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耀羽把眼前女子的颤栗看在眼中,下一刻,一手禁锢住她已然冰凉的手腕,另一只手强制的扶起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转闪丝毫目光,“你胸怀千壑,过目不忘,即便昨日不知道本宫要你饮了什么,今日也定然想到了,是不是?”
唐浅浅咬着唇角,眼中闪动的泪光惹人怜惜,可已然泄出南耀羽所言不虚。
南耀羽鼻端又是冷凝,嘴角扯开一道邪肆暗弧。
“饮下千日醉,但有所问,定知无不言,言之非虚!”
“所以,你怕了。所以,你才殷殷的等在这里,试图探听到丝毫昨日里本宫问了什么,而你又究竟与本宫说了什么,是不是?”
嘶――
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唐浅浅眼中滑下泪水,唐浅浅看着眼前的男子,泛白的唇角颤了几颤,才终于吐出字痕,“……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
南耀羽低眉看了眼自己手里攥着的纤细手腕,眉峰轻挑,“怎么能不敢?难道爱妃不想知道昨儿到底和本宫说了什么?”
唐浅浅咬唇,急促的呼吸几乎喘息不过。
南耀羽凑近了她,附在她的耳边,声声低语,
“你说,你,想要报仇!”
话音落地,唐浅浅只身子一软,整个人就要跌坐到地上。而南耀羽却是一手紧揽着她的腰身,要她勉强的依靠在他的身上。
他的气息笼罩在唐浅浅身侧四周。
他的眸光阴沉的盯着她的头顶。那双幽深的眸子更像是能看破心底的摄魂灯,几若让她心颤。
这个男人说的没错。
若非是她料到了昨日饮下的是耀国宫中传闻的“千日醉”,她今日也不会孤注一掷的彰显出这般心虚之后的奉承举动。只是她并非是今日才料想到,而是昨日……在她不自主的回答了自己名字之后,她就已经想到了。
“千日醉”的药效即便凶猛,可对她这个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努力的想要自保的人来说,只能说收效甚微。
只是堂堂太子之尊,竟然用“千日醉”来对付她,可见对她的在意之余,也告诉她,那位太子已经没有多少耐性!
她,该怎么办?
若非没有先前的那些婚聘书,若非她自觉得身上的洁癖稍稍的有那么丁点儿的严重,她定然会回答――她只为了他而来。那日后,她这个太子妃定然会过的舒坦至极,便是飘飘欲仙也不为过。
只是,她终还是没能如此应诺。
若非是想要替唐浅碧完成心愿,她早已经想办法离开,又何必在这里虚以委蛇?而虽说她和大皇子也能查出当年端倪,可既然当初唐浅碧找了这个男人,那她也就不妨开口!!
帮她,她正合心意!
不帮她,早晚她也能查出来!
最重要的是,不管帮不帮她,他总会大发雷霆,暴怒失态!
就像是现在这般!
“太子,臣妾,臣妾……”
唐浅浅眸光中闪动泪痕。
南耀羽眉心一凛,已然轻嘲,“怎么,太子妃聪颖非常,到了现在,倒是敢说不敢认了?”
唐浅浅吸气,像是最后挣扎。
终于,她挣开南耀羽绕在她腰间的手,无力下跪。
“臣妾,敢!”
“臣妾请太子为臣妾做主!”
她的身形无力,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清晰。
南耀羽看着跪倒在身前的人儿,抿唇不语。
而似乎唐浅浅已经忍不了此刻的寂静,她低垂下头,双手撑在地上,规规矩矩的一个叩首,“请***臣妾为母亲亲弟报仇!”
跪拜一事,她仍是不屑,可为了唐浅碧,她给这个家伙,叩头也无所谓。
南耀羽听着耳边那声清楚的叩头声,嘴角低沉。
“本宫凭什么帮你?”
唐浅浅没有抬头,“臣妾知道太子为难……只是臣妾如今只能求助太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是恰恰能让南耀羽听个清楚。
南耀羽的眉心微凛,转眉看向桌上的杯盏。
“查到什么了?”
唐浅浅的身形像是因为他这话欣然颤抖。低低的喘了喘,唐浅浅方慢慢的说出来。
她说自己“失忆”是真的,只是有些事情记得,有些事情不记得。
她说莫约的记得自己落水之前是被人推下去的。只是她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不是曾经知道凶手是何人。
――若非是唐浅碧已经确认了凶手,又怎么会执意要屏障太子的权势?虽说落水的事情是她自己编的,可若非是有认识的人引诱,大婚之夜,不会水性的唐浅碧又怎么会跑到水边去?若是这个人有心去查,只听着她这一句话,就能知道重点所在。
她说自己也知道被太子厌恶,所以一心想要得到太子垂怜,即便不为家人报仇,只为了自己安全,也想要博得哪怕一丝的眷宠。可看到太子和嫣然的深情厚意,她又深知自己无理,即便心怀嫉妒,也不得不扮作贤良。
――她不想去猜测他恼怒后她的下场会是什么,只是若是想要为自己博得一丝后路,适当的装作娇柔也必不可少。
她说和大皇子之间的事情并不甚记得,几次相见也不过是想要从大皇子口中得知她和家人的亲近生疏,交友情谊。而大皇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为何嫁与太子的缘由。
――既然他发问,那就断然会帮她彻查,若如此,还不如先把大皇子也在暗中查找的事情告知。免得到时候,她又会有无妄之灾。
她说几次回府,虽不曾在她原来住过的房间内查看到任何痕迹破绽,可却是看出她和家人的关系似有怪异,所以她问过了父亲,觉得当中略有疑团。
她说自己母亲娘家不过小门商贩,自己亲弟也不过幼齿之年,却相继殒命。最大的可能就是父亲政敌下手。所以她在为太子筛选侍妾之时,也详尽的知道了些许朝中交错盘根的关系,她知道了父亲的政敌所谓何人,所以,她义无反顾的选了政敌之女也就是卢尚书之女卢湛箐。而又担心不允,便又奏请了淑妃娘娘。
她说凭她的这点儿小聪明,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到些许端倪,本想着早晚也是要请太子应允,而这几日太子对她的宠爱也是恰当时候,可因为婚聘书的冲击,她终究还是错过了时候。
最后,她说,“不管太子如何惩治臣妾,臣妾绝不敢有丝毫违抗。只求太子能相助臣妾一臂,臣妾便是万死也感谢太子恩德!”
然后,唐浅浅又是一叩首。
恭敬规矩。
南耀羽皱眉看着她的举动,耳际她说过的话语仍在潺潺而过,虽不尽绵长,字句带着恳切,却又不甚诚恳。
至少她没有道出那日她回府省亲时,她喝的那位唐夫人亲手所祝的汤羹。
所以,她虽在利用他,可也还尚算纯厚?
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伊始,心中的烦闷竟莫名的消无了大半儿。
在唐浅浅终于噤声之后,南耀羽挑了挑眉,
“你说的这些可还有隐瞒?”
“……”
唐浅浅咬唇,再度俯首,“臣妾对太子之心,绝无虚言!”
那就是说在其他事情上还是有隐瞒了?
南耀羽嘴角浅浅的勾起一抹弧度。
下一刻,弯腰把唐浅浅扶起。
唐浅浅察觉着眼前灯火一暗,熟悉的气息再度笼罩。心头一直悬着那颗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似乎,今夜里,她是有惊无险。
只是当他的手握在她的臂弯上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唐浅浅还是因为跪拜的时候尚长,险些趔趄了下。
只是眼前的人反应还是及时,一把就揽住了她的腰。
唐浅浅低呼了声,眼前落目,那张风华的面容正紧盯着她,“没事吧?”
唐浅浅心下微微一紧,嘴勉强撑出一抹笑意。
摇了摇头。“多谢太子……”
南耀羽自然是敏感的察觉到了怀里的人往日娇柔的臂弯此刻已然僵硬,却还是恭顺着附和着他的力道。而曾经总是细碎光亮闪动的眸子此刻也略显黯然。
虽说这会儿看上去比起先前似是少了些什么,可心头的愉悦却是畅快的很。
南耀羽低头凝睇着唐浅浅,伸手在她的面颊上轻拂而过,
“若是日后本宫知道你所言不实,就不要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仍是听似寡情的话语,只是字里行间的暖意温和却是明朗湛亮。
唐浅浅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仓皇着抬眼看向南耀羽,眼中含着泪湿的不住点头。
“是,臣妾不敢,臣妾日后绝不敢――”
南耀羽安抚的拍着她的臂膀,“好了,时候不早,也便早些歇息吧!”
说着,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关合的殿门,
“桐梓――”
厚重的殿门开启,守在外面的桐梓应声进来。
南耀羽摆手,“去叫桃红桃香过来,给太子妃沐浴入寝!”
“是!”
金池的池水飘荡。
暖暖的花香几若让人晕晕欲睡。
虽此刻的时辰早已经过了子时。被如斯香气笼罩的唐浅浅却还是没能有丝毫的睡意。而不止是她,就是连伺候在她旁边的桃红桃香也面带忧心的看着她。
唐浅浅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虽说当时她们都不在殿内伺候,可凭着桃红日益精键的武功,恐怕殿内的对话,桃红也听了个大概。桃香也不会不清楚。
只是这会儿,虽说这偌大的金池只有她们三个人,唐浅浅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本来她早就做好了有可能被打入冷宫的危险从那个家伙踏入寝宫的那刻伊始就开始步步为营。
担忧自己的心事被拆穿的刻意奉承,被揭露后的心惊胆战,泪流满面,到后来诚恳的表明心迹,只求垂怜。
当然,最重要的是,若非是她早就知道了“千日醉”,早在他问她究竟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也早就想到了今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