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现在再想起来,已经明白,管止深大概是早已认识了她。因为小镇上,外婆家对面的那栋房子里住着的,百分之九十八就是管止深。阿年好奇,管止深在A大门口见到她,那时候他知不知道,她和方默川的关系?
想到这里,阿年脑子里一片混乱,管止深说的什么大三招聘会是初次见面,其实,都是骗她的了。
管止深对她好,这小欺骗,被他的好给深深掩埋。
阿年听了管止深的话,早睡早起,星期日早晨跟管止深一起出门,离开家之前,陪着爷爷吃了早餐。
管止深今天要忙。
开车先把阿年送到了乔辛租的房子里,阿年和郑田埋头赶稿子。
“你们在一起,都不吵架的吗。”郑田问阿年。
阿年打字的手指停住,想了想,叹气,转头对郑田说:“真正伤害对方的激烈吵架,算没有过。”
“真好,我妈和我后爸,在我小的时候就吵得激烈,还总动手打起来。”郑田低头说。
阿年皱眉,这是第一次和郑田这么安静的聊天。
写稿子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阿年是初次为中市教育写稿,精神就更加紧张了。草稿不知道要打多少遍,又要对用词修饰多少遍,如果情绪焦躁起来,很有可能翻全部重写,灵感的驱使。
中午,阿年接到了管止深的来电,他叮嘱阿年吃午餐,晚上接她。阿年说好,让他也记得吃饭。
下午两点半,郑田要见一个同事,男的。
关于这个‘青春’主题的杂志,里里外外不只是阿年和郑田两个人在忙,还有其他人帮助。阿年是负责出稿子的人,有必要接触这个男的记者,一起商量。
多人讨论,看法和角度会丰富,当然,意见不统一,阿年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上了出租车,去的路上,郑田说:“女同事都不愿帮忙,费力不讨好的事换做我们也不愿干!领导去问,大家都答应的很好,可是以后真让她们办起事来,就很费劲了。这个男同事是我师哥,人品良好,认识很久了。他对记者这个职业很尊重,阳光正经,我不担心我们和他沟通不来。”
阿年点头。
约的是个喝咖啡的地方,三杯咖啡,将近一百块,没要别的东西。
这位师哥付的钱。
“我来介绍一下,你可以直接叫她阿年,跟我一样,从A大毕业的,今年刚出校门的一只菜鸟,很老实,温顺好欺负……”郑田最后一句,开玩笑的。
阿年和那位师哥,相视一笑。
郑田转而介绍自己的师哥:“优秀记者,苏宇阳,27岁,男。爱好摄影,如果你想拍照片,可以直接找他……看着是个业余的,其实他比专业的还专业!”
“你好。”
“你好……”
两个人握了一下手。
三人围着一个桌子而坐,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位置,讨论的声音不大。苏宇阳说,有一个病态青春期的孩子打来电话,精神饱受折磨,咨询,可不可以去采访她,在北京,如果开车来回,一天时间足够。
“多大?男孩女孩?”阿年问。
“16岁,女孩子,打过一次胎,被父亲知道后,打的住院了,说是……偷偷给我打的电话,告诉了我地址,我想过去,问问你们两个的看法。”苏宇阳挑眉。
这期杂志,肯定要刊登关于青春的真实事件,而且要刊登不止一个例子,起码需要八个。好的例子,正能量一点的事件例子,领导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这个社会上,幸福的孩子,在家长正确教育引导下,知道怎样正确管理自己青春期的孩子,其实有很多。
杂志社领导准备好的例子,阿年心里清楚,她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好孩子,不一定,也许需要后期靠编造。说了,要曝光那种乐观向上孩子的真实姓名,家长认为是很有面子的事,人人都夸赞她们的孩子。正面阳光事件例子的主人公,这些孩子们,她们的家长跟领导关系匪浅,或者是别的人物推给领导的,领导要混下去,压迫下不得不用。
这些青春期有负面经历的孩子们,少有人愿意坦承的讲出来。一些没有反观价值的经历,说了也不会被采用,所以阿年很头疼。
北京这个,阿年不知道会不会有用。苏宇阳说,联系不上那个16岁的女孩儿,他打去了北京这家医院,医院查了,的确有这个病人,苏宇阳拜托了许多人,打听了一下,消息应该可靠,不能白去。
病房里父亲母亲看管的严,护根本不能把手机给姑娘,家务事,护医生再怎么看不下去,也没人愿意出头说一句。
阿年和苏宇阳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
晚上,阿年接到管止深的来电。
他和江律张望在一起,忙了一天,准备吃饭。
管止深去接阿年的时候,阿年和苏宇阳郑田刚散,一不小心就聊了五个多小时,说好,下次不来咖啡店了,店员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人了,时间太久。
恰好,管止深停车在咖啡店路边,深邃眼眸,看到了阿年和苏宇阳交换手机号码,两个人低着头弄手机,阿年的长头发和苏宇阳的短发,不小心碰到了一起,不能怪人,怪风,风吹的阿年头发乱飘。
看在管止深的眼里,不舒服。
阿年过来,找到管止深的车,上车后,系上了安全带。
江律跟阿年打招呼,主动坐去了车后座,车后座上,还有对阿年淡淡微笑打招呼的张望。
阿年跟后面的两个人打招呼。
管止深启动了车,始终沉默,过了一个高架桥,他对阿年说的第一句话是:“风这么大,头发绑成一个马尾比较好。”
“今天风大吗?”阿年不觉得。
低头摆弄手机……
阿年不知道管止深的心思,一直很淡定的玩手机。
管止深蹙起眉头,红灯的时候问阿年:“你们研究稿子,研究了一个下午?跟你站在一起的男的,是干什么的。”
“未来可能是同事,他是一名记者。”阿年没抬头,不知道管止深已经生气了,语气淡淡的说:“不光研究稿子,还研究了点别的,不过都是跟稿子有关的。对了,管止深,星期二要同行跟着去北京一趟。”
“几个人去?”管止深转头,问。
阿年抬头,看他,“我们三个。”
由于是晚上,光线昏暗,阿年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什么事需要三个人都过去?阿年,你还不是杂志社的人,对杂志社付出的有点多了,你不觉得么。总之,我不同意。”管止深声音冷了。
阿年皱眉。
“早上走晚上就能回来。我虽然不是杂志社的人,可是这个专题搞得好不好,能决定我以后进去杂志社直接在什么位置上。”阿年拧眉,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跟他吵架,给他面子,可是,“你说让我工作的,怎么还管我,去一下北京又不是多远的地方。”
管止深沉默。
他放不开阿年离自己太远,这种占有,他明白不是溺爱而是有些病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害怕,二次失去。
路上差点吵起来,江律在劝说,张望紧张。
到了吃饭唱歌一体的地方,气氛沉闷,管止深想要对阿年道歉,但是,担心这次道歉了,下一次阿年不是去北京,而是去更远的地方。阿年爱这一行,所以阿年一定做得认真,如果阿年总跟人去外地,他怎么能放心。
江律找了一首老歌,和张望一起唱的,张望人很冷,但是歌声甜美。
唱到中间,江律拿着麦克说:“下面这两句歌词,送给管止深阿年你们俩。”
两个人,不理对方。
张望严肃认真的,唱到那两句……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
阿年从没想过跟管止深冷战,毫无意义的吵架也实在没必要。管止深平日待她如何,阿年自己心里非常有数,想要一直和他好好的,他已经很不容易,34了,想要一个有老婆的家庭,一个可爱的孩子。他说,跟她在一起就是要宠她,爱她,当一个合格的丈夫。阿年心满意足,他是让阿年满意的男人,可是,即使有这些,阿年也没有恃宠而骄过,没有想过手握他的宠爱,反去气他、伤他。
阿年沉得住气,是因为没有真的跟他生气。
而另一侧,管止深蹙起眉头,坐在长长的沙发中间,不知他听没听到江律和张望的一番苦心调解。
管止深独自醒了杯酒,仰头,呈深红色的酒液全部流入了喉中,然后,管止深的身子缓缓向后靠去,目光,失了焦点,微微眯起眼眸,点上了一支烟。抽了一口,便是咳,直到咳的厉害,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