你就放心吧。”

“有个事啊,中午你有安排了吗?”电话里的大耳朵有种不容拒绝的沉稳。

“中午出不去呢。”我知道大耳朵肯定是有场合,可我中午却出不去,大宝小宝要吃饭呢。

“这样吧,你早给孩子们做好饭,十二点前赶到红河谷吧。”红河谷是本市最高档的新兴大酒店,大耳朵看来是有重大事情,不然,不会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预约。

我说:“我这里还装修着呢。”

“人家还不吃饭了?耽误不了你的事情。”

现在的大耳朵说话分量重了,容不得你拒绝,我只好婉转地问他:“什么事情,这么郑重?”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前面红灯,我挂了。”

我好生疑惑,大耳朵搞什么名堂呢?吃个饭还这么神神秘秘的,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吧,我又不是没吃过什么饭,犯得着跟我来这一套吗?我一个小老百姓,有什么架子可端的,但从红河谷的档次可以看出,大耳朵选择这里绝对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临近中午我对那做防水的师傅说:“你那下边的垫层怎么还不凝固呢?”

那师傅马上回应:“真是奇了怪了,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不可思议啊。”

“你说什么时间做完吧,我可是项目一个赶着一个啊。”

“我尽量往前赶吧,这年头啥事都出,是不是我摊上那种砖头水泥了?”

“你早就知道这种事儿,怎么还买来糊弄我?”

“谁知道这是怎么搞的,他一再地打着包票呢。”那老兄解释着。

“你就不能买这样的产品,既然他打包票,那你就找他去!”我不由得火冒三丈。

“大哥你消消气,我也不乐意出这样的事情啊,问题是我们用量不大,从大厂进,少了人家不干,价格也高,多了咱又用不了,没有办法啊。”

“你看出问题了吧,省钱了,但是也耽误工期了,工钱不是钱啊?”我尖刻地挖苦他。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想这样,可摊上了没办法,幸亏是垫层,若是拌料就麻烦了。”

“垫层也不行,你应该让卖水泥的知道搞假冒伪劣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老兄苦笑笑,无可奈何地说:“代价,咱何尝不想找他,可你惹得起吗?你看看这一片,沙子水泥、装饰材料,整个一条街都被他们垄断了。”

“有这么严重?”

“不信你过去看看,回头你进地面砖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不用沙霸的人运,他们就会找你的麻烦。”

“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这个市场是一条龙服务,统统是他们说了算。”

这老兄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再运材料的时候,我就多长一个心眼,反正我绝对不能按照沙霸的思路走,必须找出一个对付沙霸的办法来,不然我这里就会永无宁日。

没时间与这老兄啰唆,我那两个宝贝女儿快要到家了,我必须在她们回家之前就给她们把饭弄好。然而,当我回到家中,大宝小宝却没有回来,我只好先写一字条放那里,让她们吃饭后抓紧休息,不然的话,下午的课就会注意力不集中。

我匆匆地赶到红河谷,大耳朵早已在那里布下战阵,专等着我的到来,在场的有皮条、大芹,大部分是大耳朵这些年结交的挚友同事。“黑双龙”都上来了,这些年,市面上“黑双龙”越来越少,几乎见不到了,真正的“黑双龙”正在成为一种收藏品,而大耳朵却一带就是一箱,而且是三十年前的珍藏,可见事情的郑重程度。我说我不喝酒,这阶段事情特多,需要时间精力。但大耳朵却不以为然,他有他的道理。他一挽袖子说:“世路难行金作马,愁城易破酒为兵,倒满!”我说:“这都是老黄历了,我的事没有人能够替得了我。”

大耳朵居高临下:“要不我下午给你派几个人去?”

“千万别,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帮的忙不少了,再派人,你要折煞我啊。”我发自内心地拒绝着。

“你这人真是的,酸气十足,就不能改改啊,腾出时间来不会干点别的?”大芹开着玩笑。

“算了吧,还是我自己慢慢地来吧,装修可不能萝卜快了不洗泥。”

“看看,又来了吧,你以为我们是干什么的,整天闹着玩的?”

“没说没说,呵呵,别当真啊,我可没说你们不行啊。”

“你不用那是你的事,可不是我们不管,不过咱把话说前头,你是不是还记着当年那点破事啊,我们可从来没有不把你当领导对待啊。”

“胡说些什么呢,都什么年代了,那些小孩过家家的事也算事儿?”

“哈哈,天财,咱们今天再演练一次当年的那一幕怎么样?”

“傻蛋啊,有啥意思,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你不想我想啊,天财,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回大同竞选村主任了。”

“什么?没毛病吧?”我摸一摸大耳朵的前额,他一甩手就打脱了,接着丢过来一句,“我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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