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急救通道。
“爸爸,你醒醒,爸爸!”
易尘跟着担架车,边跑边喊着。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泛起血丝,豆大的汗珠从耳旁滚下。看着昏迷的父亲,他忍不住将手搭在救护车的扶手上……
“咝!”
钢质的扶手瞬间被烧黑。
他急忙把手收了回来,眼看着父亲即将被送进抢救室,却只能远远地躲着,只能麻木地奔跑……
突然,担架车停了下来。躺在车上的父亲举起枯老的手,示意易尘上前去。易尘顿了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疯一般得跑到父亲跟前。
“爸爸!”
“易尘……”易父微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们母子了…。。”
易尘的眼泪奔涌下来,他合起双手,捂着嘴说道:“爸,没关系,您一定要好好的!“
“人各有命,我相信命,你要看开点,爸爸没有遗憾……”易父用微弱的气息支撑着语言。
“只不过……你这身体,是我唯一的牵挂……”
“爸爸,您别说了,我要你好好地活着!”此时的易尘已是泣不成声。
“爸爸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妈妈……另外,爸爸的床头柜有封信,你记得看……”
突然间,易父抓起易尘的手。
“咝!”
一股肉焦味弥漫,两人的手间钻出股股青烟。
“爸!”
易尘瞪大了双眼,试图将手挣脱,却被易父死死拽住。
“儿子……别怕,爸爸想再牵一下你的手,就…。。就像你刚出生那样……就……”
终于,刚毅的目光从易父眼中褪去,他的眼帘轻轻合上,嘴角边的笑容依然慈祥。
他走了……
两只紧握的手之间不再冒烟,易尘目光呆滞,泪水在那一刻停止了翻滚。
“敬礼!”身后五米处的十来个军人齐齐向易老司令敬礼!
随后便迸发一阵痛哭……
易尘依然呆滞,就像被抽走了魂。他为父亲理了理松散的白发,随后便穿过人群,行尸走肉般地走出医院。
一个小时后,家中。
易尘走到父亲房间,拿出抽屉里的信,像个木偶一样念读起来。
吾儿易尘: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恐怕已经睡了,这一睡,应该就没有机会再醒过来,你说我这老糊涂,明明想多玩一会儿,怎么就不小心睡着了呢?
你不要太想老爸。说不定,哪天我再次出现在你床前,你还不得下个半死?哈哈!
好了,跟你说个正事,你照办就是了。
杭州城西的大安寺中有位普尚大师,在你二十岁那天,你务必前去拜访,他或许能解你的身体之谜!
这些年来,爸爸走访下名医,却一无所获。我一生戎马,这还是我第一件办不成的事。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
读完信,易尘躺在床上,脑子乱作一团,似乎连怎么哭,都忘记了。
渐渐地,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太累了,前一秒还沉浸在浪漫的校园生活中,后一秒便要经历生离死别。这种事情,换做是谁也无法接受。
旁晚时分,易尘醒了过来,太阳穴上有两行泪痕。
他有些饿,草草下了一碗面,便赶去参加父亲的悼念会。
在沉痛而阴郁的气氛下呆站了几个小时,易尘便又回到家中。
还是睡觉……
接下来的一个周,易尘没有走出家门半步。几乎每天手机都会响个几十次,不过全被他忽略了。苏夕一开始也尝试这打了几个电话,不过后来就没有了,大概是了解了易尘的情况,不忍心再打扰吧。
这天,阳光明媚。
呆坐在沙发上的易尘像突然惊起一般,走向卫生间,洗起澡来。经过一番打理,先前那个几欲成为“活死人”的易尘重新焕发精神。
今天是他的二十岁生日,是时候告别痛苦了。尽管思念依然浓烈。
走下楼,第一个出现在易尘面前的居然是苏夕!
她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美得像一个仙女。
易尘有些诧异,但跟更多的是久别重逢的感动,这多少为他的心里带去一些慰藉。
苏夕将手中的鲜花递给易尘,“祝贺‘出院’!”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谢谢,我没事!”易尘接过鲜花,挤出一个微笑。
“大寿星,今天准备去哪儿玩儿,本姑娘全天出租哦?”
易尘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显然他还没有什么兴致,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
“大安寺!”
“去寺庙?你不会是要……”苏夕欲言又止,随后高兴地说到:“那就走吧,快点!”
说着便欣喜地拽起易尘的胳膊……
两个小时后,两人在大安寺前下了车。
这大安寺,已是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庙宇周围,树木葱茏,光影斑驳。寺中一棵参天梧桐,甚是壮美。大门敞开着,一尊巨大的铜鼎立在白色石阶之前。百雀欢歌,诵经之声娓娓晕入耳畔,倒衬托出出这一净土的安宁。
不知为何,初到大安寺的易尘,顿觉心中无比空灵,仿佛从未染指世间的一切。那一声钟鸣,只惊得他一颤,似乎三魂七魄尽数脱体,在那无比浩瀚的宇宙中自由飘飞。忽地积攒在心间的尘埃纷纷抖落,一道佛光掠过,心海便归于平静…。。
易尘顿感舒畅,便小跑着进了大安寺。
没想到,兴致勃勃的易尘正准备跨进寺门,却似乎一头撞在了什么人的胸膛上。
“哎哟!”
易尘定睛一看,眼前正站着一个身形肥胖的老和尚。那和尚白须飘飘,故意瞪大了眼睛,冲着易尘不住地乐呵,尤其是那粉红色的鼻头,令他的表情看起来好生滑稽。要不是一身赤红袈裟于身,还不一定被人认成一个神经病人呢。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看这和尚一脸不正经,哪儿有什么道骨仙风的大师范。易尘有些气恼,不过还是压低声音问到:“师傅您好,请问普尚大师在吗,我今天有事拜访。”
“普尚大师不在,除非有美食奉上!”老和尚一脸不屑。
这和尚分明是想骗点吃喝,想到这儿易尘便有些恼火。
“哦,实在对不起,今日到此,实在疏忽,也不晓得大师热衷于美食,还请见谅。”说着易尘便向老和尚鞠了一躬。
“嘿嘿,没有吃的,想见大师门都没有!”老和尚甩甩袖子,便要清扫门户。
这话说得易尘心中一阵烦躁,却又不忍发作,紧握的拳头“嗞嗞”作响,冒出白烟。
“哟,神力,怪哉!”老和尚一惊。
易尘再无心与这贪吃和尚耗下去,便抬起头,忍不住呵斥到:“你究竟……”
却不想老和尚抢先打断:“诶诶!你,你什么你,你你你就是无理,无理的你不是你,要再无理我就不理你!”
易尘突然被浇了盆冷水,好生气恼。急躁之下竟回了句:“理无你!”(原本想说“你无理”)
没想到这正中老和尚下怀,得了便宜的老和尚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易尘拗不过老和尚的嘴皮子,也不好再动怒,只好再次屈下身来,恭敬地说:“师父,弟子今日实在有事想与普尚大师见上一面,还请成全……”
“哦……这样吧,既然你交不出美食,那你就帮我做美食吧!”
“做美食?是要进厨房吗?”
“不,在这里就行!”
说着老和尚便从袖子中掏出一根香蕉,接着拾起易尘的手,掰开他紧握的五指,竟然将香蕉在他手上烘烤起来!
话说那和尚也丝毫不惧易尘手中的高温,不停将他的手翻来覆去,自得其乐。
易尘心想斗不过这老狐狸,便任他摆布了……
“我就是!”老和尚边烤香蕉边说,他说得是那样的风轻云淡。
“嗯?什么?”易尘不解。
“哦,我就是!”
易尘恍然大悟。
“普……普尚……”
“对,普尚大师。”老和尚剥开焦软欲滴的香蕉,自顾自地吃起来。
“弟子目光短浅,不识大师真容,望大师见谅!”
普尚老头没理易尘,悠然自得地吃着。等吃完香蕉后,方才对易尘说:“你跟我来!”
说着便领他走进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