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院子里灯火通明,堂屋大门口那盏许久不曾亮过的灯,今天不知道被谁给打开了,屋里可以听到有人声在讲话,进去一看是王大婆和两个道士,中午训过我的那名老道士也在场。
“小邪是不是摔跟头了,身上这么多泥。”
王大婆看到我和奶奶走了进来,赶紧迎了上来,奶奶帮我把书包取下,里面的书有的已经打湿了,被奶奶一本本的晾在桌面上。
“小邪,你先去洗澡,锅里有热水,洗完把衣服换了,锅里给你留了饭菜记得吃啊。”
奶奶从里屋拿了我的换洗衣服递给了我,我自己拿了一个桶到厨房里舀了水,天上还在下雨,我就站在屋檐下面冲了几把,在学校里的事情我没敢和奶奶说,那个恐怖的张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死是活,一直悬在我的心上。
洗完澡以后,我看到那两个道士进了我三叔他们的房间,我端着饭碗跑去问奶奶怎么回事儿,奶奶说王大婆家住不下那么多人,这两个道士今晚在我们家借宿。
“小邪,你吃完饭打一壶开水送到他们房里去,念了一天的经,半夜怕会口渴。”
奶奶昨晚一宿没合眼,吩咐完我这些事后早早的就睡下了,我几口刨完碗里的饭,把碗刷干净,又烧了两壶开水,里屋放了一壶,又拿着一壶朝那道士的房间走去。
“小娃,你过来一下。”
推开房门,看到两个道士还在翻看着几本书,我把开水放到墙角转身就要走出去,稍微年轻的道士突然叫住了我。
我有些疑惑,走了过去,年轻道士仔细的围着我看了几眼,扭头对老道士说道:“我没看错吧,果然是撞了东西了,刚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印堂黑的发亮,要嘛是被东西缠上了,要嘛就是刚遇到东西不久。”
老道士瞅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说:“东西没跟上他,那就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小孩子的阳气还不足,这样下去会遭大病。”
说完,老道士和颜悦色的拉着我站到他面前,笑着问:“小娃,你和我们说说,今天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说人了?”
我一听,知道这两个道士是有点道行的人,一股脑儿的将在学校里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老道士听完合了合眼睛,半天才睁开,对旁边那年轻道士说:“应该是行尸了,人死之后魂魄没有离体,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下意识回到自己生前的岗位,却是吓着了这孩子。”
完了老道士从他们的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葫芦和一只碗,又取了一张符纸,用火点燃在了碗里,从葫芦里倒了一些水在里面,端起来对我说:“喝了,这是宁神符。”
我知道这道士不会害我,他让我喝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我没犹豫,端起来喝了个精光,嘴里全都是纸灰味儿。
“行了,这事儿被我们撞见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快回去睡觉吧。”
老道士一挥手下了逐客令,我也不好意思留在屋里,洗了洗脚就回到房里睡觉,这一觉直睡到大天亮,还是被王大婆家传来的鞭炮声给惊醒的。
醒来一看时间是早上八点,堂弟和奶奶都不在,应该是去王大婆家了,我穿了鞋子下床,洗了把脸把门锁上朝王大婆家走去,卢超昨天生病没去上学,我得去和他说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今天的天色看上去还是比较的阴沉,不过还好没有下雨,到了王大婆家没看到卢超,也没看到卢叔,只看到卢超的妈妈,我过去问了下她卢超的情况,他妈妈脸色很差,告诉我说卢超病得很重,他爸爸带他去县里看病去了。
我听完心情也有些低落,卢超是我在村里最要好的朋友,如今他生病了,我也做不了什么,只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吧。
大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手上的事情,村里的其他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跑去打弹珠去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就自己站在院子里看着墙角处摆放的那些纸人和灵房。
堂屋里,一只黑色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运了回来,公太已经被抬了进去,按照我们村的风俗,丧事一般也就是办个三天,明天早上就应该是公太下葬的日子,一只放大了的黑白相框高高的挂在堂屋的墙壁中间,公太的遗像就在上面,慈祥的目光毫无焦距。
“小邪,别站在门口,道士在做法,等下冲撞到了你要得病的。”
奶奶拿着火钳夹了个烧完的蜂窝煤出来,看见我之后连忙唤了一句,我一看屋里的道士正在对着门口做出跪拜的动作呢,赶紧闪到了一边,看着他们做法。
道士们在屋里跳来跳去的折腾了老半天,以老道士为首,一群人敲锣打鼓的朝门外走了出来,嘴里念叨着复杂难懂的经文,半天之后,老道士开口道:“逝者已去,生者节哀,黄泉引路,请老太爷回来看望一次子孙后辈。”
说完,人群里面立马就有人搬了几张桌子过来,用板凳组成了一个屋子的模样,王大婆和她的家人头上戴着孝布,哭哭啼啼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里面还有一张毛巾。
“为老太爷洗脸。”
老道士吆喝了一嗓子,王大婆上前把盆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拧干了毛巾搭在盆上面,道士们又开始敲锣打鼓,念经做法,末了,老道士大喝一声:“脸也已经洗过了,死者已去,人鬼殊途,请老太爷最后看一看你的子孙后代,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说完,老道士拿起棺材上面的一碗米,念叨了一阵之后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分家咯!”
“呜呜~”
老道士的碗一甩,王大婆一家人顿时全都跪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我以前在村里其他老人去世的时候见过这阵势,道士们管着叫分家,这碗一摔之后,就表示着死者和其家人从此阴阳两隔,不得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