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云朵爬满了天空,凄厉的晚风呼呼的刮着,掀起地上的枯枝残叶四处飞舞,不一会儿,天际划过了几道闪电,等了半天却没有雨下来,使得本来就炎热的夏季变得更加沉闷。
“二姐,不得行了,我爸他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
院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声音中夹杂着一点哭腔,奶奶匆匆放下手中的柴火,从厨房里跑了出去,院外来的是隔壁的王大婆,眼睛红肿红肿的,看样子是刚刚哭过。
“德琴,咋啦?”
奶奶扶着有些站立不稳的王大婆,诧异的问道。
王大婆凄切的哭道:“我爸他怕是熬不过今晚了,下巴刚才又流了好多血,叫他都没反应了。”
奶奶一听,眉头紧锁了起来,双手在围裙上搓了几下,扭头看着跟出来的我,说道:“小邪,看着你弟弟,我跟着去一趟。”
我急忙点了点头,对奶奶说:“奶奶你去吧,我看着家。”
“恩,天黑了,就不要出去了,免得踩到蛇。”
奶奶应了一句,看着灶膛里依旧烧的熊熊的火苗,似乎有些放心不下,拿着火钳拾了拾露在外面的硬柴,这才跟着王大婆走了出去。
奶奶一走,整个院子里便静了下来,到处都黑的可怕,耳朵里只有四周狂风吹着竹林的沙沙声,和灶膛里偶尔蹦出一两声劈啪响声。
我独自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望着远处黑黝黝的田野,脚底没来由的冒出一股凉气,赶紧跑到堂屋里抱起床上睡熟的堂弟,走到厨房里望着灶膛发呆。
我的名字叫杨小邪,今年十二岁了,目前在隔壁乡的小学里念六年级,等到放暑假之后我也就该毕业了,和各地的留守儿童一样,我的父母和叔叔们也在我念三年级的时候就去了外地打工,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我堂弟和我从小就是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至于刚才来的那个王大婆是住在我们隔壁的,和我爷爷好像有什么亲戚关系,可惜的是爷爷走的早,奶奶也从未和我说过这里面的关系,我也搞不清楚。
我只知道王大婆的父亲我是叫他公太,公太已经九十一岁了,去年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下巴下面长了两个鸡蛋大小的肉瘤,隔一段时间还会流血,而且流的非常厉害,乡里的医生也看不出是什么名堂,只能是用药止血,病危时就打吊瓶,期间几次都差点仙逝,最后都挺了过来,不过这一次看王大婆的表情,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一眨眼的功夫,锅里的煮的稀饭已经开始往外喷了,我小心翼翼的抱着堂弟,腾出一只手把锅盖提了起来,蒸汽这才退了下去,乘着这空当,我瞅了瞅锅里的红薯煮的已经熟了,赶紧拿起火钳将火打灭,免得煮干了。
灶膛里的火一熄,唯一的光线也随之消失,只有灶膛里还未烧尽的柴火发出点点红光,厨房里装了电灯,不过我不敢开,奶奶生活非常节俭,除非是炒菜时看不见,这个灯一般都是不开的。
终于,灶膛里的炭火燃尽,眼前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外面虽然风声大作,但是狭小的厨房里却是热的犹如蒸笼一般,堂弟睡得有些不舒服了,在我怀里扭了扭身子,我怕热着了堂弟,抱着他走到堂屋的门槛坐下,晚风吹拂而过,热意稍稍褪去了一些。
“哇呀.”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婴儿般的嘶叫,我吓得一个哆嗦,睁圆了眼睛恐惧的望向声音的来源,竖起了耳朵辩听,那声音却消失了,我心里忐忑不已,脑子里偏偏想起了奶奶在饭后同我讲的那些鬼故事,整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夜空,天上响起了几声闷雷,借着光亮,我看清了大门两边贴着两幅门神,那是过年时贴的秦叔宝和尉迟恭,专门驱鬼看家的,想到这里,我心中的胆气也壮了一些。
“小邪,小邪!”
风中传来一个声音,我刚刚冷静下来的神经又绷了起来。
“谁!”
我有些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句,院门口一个黑影走了进来,等他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原来是和我同村的同班同学卢超。
“大晚上的,你到处跑搞什么。”
看见了熟人,我顿时放松了下来,抱着怀里的堂弟,几步冲到卢超的身旁,问道。
卢超背上背着一个竹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挥舞着手上的镰刀,对我说:“刚打完猪草回来,对了小邪,我刚才在水库边上割猪草的时候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眼睛骂道:“胡说什么,想吓我可没门儿。”
看见我不相信,卢超急了,手脚并用的比划道:“真的,我看见了一个老头在我面前咻的一下就飘过去了,咦,对了,有点像公太。”
卢超嘴里的公太指的是王大婆的父亲,在我们村里小孩子都是这么称呼王大婆的父亲为公太的,我以为卢超想编故事吓我,有些生气的怒道:“行了,你今天吃错药了吧,赶快背着你的猪草回去吧,免得你家猪饿死了。”
“你看你这个人,真是的,不信就算了。”
卢超见自己自讨了个没趣儿,不满的嘟嚷了一句,闷闷不乐的走了,我抱着堂弟重新坐回门槛上,脑子里想着卢超说的话,不知道是真是假。
“呜呜!”
从王大婆的家里嚯地响起了一阵哭声,天上也恰在此时猛的炸响道道惊雷,沉寂了老半天的雨水似乎是找到了宣泄口,倾盆大雨呼啸而下。
“小邪。”
奶奶在此时跑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重,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一大片。
“小邪,桌子上还有些咸菜,等下把峰峰叫醒哄他吃饭,我今晚得去帮忙守夜,你们俩在家睡吧。”
奶奶打开了堂屋里的点灯,昏黄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奶奶走到厨房把铁锅从灶台上提到了堂屋里,帮着乘了两碗红薯稀饭凉着,转身又要出去。
“奶奶,公太怎么样了?”
看着奶奶又要出门,我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奶奶脚步一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了,最后一口气刚好吐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