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所上的学校离家里很远。
厉北聿驱车赶到的时候,就直接去了他班主任的办公室,进门的时候,慕念偏头,脸上毫无悔色,厉北聿的眸色冷了些。
“慕念,你给我过来。”他厉斥出声,大力的拽过孩子的胳膊,那老师看厉北聿来了,便站了起来。
“厉先生,你侄子这周只来上过两次课,今天还把张先生家儿子打伤了。”
厉北聿偏头,这才看见,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孩子,长得胖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大人,估计是那孩子他爸。
张先生看慕念的家长来了,拉着自己的孩子上前,指着孩子青肿的额头就一阵子不依不饶。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就去告你们。”
厉北聿皱眉,收紧牙关,呵斥道:“慕念,道歉。”
谁知道慕念抬起头,神色倔强,“不是我的错,我干嘛道歉。”
“你打伤人就是不对。”
“他就是欠揍,活该。”
张先生见慕念这样的语气,气就不打一处来,挽起袖子就要扇慕念一巴掌,厉北聿伸手抓住,把他的手甩开。
他阴鹜的眸子倒是吓到了那张姓的先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眼熟,后知后觉的响起,他不是南市的黄金先生么,虽然害怕,但是心里也涌上些想法。
“厉先生,要么你家孩子转学,要么就给我道歉。”
“你要多少。”他沉静着眸子,眉目一凛。
张姓男子一愣,沉默稍许,似是在思考,“你看我儿子脑袋,青了这么一大片,怎么也得做个全面的检查,要是脑震荡了怎么办。”
“一万够不够。”
“凭什么给他钱,本来就是他先不对的。”慕念喊着。
厉北聿脸色更加阴沉,瞪了他一眼。
谁知道慕念像是一匹脱缰了的野马,甩开厉北聿钳制着他的手。
厉北聿淡漠的拿出钱包,抽出一沓红色的毛爷爷,扔在旁边的桌子上,不理会旁边老师诧异的眼神,便拉着慕念出去了。
车上,厉北聿冷着脸。
慕念心里念念不平,气的脸都红了,“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是他先出口成脏的。”
“你打人就是不对。”
“你又不是我爸,你凭什么管我。”
厉北聿脸色一暗,猛地刹车。
“慕念!”这一声斥责多少带了些情绪。
慕念住嘴,不敢吭声了,厉北聿的眼神过于可怕,渗的他恐惧。
半晌,厉北聿宁了宁神,车子重新发动,这一回,却是带着慕念去了医院。
走到厉正南的病房,厉北聿把慕念推了进去。
“怎么这么对孩子呢。”厉正南见厉北聿那么对自己的孙子,心下不爽,从病榻上坐了起来,有些生气。
“慕念也不小了,要是实在不是念书的料,还不如早放军队里锻炼锻炼。”
厉正南沉默着,这老二似乎不喜慕念这孩子,自打这孩子回来后,基本也不回家住,也不照顾。
“也好。”厉正南沉默良久,缓缓出声。
厉北聿冰凉的眼神扫了慕念一眼,便转身走了。
厉正南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两鬓花白的头发似乎又增了少许。
半个小时后,厉北聿的车驶向别墅区。
停好车后向着门口走去。
进门的时候,他看见沈络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书,他眸光看了一眼放置在一旁的轮椅,大步走了过去。
他的视线移及到她的腿上,看了半晌,就连专心看书的沈络都察觉到厉北聿的目光。
她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旁边的毯子盖在腿上,神情警惕。
他看到沈络脸上的那道疤,眼神闪了闪。
“中午,我带你出去吃。”他坐在那里,也不敢靠的太近,说实话,他看不清此时沈络在想些什么。
“我累了,想休息。”她伸手欲抓旁边的轮椅,男人起身,一个箭步便把轮椅拉远。
“既然回来了,你就得听我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回来是要和你和好如初的吧。”沈络嗤笑,多年不见,这男人怎么还变得天真了呢。
厉北聿眼神冷了冷,冷厉的侧脸勾成好看的弧度。
“沈络,当初你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不见,你以为你这次回来还跑的了吗?”
“那厉北聿,你也要清楚,你我也只空余夫妻之名,我这次回来,并无别的目的,欠了你那么久的离婚协议我是回来签字的。”
她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厉北聿,他竟然还敢提当初。
欺骗和背叛感一瞬间升上脑中,头皮隐约的发麻,这一世,她就爱过两个男人,一个为家族企业弃她于不顾,一个因为别的女人所以对她别有企图,细心权衡,就会发现,厉北聿的行为更治劣,更让她痛心。
厉北聿冷笑一声,起身捏住她细瘦的下颔,眯起幽黑的眼眸,盯紧她愤怒的眼睛。
“你错就错在,不该跟我回来,在我的地盘,别说离婚协议,如果我不带你出去,你连这房子都出不去。”
他松手,转身,冷凝的眼神有些松懈,如果不能挽回她的心意,就让她可劲儿的恨他好了。
沈络紧握在两侧的手隐隐泛白,她咬着唇,盯着厉北聿的背影,气的要死。
“你不想出去就不出去了。”终于,冷凝的神色染上焦急,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把她揽在怀里。
“你给我滚。”四个字,仿佛用了平生的力气,她抬起手,捂着胸口,没一会,沈络便开始咳嗽,脸因为咳嗽而泛着红。
一向自持冷静的男人慌了腿脚,掏出手机,给潘桀打了个电话,这潘桀是他所开私人医院的院长,也是厉北聿的家庭医生。
没一会,响耳的刹车声传来,清楚的密码盒打开的声音,潘桀开门便走了进来。
“厉总,什么情况。”他手里拿了一些必要的治疗工具,不大的一个箱子,基础的东西很全,他一眼便看到了在那边几乎咳出肺来的女人。
厉北聿在那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连安抚效果都没有。
也是,她那么恨他,他在她的身边,就足以让她闹心的要死。
潘桀大步的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已经仰着脑袋,手指紧紧的捏住脖子的方向,一副要捏死自己的架势。
他伸手,掰开沈络的手指,交给厉北聿,然后手指倾翻她细嫩的眼皮,看了看她的情况,理智尚存,基本的检查过后,并无大碍。
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沈络这才安静下来。
厉北聿把沈络横放在沙发上,拿了个毯子披在她的身子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满是担忧。
“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据我初步观察,她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形成一定的反射弧,她人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要尽量避免病人受刺激,因为一旦发作,严重时会神志不清,甚至会伤害到自己,就如刚才,如果不加以阻拦,很可能她会让自己窒息掉。”
潘桀的话让厉北聿听出一身冷汗,他问潘桀,“这病的病因是什么?”
“一般出现这类状况的患者,都是之前受到莫大刺激,接受不了现实才会变成这样的。”
“没有彻底根治的办法吗?”
“有倒是有,不过不知道厉总你舍不舍得下心,这样的情况必须住院,发病时也一定要有监护人员在场……”他说完,便停下,看向厉北聿,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治疗过程。
“你接着说。”他凝眉,心里早已做好准备,上次陆子悦说的话他牢记在心里,包括沈络第一次发病时的情景。
“要通过一定量的药物治疗,还有放弃治疗……”
“放弃治疗?”
“没错,所谓的放弃治疗就是在病人发病时,不去治疗,等着她挺过了就好了,因为这病症并不是本身有什么问题,只是精神层面上有些障碍,障碍还不至于到达精神病的程度,那就说明,病人其实本身是健康的,接受放弃治疗的方法,她会通过几次发病到平静的过程得到控制的方法,不需要太久,就可以痊愈的。”
潘桀的话成功的让厉北聿蹙起了眉头,眉眼冷冽,连说出的话都是冰的。
“庸医!”
“厉总,这种方法也不全是不去管,适当的时候会安排心理医生,慢慢的就好了,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
厉北聿目光落在沈络的身子上,刚才潘桀所说的这种方法,就是要她次次经历发病时的痛苦,要自己寻找突破口,这样对于她来说会是多痛苦的事情。
“我再想想吧。”他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理,心病还需心药医。
潘桀也不再劝,病人家属的心里他都明白,这样的例子他见的也不少,那过程的确痛苦非常人所能接受的。
潘桀走后,屋子内就只剩下了沈络和厉北聿两人,沈络安静的躺在沙发上睡着,闭着眼睛的样子没了浑身的刺球,让他觉得,她是以前的那个女人,没有浓浓的防备。
潘桀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考虑的。
手机铃声响起,他低头,是康律。
他迈开步子走到窗边,单手抄兜,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心里有些暗。
“你不是说中午要一起吃饭吗,我和楚然都到地方了,就等你了,都这个时间了,你也不过来。”康律看了一眼时间,他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候,厉北聿向来很遵守时间的。
“我不去了,你和楚然吃吧,单子记在我的账上。”
“哦。”康律突然语调上扬,拉了个长音,话语有些阴阳怪气,“你不会是被女人缠上了吧,像你这公司打理的那么有秩序的人,公司断然是不会突然出什么事的,你这五年,也终于开窍了。”
康律虽然是打趣的神色,还是迷了眸子,五年前震惊了整个南市的事件便是名门厉家死了二人,还带回了一个跟厉家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沈络的事情,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但是厉北聿执意说她没有死,只是失踪了,可是失踪那么久,十有八是没了,众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见他执意,后来也就没再劝解些什么了。
“嗯,挂了。”
“对了,北聿。”康律突然在那边大喊一声,厉北聿本来马上放下的手机重新放在耳朵边。
“还有什么事吗?”男人声音冷冷的,如化不开的冰凝。
那边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学妹的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你也该向前看了。”
“她没死。”
平静的语气,康律松了一口气,厉北聿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听别人谈起沈络的事情,没有丧失理智。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又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已经整整五年了。”
康律的话让厉北聿的眸子微润,冷凝的唇角勾起,淡淡的说道:“我把她接回来了,今天约你们就是想带着她去见见你们的,可是我这边突然出了一点岔子,下次再说吧。”
“什么?卧槽,厉北聿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啊,你不会精神恍惚了吧,怎么可能……”
康律显然是不信,那沈络的墓地,他每年都会去的。
“真的。”他轻声的笑了,只有沈络睡着的时候,才敢透露出一丝喜悦。
“北聿,你听我说,你现在是在家吧,你等我,我马上过去,你别动,千万等着我。”
康律眸子染上一些焦急,厉北聿这些年没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他说沈络被他接回来,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死了五年的人,怎么会……
挂断电话后,一点吃饭的意志都没有了,拿起衣服便向外走,楚然一脸不明的拉住康律的袖子。
康律回头,神情严肃。
“北聿他说,沈络回来了。”
楚然募的一惊,厉北聿该不会是疯了吧。
便松了手,两人抱着一个想法各自上了各自的车,驶向同一个目的地。
他们到的时候,那雨势才小了一点,只余下余波的雨滴,淅淅沥沥的滴答着,康律使劲儿的敲着门,从敲门的频率上来看,带着急躁和担心。
楚然在一边看着,也是焦急的神色,生怕厉北聿出什么事情。
半晌,门从里面被缓缓地拉开,出现了穿的一身整洁的厉北聿的身影。
康律一下子挤进了屋里,眼睛四处的看了一圈,哪里有沈络的身影,看来厉北聿真的是疯了。
“北聿你……”康律难着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人呢?不是说沈络回来了吗?”楚然问着,拉住厉北聿的手臂,看着他淡然的神色。
厉北聿笑了笑,眼神明亮,他们已经好久没看到男人这个样子了。
“她在楼上睡觉呢。”那话,都是真切的意思。
“我去看看。”康律作势就要上楼,没走两步,男人就先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
皱着眉,说道:“等她醒了,我带她下来。”
楚然伸手摸上厉北聿的额头,些许的烫人。
“我擦,阿康,这小子明明是发烧了,说胡话呢。”
厉北聿的神色破疲倦,有点疲于应付这两个人了,早知道他们会是这个样子,就不该说的。
康律也伸手摸上厉北聿的头,再摸了摸自己的,同时感受,的确是厉北聿的更热,厉北聿眉蹙的更深,伸手拿开康律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向上迈了一步,一手搭在旁边的扶手上,一点都不想让康律有上去的机会,沈络睡觉的时候,他们谁都不准看不准打扰的。
“你听我说,你发烧了,我和楚然带你去医院吧。”
楚然在一边和着康律的话点了点头,厉北聿惆然,瞪了楚然一眼。
抿唇,而后开口。
“我没事,你们先回去吧,等她醒了,我会带她去见你们。”
康律错愕,两人还打不过他一个,直接冲上去看好了,一旦没有,就证明厉北聿的神经彻底出问题了,要是有……那才是见鬼了!
虽然他们也期待沈络活着,他们也知道厉北聿每年都会去那个地方寻找。
可是厉北聿曾经做过一件差点吓死他们的事情,他的话,绝对不可信。
康律给楚然使了一个眼色,楚然会意,一手拉住厉北聿的胳膊,一手搂住他的脖子。
康律低头,从厉北聿身侧穿了过去,迅速的跑上二楼,只是每次来也只是在客厅坐坐,他也不清楚哪间是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