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回到家里,一下子躺在炕上,顺手拉了电灯线,桔黄的灯光立即笼罩着这个破旧的家。房子有半个多月没有人住了,散发出一股潮气,桌子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灰,王冬生侧头,见几只壁虎正附在窗玻璃上方墙上伺机扑食,那狰狞的样子让冬生吓了一跳。冬生赶紧跳下炕,拿起鞋,用鞋底一顿猛拍。
王冬生看到自己这个凄凉的、没有人气的家,想起了凤兰婶子寄希望于青草找个像王文庆那样的好人家的感慨,内心突然莫名地烦燥起来,这样的家庭怎么能和王文庆家相比呢?
王冬生的头脑又恢复了理性,他想,凤兰婶子虽说要尊重青草的意愿,那是因为牛二给她的冲击太大,再加上现在还没有来提亲的,如果有提亲的,任谁也不可能光顾尊重子女的意愿,而不去权衡现实的。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自卑感又袭来,那种明天就要向凤兰婶子坦白的勇气又消解得全无。
此时,冬生想到了大伯此时放手的用意。一是不想利用自己的权利去给青草家里施压,这事关大伯的名节,是大伯骨子里一直珍视的东西。二是大伯想让我学会自己去承担自己的事情,好让他明白一个人只有靠着自己的实力被别人认可,才能更有尊严。只有自己被凤兰婶子认可了,他和青草的恋爱才能水到渠成,并拥有真正的幸福。
想到这里,王冬生翻阅着前些日子在大伯家里拿回来的一堆旧报纸,随手拿出一张,他看到了一个版面上有三篇文章。第一篇社论,名叫《再论“解放思想,事实求是”》。还有一篇通讯,名叫《小岗村的今天》,另有一篇名叫《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的新闻报导。王冬生骨子里存有自由的秉质,向来不看这样的内容,他更关注一些对青年人成长有好处的机会与利益,这与王大虎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此时冬生却看得很投入,越看越觉得视野开阔起来,越看越觉得激情在胸中燃烧。
冬生又随手翻开了一份本地的报纸,突然,一条新闻标题又把他吸引住他了,新闻题目是<<深圳市开创住宅商品化先河》。冬生立马坐起来,倚着墙,饶有兴致地看起来,新闻的内容是:深圳打破住房福利化的坚冰,开始进行住宅商品化的有益探索。文章还有各县建委的讨论,讨论的内容是千篇一律,大意都是住宅商品化必将成为改革的一种发展趋势云云。话没有新意,冬生却看得热血沸腾,他敏锐的感觉到,住宅商品化的发展,必将给他所从事的建筑业带来一个全新的机遇。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时代机遇,不赶紧把握住,更待何时?!此时,冬生使劲地握紧了拳头。
“如果凤兰婶子不同意,那么在青草家充分证明自己的机会也将失去,还是等盖完房子再说吧,这几天我要好好地证明自己,我要让青草家人明白,我王冬生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我有能力让青草过上更好的生活!”冬生坚定地想着。
这时,这篇报导中一个人名字引起了冬生的注意。他是新海县建委的,这个人的名字是“陆军”。
“陆军?难道是我高中同班同学陆军?我只记得他家是县城的,父亲还是县里的干部,上学的时候经常在一起打篮球,新海一中有名的多情男。”冬生心想。他想到陆军在学校时那些偷偷摸摸的风流韵事时,嘴角微微一笑。
但很快冬生的思绪又完全被青草占据了,这个娇美的可人儿,稍不溜神,就会溜进冬生的心里,冬生在担心着青草。而且冬生只要一想到青草,就有一种想拥有青草身体的欲望,那种存乎冬生想象之中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景,总是令他欲拔不能。每每这时,他的生理就会急剧地变化着,此时,他那东东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青草还好,没有再惊叫,只是仍然在睡。凤兰婶子放下蚊帐,坐在青草身边,拿着蒲扇给青草扇着风,心里却又多了一件沉重的心事。
凤兰婶子看着睡着的青草,象一只柔弱的小猫咪,让人心醉,让人爱怜,
凤兰婶子自言自语地道:“青草梦里喊着冬生,难不成这孩子对冬生痴心?如果真是这样,可真是作孽了,人家冬生都有对象了,还是个老师,青草岂不是白日做梦,又得受一次打击。”
“老天爷啊,你快消停消停吧,别折磨俺青草了,明天俺家盖新房子,让过去的事都随着旧房子拆除结束吧,让好生活从明天就开始吧。”凤兰婶子双手合一,看着外面的天,跪着祈祷着。
东炕屋上的春田和李喜也还没有睡,他们在谈论着冬生的事。
“行,我们就等盖完房子再提吧,也是,现在提,如果妈不同意,弄得脸红脖子粗的,让冬生也尴尬。我看啊,就是冬生的家境不知道能不能过妈这一关,其他的没什么问题。”李喜说道。
春田没有吱声。
“要让我觉得,在挑对象这事上,只有家穷最不是问题,凭着双手什么挣不来?”李喜接着说道。
听完这话,春田搂住了李喜,动情地说道:“我就纳闷了,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媳妇,怎么让我春田娶回来了。”
李喜一听,得意地笑了。
这是一个宁静的让人思绪纷飞的夜,只有沉睡的青草不解其味。
但愿这仅仅是种子破土前的浑沌,只待明朝一个全新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