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时候,冬生回来了。
一进门,青草见冬生那有点失落的表情,就关心地问道:“谈得怎么样了?”
冬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那个张经理架子很大,官派十足,看见我爱理不理的,只是说现在承接的活也不是太多,不愿意我挂靠他们。”
“那怎么办啊?”青草着急地问。
“没事,我再想想。”冬生说着,就坐在炕边书桌前的椅子上,抿着嘴、歪着头,用手指不断地敲动着书桌,沉思起来。青草递给了冬生一杯温开水,冬生接过杯子,边喝边想,这是冬生的一个习惯动作,他总喜欢边喝着水边思考着问题,似乎这样灵感的火花迸发的更快,青草也早已习惯了在这个时候递上一杯水。送上水后,青草悄悄地把门关上,在外屋自己找点事情做起来,这种对丈夫的恭让很好地继承了王大虎家的祖风。
突然,冬生的头脑里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他兴奋地开门,对在堂屋里准备烧火做饭的青草说:“我去找陆军去,他是建委工程科的科长,管建筑的,找他一定行!我吃完中午饭就去找他。”
以前,冬生趁着到县城去的机会,和包括陆军在内的很多同学会面了几次,都是同学叙旧,今天是第一次为了工作去找陆军。
说完,冬生又想起了给青草买的红布,递给了青草,说道:“你看这个行吗?”
“挺好的。”青草伸开看了看,点了点头。
“今天没干重活吧?”冬生问。
“没有。”青草刚说完,突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接着在院子里一阵呕吐,冬生赶紧过去,给青草拍了拍后背,找了个毛巾,把青草的嘴角擦了擦,然后扶着青草回屋。
“下午我不在家,吃完饭,我把你送到妈家。”冬生说道。
“天这么冷,你还去吗?”青草问道,她看了看天,天上还飘着零星的小雪。
“去!既然决定的事情,就要立即去做。”冬生坚定地说。
两人吃完饭,青草穿戴好,接着把冬生的围巾给他系上,又找出了一件厚点的外套给冬生披上,冬生推着自行车和青草一起出门。
刚一出门,看见牛二推着一车玉米秸朝着他们走过来,牛二看见青草时,眼神慌忙躲闪,青草却很自如,牛二和冬生打了声招呼,冬生也礼貌性地点头回应。
冬生看牛二走远了,对青草打趣道:“老婆,我看牛二对你还有那个意思。”
“别瞎说了,到现在了,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青草不满地说道。
冬生看青草不高兴了,没敢再言语。
凤城镇到新海县城去年修通了一条公路,距离大大的缩短,也开通了客车,乡里与县城的联系随之密切起来,去趟县城已不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也就是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冬生就来到了新海县城,他直奔建委大院,找到了陆军的办公室,站在陆军办公室,冬生已经是冻得哆哆嗦嗦,脚已经冻麻了,鼻子都冻红了,他掏出手绢,揩了揩鼻涕,然后紧裹了一下衣服,用力地敲响了陆军办公室的门。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陆军的声音。
冬生推门而入,顿时一股热气袭来,屋子中间的炉子里炉火正红,一根长而粗的烟筒一直延伸向室外。屋子摆放了四张深黄色的办公桌,每个办公桌靠墙处,都挂着一叠夹好的资料和报表,靠窗的一张无人桌子上,还放着一些花草,被精心调养的精气神十足,一株兰花还开得正艳。
“我将来一定也要有这样的办公室!”王冬生突然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陆军正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报纸,桌子上还放着一部电话机。他一看到冬生,立马惊喜地站起来,快步走向冬生跟前,捣了冬生一拳:“****!你怎么来了!天天就知道搂着个漂亮老婆睡觉,同学都不见几回了。”说着,搬来一把椅子,让冬生坐。
冬生笑了笑,摘下围巾,脱掉了外套,见办公室没有别人,把来意说明。
“张爱国?认识,镇上派过去的挂职干部,这个圈里谁不认识谁?”说着,陆军就拿起了办公桌的摇把电话,摇通了凤城总机,总机又转到了凤城建筑公司。
“张经理,你好哇,我是建委陆军。”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
“你们建筑公司虽说刚上马,可是不要忘了一个建筑企业的社会责任啊,也要扶持一下农村基层建筑业的发展,这样才能提高全社会的建筑业水平,体现以大帮小、团结互助的社会新风啊。”陆军一本正经地说道。
冬生听着陆军这样文诌诌的、好象背书的话,与他平时说话的风格是大相径庭,跟演一场滑稽戏似的,不禁咧嘴偷笑起来。
陆军紧眨巴了几下眼睛继续说道:“我听说王格庄村海青建筑队想挂靠在你们建筑公司,我建议这种形式完全可以考虑,当然只是建议。”
电话那头的张总,已是心领神会,打断了陆军的话,说上了一通,直至陆军心满意足地挂上了电话。
“成了,让你明天过去详谈。”陆军大拇指与中指搓了一声声响,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滑稽戏就是这样管用。
冬生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建委大院的,他只知道他内心充满了欢喜。他骑着自行车,奔驰在县城的大街上,有了高中时代那种青春肆意飞扬的感觉。
“如果真挂靠凤城建筑的公司成功,从形式到内容都是正当合法的,但是却离不开陆军的帮助。”冬生环顾着眼前的世界,它五颜六色,有着不同于王格庄村的风情,高中三年,冬生对此已熟若无睹,但是此时此刻,他对那些林林总总的建筑物,以及这些建筑物下生活的人却很感兴趣。
“也许,一切表面的合理,都逃脱不了权力的影子。”
冬生的世界观里,又有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