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十方龙众
中央别墅区，清晨，阳光如水。
小女仆若耶斜坐在一张雕花红木矮床上，在她灵魂力的控制下，一把水壶正稳稳停在半空。矮床前一张紫檀茶几，零星点缀着紫晶石，倒是既有古韵又不失大气。茶几上两杯明前龙井已经低泡好，正隐隐散发着清香。
若耶手指反动，壶中水自半空下，高冲到杯中。沏龙井茶，讲究低泡高冲，通过高冲，茶叶上下翻腾，乃是一景。
茶之清香弥漫开来，若耶百无聊赖地看着明前嫩芽纷繁飞舞。“咳……”若耶一声叹息，心里似是慌慌的。
大长老在一旁做早课，一套锤炼灵魂力的功夫做完，印堂处精光满溢。缓缓收功，大长老笑问道：“小姑娘家家的，叹什么气呢？不怕老了啊？”
“赵老爹，你都不算老，我还怕什么老呢？哼，来喝茶了啦。”若耶娇笑道。
“要是刚才水落杯中时，再用谐振术稍微控制一下，那就完美了。这茶叶被你用半米高处的热水一冲，嫩芽都被你弄坏了。”大长老笑道。
“找老爹你还是不要喝了。不给你喝了。”若耶嗔怒道。小嘴一噘，扭头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
大长老手指灵魂力波动一现，茶水从杯中嗖呼消失，又瞬间在大长老手心出现。若耶面前的茶杯中，只剩下了嫩叶。随着手指轻动，一团嫩绿茶水成了一朵水玫瑰，“若耶啊，在你这个年龄时，我的对灵魂力的控制根本比不过你啊。如果你好好练习，多努力一些，成为狮心盟的长老是不成问题的啊。可你呀，就是贪玩，以后……”
大长老还没说完，若耶手形变幻，食指一弹，一道灵魂力冲茶水弹去。隐隐竟带起一道劲风。
大长老左手灵魂盾打开，将这劲力化去，右手一扬，将水玫瑰抛向若耶。
“我接不住啊，接不住……”若耶慌道。失去灵魂谐振控制力的水玫瑰訇然散开，化作弥漫茶雾，茶香袭袭。
若耶眯起眼睛，感受着这茶雾拍在脸上的清凉舒爽。用力吸了一口气，觉得鼻子痒痒的，好舒服。而这时，一道灵魂波动从远处传来，若耶与大长老竟是一愣。
鸟儿晚上会在何处安歇呢？
六长老的别墅外有一棵爬山虎。整个别墅的外墙都爬满了翠绿。每当黄昏，就会有一些鸟雀钻到爬山虎中休息。而当清晨破晓，鸟鸣声就响了起来。
小虎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想来有趣，自从大长老、六长老、若耶他们出现，小虎已经是第二次昏睡，也是第二次昏睡到不知何时。
小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雾气以及雾气中的竹影，忽然觉得梦中人生、人生如梦。前些日子还是一个建筑工地上搬砖的小民工，现在竟然走上了灵修之路，唤醒了自己的灵魂之力。
大长老、六长老还有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女仆若耶，如果他们不出现，我还是过那种平淡的日子吧。
一只鸟飞到窗外竹枝上，啁啾而鸣，又轻快飞走了。
也许，以后我就是这么一只鸟，飞走了就飞走了。雁过留声，谁会记得那些雁？人过留名，而又有多少人能在史书中留下一丝丝痕迹？
大长老推门而入，若耶紧随其后。小虎躺在床上，看到大长老的脸，眉眼间父子神似，如同见到了意识海中的赵正清老师。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开口说道：“大长老，老师他……”
大长老在小虎床边坐下，泪水早已滴到他月白长袍上。“看到圣祷术的法阵，我就料到我儿已经……除了他，这个世上也就还有圣法兰西斯祭魔一人能做到。那人早就不知所踪，连当今教廷都找他不到。我儿，我儿到底是遇到什么了事情啊。”大长老眼满血丝，一口闷气在胸口冲荡，直搅他的脏腑生生疼。
小虎手上灵魂力涌动，一道法阵凌空而现，随着小虎灵魂力的注入，法阵中央开始显现影像。“这是老师在意识海中留给我的法阵。只需要我注入一点灵魂力就能发动的影像法阵。”
大长老看着法阵中慢慢成形的影像，想起这些年来多想见到自己的儿子，而最终竟是这样见到，一股心酸涌上，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法阵镜像中赵正清抱着幼时的小虎在西河两边来回飞奔，一道道各色能量束将河面炸开数丈水花，赵正清面色苍白，嘴角满是血污。黑袍武士，手持金刚杵，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所过之处众生凋零。“龙噬?凋零术，十方龙众的黑死龙太子。竟然是他！”大长老恨道。
“十方龙众，赵老师在我的意识海中提到过。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小虎问道。
“十方是指十个方向。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龙众，一种奇特的生灵。万物有灵，我们灵修之人，修到一定程度可以沟通天地万灵，用谐振之术将灵魂力的频度调整一致，进而迸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然而力量本无善恶，善恶乃持力之人。龙众是我们灵修之人用灵魂力打开并行空间后，来到我们世界的一个物种。小虎，你猜这个空间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大长老将小虎从床上扶起，用枕头给他靠好后背，讲起十方龙众之事。
“什么时候？是近些年吗？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人，或者什么物种啊。”小虎猜测到。
“是上古之时。具体我们这些后人也不知道了。那时候，也可以叫神话时代。我们的先祖在灵魂修炼之路上，偶然间碰触到并行空间这个概念。几位高强的大巫师合力探测这个并行空间，没想到空间门一打开，就是人龙上万年的争斗。”大长老打开一组影像法阵，一幅幅画面并列展开。
“上古之时？神话时代？并行空间？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听说过啊。从来不知晓这些事。”小虎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你当神话就是神话吗？那是先祖见过的无法理解的事情。难道我们现在就能理解了？摧山坼地的能力，在古人看来是神之大能。可我们现在的炸药可以做到。日行千里，我们的汽车、飞机可以做到。空中传声，我们的电台、手机可以做到。这是我们可以理解的。既然有可以理解的，就一定存在着目前暂时无法理解的。并行空间，我们目前就无法解释。只是客观存在着。这些龙众之人，就从并行空间而来。”大长老指向一幅法阵影像，正是一巨大时空之门屹立天地间，无数成形灵体从另外一个空间嗖呼而至此岸。
“十方龙众也可以说是平行世界里一切恶念。恶念沾染灵魂，占据灵魂，毁灭灵魂。龙者，不受约束、不受辖制。众者，你刚才也看到了，从空间之门进入这个世界多少灵体。其实想想我们每天会有多少恶念吧。这些恶念产生了就不曾消失过，只是进入了平行空间，一直在那个空间中积蓄。最终幻化成形，以暴戾、谲诈之势纵横各个位面空间。说是物种，但应该是由灵界化出肉身的高级灵界生物。而且来到这个世界上万年后，已经完全融入人类的文明，并高于人类文明。刚才影像中的黑死龙太子还仅仅是十方龙众中众多强者的一个小角色。”大长老灵力一顿，将影像法阵关闭。愣神看着窗外，一只鸟在窗外竹枝上啾啾鸣唱。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子之仇，无论如何也是不共戴天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弑师之仇，无论如何也是非报不可的。
大长老和李小虎心中所想，无非——“报仇”两字。
“大长老，在我的灵魂之境中，赵老师似乎唤醒了我身体内的一种力量。可我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是不是这种力量可以用来报仇？”小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心里是茧子，是搬砖、抹墙灰留下的茧子。这双手在建筑工地干的时候，是双好手。但总不能拿着板砖去拍十方龙众吧，总不能拿墙灰去抹那个黑死龙太子吧。
“你凌空挥拳，试试看。”大长老从床边起身，将小虎扶下床。“虽然昏睡刚醒，但你的力量可不是以前的李小虎可以比拟的。挥拳试试。”
小虎右手紧握，一拳挥出。这一拳竟带起了一阵拳风，小虎的拳头、胳膊明显感到一阵清凉气流随着拳路传动。一拳到位，离拳头半米处的窗帘忽闪而动。小虎看了看窗帘，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有了这拳头，在建筑工地上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小虎如是想。
大长老微微一笑，若耶在一旁一撇嘴，不屑地瞥了小虎一眼。若耶刚才看到大长老那么悲伤，难得闭上嘴，安静了一会。看到小虎那么不入流的一拳，各种毒舌在口中都快憋不住了。
若耶一个脑袋崩敲到小虎额头上，“真是够笨的。”
小虎搞不明白，这跟笨有什么关系。难道打出一拳有什么特殊的做法吗？
若耶看小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竟是跟六长老一个模样。小虎最怕就是这个了。有问题，您说啊。摇头干嘛、叹气干嘛。摇头叹气完，您是说话啊。难道自己真是个**丝、卢瑟，就这么扶不上墙的一块烂泥？
您倒是扶一把再说啊。
若耶不知道她这一摇头、一叹气引起了小虎那么多的心理反应。
若耶轻飘飘挥出一拳，毫无拳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拳向一盆海棠花挥去，花不动、叶亦不动。
“擦，这算是什么狗屁拳。还不如我呢。我都能让窗帘动起来。”小虎心里默骂，“这个就知道装牛逼的小女仆。等我以后练好了，我一定让你跪洗衣板，让你跪一个小时，不，是一个时辰。自从意识海中赵老师和白西服老头一番争斗，似乎小虎的记忆流沙又有了不少。竟然已经能区分一小时和一个时辰了。
看到小虎那不以为然的**丝样，若耶笑嘻嘻走到小虎身边，指尖灵力充沛，一下子掐了小虎大腿一下。
“嗷，嗷，嗷嗷嗷……”加上灵魂蹂躏的一掐，是痛到灵魂里的痛。
“瞪大眼睛看着点，你仔细看看那海棠。纯**丝，纯的不能再纯，毫无杂质的**丝。”小女仆拧着小虎脖子，让他看那盆海棠。
确实是花未动、叶亦未动。
但海棠花在慢慢绽放，以眼睛可以看到的速度在慢慢绽放。
这是催发生命力的一拳。将自己的灵魂力融入到拳中，瞬间沟通海棠的生机频率，将自己的灵魂力调频到和海棠生命力一样的频度，将足以支持花开的能量一下补满，并控制慢慢流出，使整个花开过程可以持续。
大长老走到海棠花前，手一挥，整盆海棠花忽然不见。只留下一个空花盆。小虎慌忙走进一看，竟然是整株海棠连根消失。如果是土上海棠消失也就罢了，竟然是整株。土下部分是怎么没有的。
大长老手又接连挥动几次。海棠原样重现、又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干枯了。
“这是大长老的空间谐振术。可以使物体进入异空间，然后召回。枯萎的也是刚才那棵海棠。只是短暂置于时间流逝迅速的空间，所以仅仅几秒的时间，海棠已经由绽放到枯萎。”若耶一伸手，将枯海棠折断，手一捏，枯叶碾成碎末。
大长老点头道：“小虎啊，你刚才的那一拳，灵魂力外溢，没有任何控制。好像将石油直接点燃，虽然有火、有光、有温暖的能量，但是直接点燃石油而不是将其精炼，这是极大浪费啊。若耶对灵魂力的控制非常娴熟，能够将灵力集中、迅速谐振化，并控制整个谐振的频度和持续时间。但这小妮子太懒散，目前的谐振术水平只控制在这个位面。还不能很好地在多个位面空间自由转换。”
空间的自由转换，也就是将空间的频率与自身灵力的频率调频一致，然后沟通起诸多平行空间，通过高妙精细的空间谐振，实现空间穿梭。
万物有灵，有灵则有频率，有频率则能协调，协调则能共鸣。
“小虎，你闭上眼睛，试着用心眼去观看这杯水。”大长老提起水壶，将床头一只玻璃杯倒满水。
水面慢慢晃荡，渐渐静止。小虎闭上眼睛，感觉到阳光照射到眼睛上，透过眼皮，是一种红黑色。“用心眼看。”大长老在一旁说道。
“噗，他根本就没有心眼。他缺心眼呢，赵老爹不知道吗？”若耶在一旁调侃道。
小虎沉心不去理会若耶的调侃，目光与日光在眼中交汇，红色、黑色、金色，各种色彩交织混杂，一丝丝、一缕缕就这样入眼，就这样入心。记起夏日傍晚的阳光依然炽热，眯起眼能看到光是七彩斑斓，风起处，光丝飞絮，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
虽不知来去何处，但此时就在我身边飞舞缠绕；虽不知去来何方，但此刻就在我心中翩跹绵绵。
小虎的心渐渐沉下去，如石子沉入深潭。待到潭静石落、水华静谧，一切都是创世之初的平安。静观水杯，初是，再看却不是，进而又看，还是但又不似当初。能量，秩序之下的能量，两种频率。是水与杯。
华袿飞髾，长裾随风的灵衣魂裳在小虎意识海中再次显现。腰间的火云骨扇上红光一闪，意随心动，水与杯已是分离。
“灵衣魂裳与灵器啊。圣祷术唤醒的灵魂力，一般谐振术果不得望其项背。”大长老叹道。若耶看着，小嘴又是一撇，不过心里却是畏惧了几分。虽然现在以其多年的修为，小虎还会任由她欺负，可以后就铁定不行了。
若耶不仅灵魂力由一般谐振术唤醒，只能在唤醒的基础上慢慢修炼，而且若耶还是双灵一体。那蓝色灵力与粉色灵力就是双灵一体的最好表现。两种灵魂力的纠缠互搏，实在是对自身的巨大伤害。
“好吧，自求多福吧。”若耶无奈想到。
小虎从冥想中走出，看着水已然从杯中分离，呆立在那里。
这就是力量。
虽然比起大长老、六长老、若耶，小虎还很弱很弱，但种子种下，谁会知道种子是怎样发芽，谁会知道怎样拱出地面，谁会知道怎样伸展出柔柔的嫩芽，谁会知道呢？
谁都不会知道。
然而，当参天之树长成时，在很远的地方，人们说，看那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