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耀羽端着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眼角斜睇过司徒空,唇角似笑非笑。
耳朵里没听到这位爷的回答,就当作自己猜对了,叹了口气,司徒空自顾的说下去,“太子知道臣是个性情中人,先前太子说此行是为接太子妃归来,臣以为便是尽心竭力,鞠躬尽瘁,也要为殿下百年好合稍尽绵力。可殿下这一出门,回来交代的事情比我们在京里料理的还要多……确是让臣不明白您这究竟是是借着太子妃的名头去处理国事了,还是为了处理国事,不得不接着太子妃的由头……”
犹犹豫豫的,很像是被迫着某人的威压气势。只是到最后,却还是很有些替此刻后面宫墙之内,那位不明不白的上了当,还沾沾自喜的某人委屈的意头。“臣知道殿下随性,并不把那些史官什么的放在眼里,可殿下来日便当凌顶,若是再有一些言论,终还是……”
司徒空还没有说完,就听着那位主子道,“司徒,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日后自当肱骨……”
……殿下这摆明了就是在贿赂他。
司徒空一声轻咳,“臣对殿下之心可昭日月,只是太子妃即便聪慧非常,可终弱女子……”
“三年后,本宫给你个右相,如何?”
司徒空后面想要说的话顿住,眼中一亮,当即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南耀羽,就好像南耀羽周身金光闪闪的金雕玉彻。
“殿下所言当真?”
连带这声音都很有些发颤。
南耀羽嘴角笑意泛滥,眉眼中的嘲弄一览无余,
“自然!”南耀羽道。
近在咫尺,又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南耀羽脸上的神情司徒空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这会儿也权当是没看到。不止如此,司徒空还不怕死的上前一步,抬起自己的手掌,
“击掌为凭?”
“……”
“啪”“啪”“啪”三声。
清澈回响。
司徒空感觉着手掌心的痛意,脸上的早已经是止不住的春意泛滥。
“殿下身系天下,所行所为必要为天下楷模,虽不辞百里,以为红颜,却仍不忘国事为重,处处于民之所求为先,臣以为臣能在殿下膝下绕行而幸甚至哉!而不日,定不止臣有此论,便是满朝济济,也定如臣一般,绝无二想。唯耀国光大明宏,江山如画……”
俨然,这洋洋洒洒的论调就要在司徒空的畅谈之下,不绝于耳。
南耀羽嘴角一沉,“司,徒,空。”
冷沉的语气,乍然寒意。
司徒空顿住,嘿嘿一笑,然后脸上原本谄媚的笑容就像是转眼被敛了去,消失的一干二净,更还很有肃然之意,“臣请殿下放心,臣定不负殿下之愿!”
说完,躬身,告退。
这动作一气呵成,规矩的就好像这不是在太子书房,而是在议政殿。
南耀羽斜眼瞧着他离开,关上房门,听着他快速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摇了摇头,移目看向自己案几之上的折子。
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几乎是隐形人一样的桐梓显出了半截身形,默默的擦了把汗,
先前太子殿下和司徒南宫大人商谈的那些个政事,他听不太懂,后来直到司徒大人说什么“另有隐情”,他这才多竖了个耳朵,只是没想到司徒大人的用意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为后面的那位太子妃谋不屈,完全就是为了从殿下这边谋得利处。
啧啧……这果不愧然是传闻中的文官!
桐梓默默然的想着,突然听着主子问话,“想什么呢?”
一时桐梓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不出而已,一出必杀!”
南耀羽立刻就明白过来,轻轻一笑,“……平日里他也没有向本宫要过什么,这次总算是耍了次心思,本宫怎么能不给他个甜头尝尝!”
桐梓愣了愣,“主子是有意的?”
南耀羽斜睇过他,“怎么,你以为你家主子是这么容易被人忽悠的?”
因为主子嘴里“忽悠”这两个字,桐梓抿唇,眼中笑意微掩。
南耀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竟是把这阵子听着习惯的字眼给顺口的说了出来,也是一笑。
“太子妃呢?”
桐梓应着,“太子妃已然沐浴,这会儿正问着话!”
南耀羽点了点头,眼中潋滟顿闪。
随后,南耀羽道,“收拾一下,进宫!”
“是!”
桐梓应声去准备。
南耀羽垂首在自己手边上的折子落目,匆匆几眼,就已经了然于胸。
然后,笔锋游走,已然在上面落下墨痕。
……她已经在忙,而他自比她更是要忙一些的。
比如,先就要进宫去哄那个老头子。
七日之后。
耀国上下欢腾。
因为同新帝继位大典同日而行的,还有皇后册立,凤仪天下。
原本按照宫规礼仪,册封皇后至少要在新帝继位一月之后,只是念及皇后已然身怀六月孕事,若是拖到那一刻,唯恐会伤及到腹中麟儿,于是在一众官员钦天监商议之下,决定一同举行。
虽商议稍晚,可一概的凤袍冠冕,凤玺盖印,却是无一不精细。
也就在商议之后当日,便拟旨到民间广贴告示。
而当吉日临头,京城上下早已经人满为患。
那日,京城上空,炮鼓齐鸣。
新帝的登基大典吉时而行。
耀国天坛。
新帝在皇帝的主持之下,继任皇位。
颁布诏书。
传国玉玺。
随后,鼓乐声声,雪花飘荡。
新帝盛装祭天。
通天的檀香缭绕,烛火晃动。
新帝目光如烛,双手交叠于胸前,威严顿生。
鲜于历代帝王更若俊美的面容因帝冕而下,更添无数风华绝代。
新帝叩拜,口中祭祀之词,朗朗于天。
耀国开国到如今三百余年。几经召替,虽不乏战乱,却是于民为先。
今,宣帝传元帝。
望耀国千秋。
随后,三拜九叩。
礼乐齐鸣。
百官紧随,齐声恭祝耀国千秋万载。
车驾回转,
宫城之内,早已经侍卫林立,严阵以待。
长鞭开道。
九重宫门。
龙辇缓缓而行。
早已经立在宫中台阶之上的唐浅浅看着远处缓缓靠近驶来的车撵,眼中绯色光华。
适才祭天,她没有前往,可早已经熟读了耀国宫规的她,便是闭着眼睛也好像能看到现在正稳稳的坐在车撵中的男子那时立在天坛之上,会是何等的威严庄重,风华湛美。
九五之尊,登极天下。
她不是男子,不知道会带给人怎样的心悸浮动,她只知道在这古代,生在皇室之中,若是想要恣意的活着,就必须要登上那个位置。
为自己,也是为自己祖上留下来的千秋功业。
车马终于停靠。
车马上的人缓缓走下。
厚重的墨黑色龙袍包裹在他的身上,头上的帝冕深沉,她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下车马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他往她的方向瞄过来一眼,甚至她都好像能隐约的看到他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
当然,她知道自己此刻完全是臆想。
距离之远,人头又如此之多,他又怎么会看得到她。而这样的场合,他又怎么会笑意浮动!
所以,她也在紧张。
突的,似乎有视线从她的身上一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