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凉风习习,树叶都被吹落地了,温暖而又凉快,往常宁颖最喜欢这种天气了,睡觉都睡得特别香,可是现在她转身抱紧身旁的锦被,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被子里。
为什么在七月份里就能感受这份凉意呢?连空气都凉凉的。
珠帘被掀起,珠玉相撞的清脆声音,让宁颖知道自己床前来人了,隔着粉纱床帘,妇人恭敬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老太爷来了。”
“嗯,知道了。”
蹭了蹭柔软的被子,宁颖掀开被子,朝着阳光伸开手掌,看着自己短短胖胖的手,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想起皇甫若诚那冰冷冰冷的、拽得跟二百五一样的脸色,心里更是一阵抵触,可是更可悲的是自己竟然要无下限地讨好他,活生生的狗腿。
那谄媚的模样也真的让人恶心不已,怪不得宫里的大家都拿自己当笑话。
就连他也……
宁颖愣愣地看着胸前的玉坠,眼眸里的失落显而易见。
闻着和皇甫若诚相同的味道,她更是烦躁不已,嫌弃地扔开被子,“奶娘,被子不要再熏香了,味道太浓了。”
奶娘宠溺地笑了笑,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床,温暖的手掌轻抚过她的额头,温和地笑道:“是。”
明明是她千辛万苦地从宫人们口中得知太子喜爱那茉莉香味,便命人把房间里和衣服的熏香都换成了茉莉香味。
可是如今却又嫌弃起来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宁颖垂下眼帘,敛去眼中的无奈。
一如既往的恭敬,一如既往的疼爱,却不知道眼前人并不是以前的她了。
看着俏丽的丫鬟拿着衣服过来了,宁颖回过神来伸开双手,让她们服侍自己穿衣服。
清风轻抚,吹得满屋的轻纱泛起涟漪,颇有些飘逸的美感,宁颖皱眉地看了一眼,厌恶道:“奶娘,把这些纱帐都换了吧,换些厚重点的。”
“是。”
铜镜前,宁颖依旧心情低落,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发簪上的宝石。
奶娘细心地为宁颖整理头上的小发簪,温柔道:“大小姐,老太爷已经在院子里了。”
奶娘梳头的手法就是好,头发全部服服帖帖的,乌黑的发间点缀着几个小簪子,利索可爱。
可是宁颖有点提不起精神:“嗯,我知道了。”
来到院子前时,只见宁渊已经坐在那里悠悠闲闲地喝着茶了。锦衣王侯,玉冠挽发,睿智沉静却又机敏过人。
她的爷爷,竟像是没有缺点的神人。
宁渊放下手中茶杯,向她招手,怜惜道:“爷爷知你和文宇有执拗了,可切勿忧思伤身。”
宁颖依偎在他怀里,强忍眼泪,“爷爷放心,颖儿明白。”
忧能伤人,愁也能伤人,可是她却摆脱不了那忧愁之感。
马车上,宁颖闭目养神起来,身体传来的不适感让宁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这个身体还是弱了点。
宁颖把手放在胸前的位置,轻轻按揉,希望能减轻一下痛苦,旁边的舒儿见宁颖脸上略显苍白,担忧道:“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这痛楚已经小了很多了,不像她刚来的时候。
回想起那钻心的痛,宁颖下意识地紧紧握紧拳头,转头望着窗外繁华热闹。
外面的叫喊声似催眠曲般,宁颖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起来。
不一会儿,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了,宁渊是外臣,不方便随便在宫里行走,所以只能送到宫门口了。
“小姐,你看,是表少爷。”
乐善扶着宁颖下车,眼尖地看到了侯府的车辆。
宁颖抬眸望去,刚好看到上官文宇下车,那精致无比的小脸竟是憔悴之色,消瘦了不少,而眉间那哀愁像是化不开一样,让人一看就怜惜不已。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宁颖想开口说什么,眼里都是着急的神色,可是对方眼里全是冷漠,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似乎压抑着很多情绪,只是轻轻一撇就移开视线了。
以前那只会有温暖和溺爱的眸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冰冷的眼神呢?
宁颖在风中紧咬嘴唇,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脸上,全是泪水。
推开乐语手上的帕子,继续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宁颖泪眼中带着些许委屈和幽怨。
都怪那诅咒般的命运……
一行人沉默地往凤曦宫走去,宁颖心情不好,丫头们也不敢乱说话。
忽然前方来了一群人,宁颖看到那带头人之后,低着头侧身行礼:“参见太子。”
皇甫若诚也是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只是冷冷地发出一个“嗯”字就走开了,没有丝毫的停顿。
看着华服从眼底扬长而去,没有以前的着急和厚着脸皮的追随,只是静静地起身,继续往前走。
而皇甫若诚走了一段时间后,回头一看,身后哪有宁颖的半分影子,心中略略诧异了一下,那整天叽叽喳喳的啰嗦鬼,麻烦精竟没跟上来?
皱眉思索了一下,抬眸看着那远去的清瘦的身影,心里没有由来地郁闷起来了。
傍晚,乐笑端着一盅鸡汤来到宁颖的身侧,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今天还要去给太子送鸡汤吗?”
宁颖看着那散发出诱人香气的鸡汤,低头敛下愁绪,平静道:“送,干嘛不送。”
那么香的鸡汤,不能浪费。
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文华殿,见还没下课,宁颖就站在走廊旁,静静地打量着学堂里的情况。
一眼扫过,就看到上官文宇坐在了学堂的中间的位置,精致如神作的小脸表情认真,时而深思,时而皱眉,提起毛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他总是这么出众,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成为焦点。
这样看着,宁颖似乎慢慢地出神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微笑。
铜锣敲响后,学堂里的学生三两成群地结伴出来,可是走在最前面的依旧是太子皇甫若诚。
依旧是面无表情,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息因为心里头郁闷而更浓烈了,身旁服侍的人更加小心翼翼了,就怕触了这位的霉头。
当他早上发现宁颖不像平时一样缠着他,默默地离开他的视线后,心里就有一股气憋着,无处发泄。
可是待他出门后看到宁颖今天也站在门口等他,原本的郁闷似乎被这惊喜给打破了,那平静的脸庞竟扯出了一丝笑意。
她还是在乎自己的嘛,今天早上可能是她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没跟上自己的。
正准备大发慈悲地走过去和她聊两句的时候,竟发现她痴痴地望着学堂里,视线并不在自己的身上,一股被忽视的感觉又涌上来了,眉头紧皱地靠近她。
乐笑见皇甫若诚脸色阴沉地走过来,可是自家小姐还在看着窗口发呆,心里着急得不得了,也顾不上礼节,轻轻地扯了扯宁颖的衣袖。
宁颖一转头便看到皇甫若诚站在自己的面前,反射性地行礼,把汤捧到他的面前,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略带讨好地望着他。
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令人挑不出错处。
可是皇甫若诚紧盯了她好一会儿后,发现她的眼神里除了恭敬就是恭敬,没有一丝别的感情,不禁地觉得失望起来,宫里人不都传她待他如一生的良人吗?
可是在她眼里,他怎么看不到母后看父皇时的那种痴恋的眼神呢?
看着那明亮的大眼,还有那坦坦荡荡的眼神,丝毫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羞涩,他有点赌气地甩袖离开了。
她好像对自己没以前上心了……
心情反反复复的,皇甫若诚郁闷了,可是待他想清楚后更郁闷了,她不对自己上心,不再纠缠自己,他不是应该高兴才对的吗?怎么又自己生闷气呢。
宁颖望着皇甫若诚远去的身影,脸色平静,没有一丝的恼意,似乎已经以习为常了。
此时皇甫筱儿脸上略带嘲讽的微笑,高傲地走到宁颖身旁:“宁小姐果真好心思,日复一日。”
看着那群在皇甫筱儿身后捂着嘴偷笑的小姐们,宁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动作一丝不苟地对皇甫筱儿行了一个礼:“见过曦公主。”
皇甫筱儿见她不急不怒的,似乎受辱的人并不是她一般,心里更来气了,小脸的怒气显而易见。
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憋屈的心情,她还是很有体会的。
宁颖心里叹息,她就不明白了,这个小公主怎么老喜欢找她麻烦,而且经常是没气到她,反而把自己气个半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别人都避之不及,她倒好,每天来刺自己一下,可是奈何自己脸皮厚,怎么刺都没事,
皇甫筱儿气得不过就把乐笑手上的鸡汤摔在了地上,“不知廉耻,整日缠着太子哥哥!痴心妄想!”
宁颖依旧低头,恭敬道:“公主教训的是。”
皇甫筱儿脸色发青,又放了两三句的狠话才扬长而去了。
而她身后那群大家闺秀也各给宁颖一个鄙视的眼神后才踏着优雅的步子走开了。
又没了一个炖盅了,这么精致的陶瓷,真是可惜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宁颖又开始神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