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深喘着气息,像是才从刚才的惊吓当中醒过神来,顿了顿才回道,“……应该是你父亲被参了!”
唐嫣然陡然愤怒,“是谁参的?”
“太子殿下当时就什么都没说吗?”
唐夫人摇头,抚着此刻已然红肿的面颊,沉默不语。
唐嫣然咬着唇角,扶着唐夫人坐到了一旁的栏杆上。
亭廊之外,微风吹拂到面上,唐夫人眼前几乎再次闪过刚才那人怒意横生的面容,还有适才他听到唐浅碧唤他的时候,他眼中的恍惚惊喜。
心下陡然发沉,按在腿上的手也不由紧攥。
……年轻的时候,她和姐姐相像,如今最像的是她的女儿。
突的,唐夫人脑中一闪清亮,看向唐嫣然。
“你说,朝中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宜的人是谁?”
唐嫣然愣了愣,努力的回想,“是……司徒御史!”
“司徒……”唐夫人口中喃喃,
唐嫣然察觉到不对劲,“怎么?难道母亲的意思是……是司徒御史参奏的父亲?”
唐夫人没有说话,见状,唐嫣然已然意识到自己所料无差,小脸上一闪阴沉,转脚就要冲出去。“我去问他!”
“不要!”
唐夫人忙拉住唐嫣然,“应该是误会,太子殿下不会如此做的!”
“……”
唐嫣然扭头看着面上已然微微显出手印的母亲,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要冲出去的冲动。“好,就算不是他。母亲,我先陪您去把脸上的痕迹消一消!”
“好!”
唐夫人点头,
唐嫣然扶着唐夫人离开庭院,边走边问,“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吧,母亲!”
“……好吧,反正你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唐浅浅在唐府用了晚膳才回去。
席间,唐相的脸上仍有些低沉,唐夫人的话更是少了,唐嫣然的面色也有些发紧,倒是从军营里回来就发现唐浅浅竟然在场,显得很是兴奋的唐少聪在调动气氛,唐浅浅在一旁时不时的应上几声算是回应。
膳席过后,唐浅浅离开。
唐相本想相送,唐浅浅说父亲要小心照顾身子,又说母亲也累了一日,就硬是没有应诺。
最后,就由唐少聪唐嫣然两人送出府门。
只是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唐嫣然就摆手轰唐少聪回去,“我和姐姐有话要说!”
唐少聪不依,“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女人家的事情!”唐嫣然不甘示弱的瞪过去。
“你――”
唐少聪正要争辩几句,唐浅浅也道,“少聪就先回去吧……”
唐少聪看了看唐嫣然,又看向唐浅浅,还是应声,“好!”
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仍不忘叮嘱。
“那姐姐要小心一点儿啊!”
“唐少聪,你以为我是洪水猛兽啊!”
唐嫣然举起拳头砸过去。唐少聪闪身就躲开,一个箭步蹦到了院门内,冲着唐嫣然做了个鬼脸儿,“不是也差不多!”
但看着眼前这又是欢快的一幕,唐浅浅的眼中挂上浅浅的笑意。只是转眸,却看到唐嫣然面带不善的看向自己。
唐浅浅心下讶然,“嫣然?”
唐嫣然在唐浅浅跟前站定,双目直盯向唐浅浅,“姐姐可知道父亲为何生气?”
唐浅浅摇头,一脸茫然,“嫣然知道么?”
唐嫣然看着唐浅浅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声音也陡然小下来,“……看来父亲没和你说……”
“怎么了?”唐浅浅问。
“没什么!”唐嫣然摆手,“也不过是小事,不知道也无妨,只是……”
唐嫣然拧眉瞅着唐浅浅,“姐姐今儿到底为什么过来?”
唐浅浅的眸光闪了闪,“自然是突然想到就过来了,怎么?莫不是以为我还有什么别的意图?”
唐浅浅话中带着几分戏谑,唐嫣然面颊上微微红了红。唐浅浅从来到相府之后就一直和她与唐夫人在一起,就是看到唐相也是在意外之中,应该并无所图。
“我只是想,或许还有姐姐忘了说的什么……”唐嫣然的小手扭在一起,有着些许的不自在。
唐浅浅笑,凑近了她,“我知道……只是过些日子,你就要进府了,便是有亲近的话,太子也不会让我转达的……”
唐嫣然面上一阵爆红。
唐浅浅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的一勾。
说起来,唐嫣然好像也有些可怜,她以为那个男人那般喜爱着她,可这几个月的工夫下来,那个男人好像已经对别人有了兴趣,比如说,她,唐浅浅。
车马缓缓。
唐浅浅的车驾从唐相门口驶离。
唐嫣然看着掀开的车窗内唐浅浅探出来示意她回去的手势,点头应诺。
只是低眉间,母亲含泪的模样在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
唐浅碧,你最好只是过来闲聊而已。若是我知道你骗我,那就是找死!
只是转瞬,唐嫣然再抬头,显在众人面前的又是那副轻眉浅笑的模样。
马车上,唐浅浅看着唐嫣然从门口转身离去,方放下了手中的车帘。转头看向桃红,“……还在伤心吗?”
桃红一滞,眼中几乎立刻就含上泪光,“小姐,奴婢……”
轻叹一声,唐浅浅拉住桃红的手,
自从在亭廊之上唐夫人看似无意说了那番关于桃红母亲“芳华”的话之后,桃红的眼中就失去了先前的光亮,或旁人看不出什么,可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虽我不记得芳姨的模样性情,可我知道,芳姨定不是像唐夫人说的那样!”
唐浅浅轻柔的声音落在桃红的耳中,桃红眼中的泪水只像是珠子般的落下来,更是不住的摇头。“奴婢不知道……不知道……”
“桃红!”
唐浅浅抓住桃红的手,“我不是在安慰你,我也不是在无稽之谈。因为我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性子的女子,而芳姨既然能侍奉在母亲身边,那便不会是不知轻重大局的女子!”
“小姐……”
唐浅浅把桃红面颊的发丝揽到耳后,轻语安慰,“那日你也看了芳姨的墓地,打扫的那样整洁,便可见伯伯定然是经常去看望芳姨的。所以,不要说芳姨和伯伯的深情厚意,只说芳姨膝下还有你和桃香两人,就绝不会因为玉聪的离开而辞去……再说,母亲膝下还有我。说的无情一点,就是说芳姨以身殉主,也是不合情理!”
说道最后,唐浅浅抓着桃红的手深深一按。
身在悲伤中桃红似乎清明了些,哽咽着冲着唐浅浅点了点头。
唐浅浅抿唇,眼中暗光顿闪。
先前从桃红桃香的聊天中,她知道她们并不知道她们的母亲为什么命丧,而在她决定要查母亲身死之谜时,她们或才有了疑惑。所以,桃香才会说她们的父亲能帮上忙。
唐夫人说的隐晦,可是略有些心思的人也能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定是“殉主”。索性,她也就在桃红面前直接挑明了。
不得不说,唐夫人当真是个机警的人。她把唐夫人想要窥探她和桃伯伯说了什么的意图引诱了出来,而唐夫人却是顺势的用桃伯母的身死挑拨了她和桃红桃香的关系。
桃红桃香是伺候在她身边的,若是她们有了什么心思,那就是直接在她的身边放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唐夫人之心,可诛啊!
只是今日也就是老实巴交的桃红在此,若是桃香的话,定然不会把唐夫人的话放在心上,更甚是还会怀疑唐夫人的用心。
“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把桃伯母的身死查个水落石出!”
随着唐浅浅这句话铿锵有力的落在地上,正抹着眼泪的桃红顿时一颤。
她惊愕的抬头看向唐浅浅,
“那照着小姐的意思是,娘亲她是……”
唐浅浅对着桃红安抚一笑,随后闭目小憩。
而桃红看着唐浅浅似乎已然不想再说什么的神情,也咬着嘴角咽下了喉咙里或可能的哽咽。
她的性子愚钝,猜不到什么。
所以,或桃香能明白。
静静的,缓缓而行的车马当中,只听窗外隐隐风声而过。
唐相相府。
紧闭的房门。
唐夫人坐在镜子前,转头四顾眼前显得空寂的卧房。
明明雕栏精致,每一处都是她曾用心装扮喜欢的。甚至哪怕只是一处角落香袋,都是她耗神预备。可此刻却是冷的让她发颤。
半掩着的窗子,似乎有冷风透进来。
桌前的香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冰凉。
不远处的案几还摆着文房四宝,淡淡熟悉的气息也好似萦绕鼻端,可那个人此刻却是连影子也看不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往总是在卧房里忙碌朝务的人,竟是对她连假以辞色都不愿?
柔和的目光乍然尖锐阴寒。
角落里更几乎有寒意肆出。
没想到,她上官幽竹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仍有些微红发涨的地方,痛意寒凉彻骨。
是她的错,若是当年她再毅然决然一些,那今日之苦,今日之痛就绝不会有!
绝不会!
太子寝宫。
唐浅浅进到殿内,刚刚卸下披风,就看到桐梓过来,躬身稽首,“太子请太子妃书房一见!”
太子书房。
清静雅致。
唐浅浅在门口站了稍许,才往里面走过去。
她来书房的次数不少,可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府里的时候,进到这里来。
点点的赢香当中,书房中尽是菊香笼罩。
原本觉得清静的书房,此刻竟全是他的气息。
转过两侧的书架,又穿过一道屏风,那个坐在案前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在她抬眸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