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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亦敌亦友(3)

早上一上班,我按惯例点完名后,先到自己的办公室泡上一杯茶,多年的习惯已经使我离不开喝茶了,即使是下基层,我也会在提包里放上自己的茶杯。我知道基层是最艰苦的地方,不能要求基层的人为你准备这样那样,我最担心在基层喝不上水,以至于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有时候还伴着隐隐的头疼。

这时候办公室就有人来找我,说有电话。我立马就跑过去了。打电话的是杜玲,她说她今天到太平去,顺便到大同看看我。我就说来吧,我在单位等她。打完电话,我就琢磨这事告诉不告诉李耕啊,我找到高大明。我说:“大明,你看这事怎么办啊?”高大明似乎对这类的事情见多了,张嘴就是一句:“什么怎么办啊,你打算自己掏腰包啊?”我一想也是啊,杜玲尽管是来看我,可这是她的联系点啊,公事公办,没有理由不通知李耕。我就把杜玲来的事情告诉了他,李耕一听很是热情,说他让办公室通知接待处按一类标准接待。我说:“用不着这么隆重吧?”李耕说:“应该隆重点,还有,你通知贾红,让她也参加,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把她的家具厂推一推。”我说:“李书记,人家杜记者这次来说不定有什么事情,你给人家安排这么些事情,有点不大合适吧?”“什么不合适,天财,记者的工作可不分白天晚上,什么场合,这点不用我说了吧,你赶紧去办。”我硬着头皮把电话打给了贾红,谁知她却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说起了风凉话:“你不是说让我少与李书记接触吗,怎么你现在替他下命令了?”我说:“我也没有办法,反正我通知你了,怎么办那是你的事情。”

我搁下电话,这他妈的什么事情啊,我的朋友来看我,不就是一场酒钱吗?竟弄出这么些事来,真是太不值得了。可我又不能撒手不管,尽管心中不乐意,表面上还是做出一种高兴的姿态来。这就让李耕感到我是在积极地配合他,你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呢。贾红没有错,我明明要求她尽量少与李耕打交道,现在我却反过来替李耕约她,这不是犯贱了吗!

杜玲到了,这次她并不是一个人来,上次见面的那个唐老师还有许新都随同而来,这令我感到有点奇怪,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了呢。

“想不到吧,天财,杜姐这次让我全程陪她。”我的疑惑被许新解释开了,杜姐这次是省报驻地区的联络站长,身份变了。

我不由得又把目光对准了唐老师,唐老师轻松地一笑:“天财啊,上次我惦记着你要学功的事,这不,小杜一说,我就跟着来了。”

我说:“欢迎啊,唐老师,我请都请不到呢,非常欢迎。”唐老师呵呵地笑着,从包里取出一摞资料递给我说:“这些资料你先看着,或许对你有好处。练功啊,一旦到了忘我的境界,就出神入化了。”杜玲就说:“天财啊,唐老师的这个功,我可不敢练啊,万一真要练得成了气候,再想找回自我就不好办了。”大家就笑,这时候李耕和高大明也到了,大家互相介绍,纷纷落座,唯独贾红还没有到。李耕就问:“通知贾红了吗?”我说:“通知了。”李耕就说:“大明你再去催一下,看贾红有什么事情。”我说:“高委员就别去了,贾红要来的话,肯定会来的。”

“怎么了,闹意见了?”李耕以为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哪里呢,她有点事情。”正说着,贾红一步跨进门来。“我说嘛,贾红,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镇著名的女企业家贾红。”大家都纷纷站起来以示礼貌,唯独我坐着,杜玲就对着我说:“天财啊,你怎么不起座啊?尊重女士嘛。”我说:“我就不起座了吧?”高大明这时也跟着起哄:“杜记者,你说这人怪不怪啊,结婚前恨不能跪地求婚,一结了婚人怎么就变了呢?”杜玲诧异了:“怎么着,天财,这是你对象啊?”“是啊,杜姐,你就别难为天财了,我就是天财的对象。”“我说呢,一家人今天的苗头不对啊。”“哈哈哈哈,杜记者,你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李耕首先鼓起掌来。

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众人,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我们两个怎么就成了取笑的对象。一时间心情大坏,脸上就有不少情绪流露出来,倒是那唐老师,看出我的心情变化,跟我低声地作着交流。我这时才悟出一个道理,一切急功近利的东西都是不可能长久的。什么是忘我,忘我就是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一种境界。我为什么容易情绪激动,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功利,如果没有了功利,什么事情都能够淡定如初,那该有多好,看来我还是修炼不够啊!我开始后悔没有尽快地跟唐老师去练功了,这次恐怕是一个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我不能再让它跑掉。我尽可能地向唐老师请教着练功的要点,其间许新还不时地插上几句。

说话间,我发现我们这一桌分成了两帮。一帮是李耕、高大明及杜玲、贾红等酒客们,一帮是我与唐老师、许新组成的逍遥派。尽管双方之间互有交集,但各自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不过李耕始终把控着局面。

“怎么喝?”高大明问。

“行不行,黑双龙,老规矩。”

“这怎么行,李书记,咱们的老规矩是不是改一改了?”杜玲对这一套似乎早有了解,根本不吃李耕这一套。

杜玲一说,李耕的老规矩也就没法执行,面对一帮女人,比拼酒量似乎有胜之不武之嫌。但李耕却是一个有前瞻眼光的人,好不容易抓着一个杜玲,一下子就显出他的豪爽来,不仅喝酒痛快,临走还送给杜玲他们每人一双皮鞋。我正要说不必客气,李耕却在这时又向贾红下达了命令:“贾红也去,顺便挑一双合脚的。”贾红连忙谢绝,可李耕却让她的推脱变成了泡影:“谦让什么,你就陪着他们三个一块去,省得我们跑腿了。”说着唰唰唰在纸上写下了一张便条,贾红就拿着走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赴宴不用掏钱不说,临走还要被人强行送上礼物,或许这样的事情只有李耕能够做得出来。如果说他送杜玲等人礼物是出于工作方面的考虑,送贾红未免就有点牵强了,贾红是他的下级啊,哪有领导给下属送礼的道理,除非你有特别的能耐,否则这就属于非正常的范畴。我看看贾红,她倒没有不正常的感觉,难道是我不正常了,是我神经病或者过敏了?但愿如此,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这个李耕啊,就是让人不放心哪!

回到家中,贾红尚未回来,我就先去看望奶奶和母亲,奶奶的身体明显地不中用了,幸亏我老娘的照料。老娘说准备把奶奶搬到新宅子里来,原因是我哥他们一家三口住得实在太挤了,奶奶搬过来也好给哥腾出东厢房来。我没意见,我想贾红也没意见,但必须得先跟她沟通,她是懂事理的人。再说,贾红与我的婚姻也幸亏了奶奶的帮助,她们祖孙处得也很好,贾红会同意的。

果然,这事跟贾红一说,她马上就同意了。她说:“天财啊,这事你还用跟我说吗,该咋办就咋办吧。”我说:“这怎么行呢,没有你的命令,谁敢行动啊。”贾红就笑起来说:“我的命令成了圣旨不成,今天中午他们都起座你怎么不站起来啊?”我说:“那不是场合不一样吗?”贾红说:“什么不一样啊,那种场合下,你不是照样与那许作家谈得甚欢吗?”我说:“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在与唐老师交流练功的体会呢。”“谁信呢,那许作家是写什么的,我看你眼都不打弯了。”“胡说八道哩,你以为我是李耕呀,我还没有那样的境界呢。人家小许之所以跟着唐老师,是因为他们就是老熟人。”“我说怎么的,还没有搭上套就辩护上了,要相信女人的眼光,我的直觉还是对的。”“对个屁,你别把人家想象得那么龌龊,你那小心眼我还不知道?”“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现在感受到心里不平衡了是吧,你想想我当时是怎么过来的,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李耕是干什么的我还不知道,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好一个逢场作戏。

“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这两项你贾红都占全了,你钻到了人家设好的圈套里还沾沾自喜,真不知道怎样说你才好呢!难道你的皮鞋会白穿,你就不想一想,你拿什么与李耕交往,你又有什么能让他看在眼里,这真是飞蛾扑火,投怀送抱啊!”然而贾红却对此嗤之以鼻,她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那双皮鞋说:“你看好了啊。”说着就拿过一把剪子把它剪了,我不胜惊喜。我说:“你好胆量啊,何必当真,我只不过说说而已。”“你真的是说说吗,我倒是乐意相信,却不敢相信。我不想为了一双鞋子,破坏了我们的感情,更不想为了一双鞋子毁了我的前程。你说我该怎么做,区区一百块钱,就是我想还他,你也得给我时间。而且你说那种情况下,你能拒绝李耕的施舍吗?拒绝了就是不给他面子,打人还不打脸呢,拂了李耕的面子,我的家具公司还干不干?你说啊。”

贾红一通乱炮,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她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她连一百块钱的东西都不敢做主,还开什么家具公司啊,干脆关门大吉算了。问题是这样,你总不能无限度地接受别人的施舍,总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然的话就欠了别人什么。可真要这样下去,李耕是不是就会制造更多的机会?我思虑再三,就是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倒是贾红,显得从容有度,她说:“你以为李耕真的想送东西给你啊,他只不过是借你的手把角度转换了一下而已。他是谁啊,他那么一个聪明的人要是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还能做党委书记吗!你瞧着吧,不用你说,他很快就会找你的麻烦,到那时,你就会知道李耕是干什么的了。”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贾红的预言就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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