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门里共有四座山峰,这四座山峰相隔不远,山上气候却完全不同。山上气候不会随着外界气候更迭,而是长年保持在同一个季节,故而这四座山被命名为四季峰,分别为春蚕,夏蝉,秋雁,冬蛙。
春蚕峰山势低矮,蜿蜒如春蚕,山上种满了桑树,四季如春。春蚕峰峰主沈溪流是六重天廓天境初期,他的真传弟子只有六人,而除去这六人,春蚕峰上还有长老八位,这些长老门下弟子人数不一,整个春蚕峰除去杂役,共有百余修行者。
四季门原先以春蚕峰为主,后来夏蝉峰峰主罗通步入六重天廓天境后期,力压其余三峰,从此夏蝉峰成为四峰主峰。
修行共分九重天境界,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睟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而每一重天境界,又分初期、中期、后期三个小境界。以四季门如今拥有四位六重天廓天境的底蕴,在整个中州只能算是二流门派。
中州是人族主要栖息地的统称,在中州之外,东有龙陵山脉,西有红驼大漠,南有蓬莱仙海,北有冰狼雪原,这四大地域,虽然也有人居住,但却是以妖为主。
中州又被划分成十三区,中州中心是第一区,极度繁华,有夏、周、秦三国鼎立,而如今四季门所在属于最后一区,第十三区。
沈溪流是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一股化不去的阴郁之气,他高坐于檀木椅中,淡漠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盘天。
“父亲,盘天的族人都被妖怪害死了,而他父母又不知去向,女儿在这里恳请父亲能够将盘天留下。”沈红衣与盘天跪在一起,她期许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将他留下?为何要将他留下?这世间无数凡人流离失所,难道我要将他们全部留在春蚕峰不成?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轻易将凡人带上山,这里不是凡人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沈溪流不带丝毫感情说道。
“可是父亲,他如果不留在山上,一定会饿死在山下,还请父亲慈悲为怀,给他一个机会。”沈红衣哀求的看着沈溪流。
沈溪流冷哼一声,道:“世上多少人妄想修行成仙,他凭什么获得这个机会?还有你,我已经警告过你许多次,叫你安心苦修,你却天天往山外跑,等哪天你被贼人抓走,我看你还贪不贪玩!”
沈红衣倔强咬着嘴唇说道:“我没有贪玩,我只是去采晨露而已!”
“采晨露?”沈溪流一掌拍在檀木椅扶手上:“哪里不能采晨露?你偏要跑到那么远去采晨露?不是贪玩是什么?”
沈红衣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哽咽道:“我就是要跑远一点去采晨露!自从母亲跟那个男人走后,你动不动就发火,六师兄只是比武输给了夏蝉峰的罗羽师兄,你就说他寻衅挑事,还将六师兄的手给打断了,他到现在还在养伤,哪里有你这样做师父的!”
“你!”沈溪流被气的全身发抖,他的妻子跟着那个男人走后,他就性情大变,甚至有时候觉得沈红衣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一直竭力克制自己,却没想到沈红衣居然胆敢当面提起。
“孽女,信不信我一掌打死你!”沈溪流面目狰狞。
一直在大堂外候着的春蚕峰大师兄许子则急忙冲了进来,在沈红衣身边跪下求情道:“师父息怒,小师妹还小不懂事,还请师父原谅小师妹!”
沈溪流一弹指,一根晶莹剔透的蚕丝便从他袖中激射而出,勒住了许子则的脖子,沈溪流的双眼凸起,如同死鱼,他疯狂道:“连你也敢忤逆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戴了绿帽子之后,就不再是你的师父了?”
许子则的脖子上立马渗出鲜血,他惊骇的睁大眼睛,哀求的看向沈溪流。
沈红衣大哭起来,一脸无助。
盘天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没想到沈溪流居然会这样做,想起族人一个个惨死模样,心口莫名疼痛,一股干枯死寂的气息由心口侵袭至全身,但与此同时,他的血液忽然开始沸腾,手心里那柄黑斧也颤抖不已,与那股死寂气息相互争斗。
他曾在玄武心头血肉里温养了整整四十九天,但却只是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他的心脉里依然残留着无心草。
“放开他!”盘天大吼一声,整个右臂膨胀到骇人程度,与他小小身躯完全不相符,而一柄锈迹斑斑的黑斧则出现在他手上,那条巨臂握着黑斧狠狠劈向了沈溪流。
沈溪流皱了皱眉,也未做任何动作,那柄气势惊人的黑斧在劈到一半后便停顿不前,仔细看去才发现一根细到几乎看不见的蚕丝正挡在黑斧前面。
可是当所有人都认为蚕丝轻而易举便挡住了黑斧时,沈溪流身前空间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那道漆黑缝隙一闪而逝,而沈溪流的长袍则忽然裂开一道极大的口子,而在长袍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蚕丝。
“劈开了空间?”沈溪流不可思议的看向盘天。
沈红衣跑到盘天身前,张开双手护住了盘天:“你要杀他,就将我也杀了吧!”
沈溪流冷漠的看着盘天与沈红衣,整个大厅都静的可怕,过了许久,他再次弹指,许子则脖子上的蚕丝被他收回袖中,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沈红衣瘫软在地上,开始大声哭泣。
盘天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许子则捂着渗血的脖子咳嗽了几声,苦笑道:“师妹,你也别怪师父,若不是因为师娘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师父也不会变成这样。”
沈红衣依然伤心的哭着。
许子则叹息一声,对着盘天说道:“我先帮你安排住处吧,师父那里我会帮你求情,既然来了这里,也不要多想,总会有办法的。”
“大师兄,让他和我住一起吧,我害怕。”沈红衣哭着看向许子则。
许子则再次重重叹息一声。
沈红衣的房间也以红色为主,看起来格外喜气,只是此时两人都开心不起来,忧心忡忡的坐在床边,许子则带来的可口饭菜摆在桌上都已经凉了,可两人却没有动筷的念想。
“我父亲其实并不是坏人,他以前人很好的,都怪那个坏男人,拐走了我母亲,总有一天,我要杀死那个男人,将我母亲抢回来!”沈红衣坚定的说道。
“你一定能把你母亲抢回来,而我,也一定会找到我的父母,我们两个一起加油,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不能害怕,更不能放弃!”盘天紧紧握住沈红衣的手。
“可是,我父亲他不会让你留在山上的。”沈红衣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而这时,许子则却被沈溪流叫到了房间里。
许子则看着师父的背影,内心沉重,不知道接下来师父又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子则,这几年来你们几个辛苦了,在我最痛苦迷茫的时候,只有你们还陪着我。我知道其他人私底下都在嘲笑我,只有你们几个依然在维护着我,甚至于老六就是因为这个才和罗羽比武,但我却打断了老六的手臂,这其实都不是你们的错,错在我。”沈溪流惆怅说道。
许子则猛然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今天来山上的那个小孩,你给他安排下入门考核,如果他能通过,就让他留在山上吧。”沈溪流落寞说道。
“师父,您终于!”许子则全身都因为喜悦而开始颤抖。
“我知道,我终于变回从前的那个我了。”沈溪流扶起许子则,用衣袖帮许子则擦去眼泪。
“师父,我现在就去给他安排入门考核!”许子则激动的离开了房间,而等许子则离开后,沈溪流那副慈祥神色立马消失,换做了疯狂。
“锦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沈溪流捏紧拳头,一根根蚕丝如同游蛇般从他的身体里爬出,然后结成茧,他困在茧里,疯狂的用手抓着自己的脸,不一会儿,他脸上便全是血。
“锦绣!锦绣!!”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啊!”沈溪流将手伸到嘴边,然后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呵呵!呵呵!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沈溪流一口一口的将自己的手指嚼碎,然后吞入肚子里。
“等我蜕变后,我就会杀了你,把你吃进肚子里,我看你还怎么离开我!”沈溪流嘴角流淌出哈喇子。
“你知道嘛,今天红衣带了个奇怪的小孩上山,那小孩年纪轻轻就能斩破虚空,等我得到了他的修炼功法,再把他和红衣养大,我就将他和红衣一起吃掉,因为红衣看他的眼神,就跟当年你看那个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沈溪流的五官都开始错位扭曲起来。
“呵呵。呵呵。”
在渗人的笑声里,沈溪流断掉的手指边缘开始长出一根根蚕丝,这些蚕丝不停摆动身躯,如同泥地里的白色蚯蚓,最后慢慢化作了沈溪流的手指。
春蚕功到极致,原本是破茧成蝶,但沈溪流却作茧自缚,走了一条扭曲的道路,他以为是捷径,最后却只能变作扑火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