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花园里跟沈仲安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没想到他还真是行动派,雷厉风行的安排新的下人,然后找了工匠开始准备打通隔壁那个空置的小院,家具也重新打……
就是沈洛霓最关心的舞蹈先生始终渺无音信,沈洛霓知道,现在的舞蹈先生其实很不好找的,毕竟这个时代会跳舞的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是那些教坊里的官妓甚至更……
如果跟着教坊娘子学,以后不一定又会有些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呢,毕竟她们被世人所不齿,沈仲安这种人怕女儿受到毒害肯定会千挑万选,唉,沈洛霓只想找个人做做样子都这么难?
现在沈洛霓搬到若水阁小住,因为染晴轩实在不能住了,偶尔回去看看进度,但每次一回到染晴轩又是一堆图纸。
虽然沈洛霓不算很擅长这个,不过设计自己的房间总是一件开心的事,而且设计染晴轩的大叔也是个好玩的人,他们其实很多意见不合,几乎每次都会吵起来。
有一次又是意见不合,老吴直接骂了一通,说沈洛霓就只知道蛮横不讲理,瞎指挥,其实根本不懂园林设计,气得沈洛霓直接从屏风后面跑出来,不管目瞪口呆的老吴,铺了一张纸卯了老劲画了一幅简单的房间布置。
画好后拍在老吴面前怒道:“你以为就你聪明!要不是要抓紧时间跟你把架吵清楚,我还能画更好看的!我告诉你!我就要大窗!你爱干不干爱听不听!姑奶奶就是蛮横怎么了!这是我要住的,什么都要你喜欢我不如一根裤腰带吊死!窗大怎么了?知不知道什么叫采光?知不知道什么叫通风?风水风水风水怎么了?风水里窗大也很好啊!”
虽然吃惊,但还是嘴硬道:“你你你……你这小丫头别以为会画两张图你就了不起啦!我老吴五岁就跟师傅学木匠,十岁就能出师,到现在在这一行四十年!你个奶娃娃懂什么?”
“你说谁是奶娃娃?你个老家伙不思进取!不创新不改革你就等着饿死吧!我不就想要个落地窗怎么了?你还没完没了了吧!”
“落落落地窗是个什么东西?姑娘家家的,你你你……”
“什么我?不会挂帘子啊!老色鬼你满脑子想什么呢?不挂帘子太阳都能晒死我,你当我傻的吗……”
“落地窗事件”闹了两天最后还是老吴妥协了,为此还横眉竖眼好一阵子,此后两人有什么意见不统一都是靠图纸说话,沈洛霓画一张他画一张,渐渐地就有了厚厚一沓。
这些争执一般来说都是沈洛霓赢得多,而且越往后越是这样,有了一个特别的事物之后别的东西也会跟上,才会有整体的美感,为此差点没把老吴气病了。
不过沈洛霓的能力老吴也看在眼里,现在哪有姑娘会画图纸的?在世人看来这是匠人,士农工商,其实应该是士商工农才对,不过无论如何匠人、穷人的地位都是极低的。
这个大胆有想法的姑娘在他看来是极好的苗子,只是人家是侯爷的女儿,哪能把人家拉到匠人的行业里,不是找死吗?就算不被她爹打死,就这么天天吵也要被她气死!
沈洛霓发现这几天不知不自觉都画了两指厚的图纸了,细节的大局的,看到它们又想到了玉钗。
以前自己家里有钱,不担心往后生计,选系的时候果断选了艺术系,但玉钗才不一样,她填了室内设计,所以她特意选修室内设计,她们两个选了夏之铭就没得选了,只能跟着。
这些东西还是那时课上老师教的,还有就是后来帮玉钗做作业是学会的,其实很粗糙,但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用上,该谢谢她呢!
因为住在若水阁,跟苏羡宁就更“形影不离”了,今天又到在桃花林小木屋里,苏羡宁跟苏瑾繁一到棋盘边上就互相看不顺眼,又卯上劲了。
沈洛霓看不懂,就在老桃树下睡觉,这会刚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心说以后还是要好好睡觉,免得莫名其妙的又睡着在外面。寻珂在旁边的小凳上打盹,样子可爱极了,沈洛霓暖暖的笑了,这丫头啊,都十几岁了还毛毛躁躁的。
沈洛霓看到自己身上盖了衣服,藏蓝色的织锦长袍,应该是苏羡宁吧,真是贴心,盖好脚丫子先。
沈洛霓看着头顶繁复桃花,想到沈仲安,说起来最近他对自己倒是有点无微不至的样子,本来打算对他敬而远之的沈洛霓又有些心软了,她觉得在沈仲安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
沈洛霓常常想到了另一个父亲,也是这样,有求必应雷厉风行,又用自己的教育方式保证她始终没有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富二代,这个沈仲安虽然不及,但是竟有点相似,是不是所有父亲都是这样疼孩子的呢……
沈洛霓手枕着后脑勺,任由自己滩在小榻上,直直的盯着头顶的桃花,不知道脑子里闪过多少画面,良久才幽幽叹一声。
“在想什么?”
“诶?”沈洛霓一个激灵坐起来,是苏瑾繁,在门口看她,沈洛霓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这睡没睡相的样子……算了,反正在他和苏羡宁面前什么丑没出过?
笑笑说:“没有,看到这桃花繁盛的样子就想学学文人骚客感叹几句,不想叹是叹出来了,感还没一个字眼呢。”
“这样吗?”苏羡宁忽然笑了,狭长的桃花眼微眯,沈洛霓一晃神,还好这段时间也算见得多了,没像一开始一样一副花痴样。
苏瑾繁的笑容里流露的了然让沈洛霓有些不知所措,忽的话锋一转说:“若是公子有心从仕想来朝廷上一定有人头疼不已。”
“为何?”
谁叫你一副“吾知你心”的样子,心里有鬼的人都会打抖的好吗!“难道不是吗?”
“我不知道沈五小姐说话还喜欢打太极呢。”
你以为人人都像苏羡宁那样的百无禁忌?“公子说笑了,也就是跟我堂哥能那么说话,公子是极聪明的人,有些话说明了就不美了。”
“不美?”苏瑾繁又笑了,抬头看那颗依旧繁盛的桃花树,“我倒觉得你跟羡宁明说直言美得很呢。”
沈洛霓眉头一挑,跟着笑了,又躺下来看花,跟他说:“总不能所有人都是一种方式相处,我想公子应该更懂才对。”
苏瑾繁的目光从桃花移到她身上,然后再看向门口,是苏羡宁回来了,旁边是一脸温润笑意的管红毓,沈洛霓愣愣的,苏羡宁什么时候出去了?应该是她还在睡觉的时候吧……
“管某见过五姑娘。”
“公子有礼了。”沈洛霓回头看,发现刚才还在门口的苏瑾繁不知何时进去了,奇怪、招呼都不打的吗?还是说他跟管红毓不熟?
“我们来可是打扰姑娘午睡了?”
“没有的事,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总在人家的地盘打瞌睡。”
苏羡宁好笑的动动眉毛:“你什么时候客气这个?”
沈洛霓脸上的笑马上不见,努嘴“哼”了一声复又躺下,把身上盖的长袍拉起来盖在脸上,一副“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袍子细致织锦盖过脸上,温暖柔和,还有一股好闻清淡的香气,奇怪,苏羡宁什么时候还知道熏香了?
苏羡宁无奈地笑,跟身边的管红毓耸耸肩说:“看,对谁都是好声好气笑脸相迎,偏偏就是我,这兄长当的,太憋屈了!”
“我倒是觉得五姑娘对你特别的很。”
“是特别的‘狠’吧!”
沈洛霓一掀衣服,瞪苏羡宁一眼,见他一脸小媳妇的样,心情大好,坐起来抱着膝盖甜甜地说:“好啦,堂哥对我最好了,谢谢堂哥。”
愣三秒……苏羡宁忽然一拍额,仰着头进去,嘴角别扭的翘着,边走边念叨:“完了完了,受刺激了,幻觉幻觉,刚才一定幻觉了……”
管红毓也有些怔楞,看看苏羡宁又看看沈洛霓,摇头笑了,他没见过苏羡宁这样对谁宠溺又无策,也没见过沈洛霓这样撒娇可爱,倒是有些惊奇,“五小姐与羡宁兄倒是感情甚好?”
“我才几个兄弟姐妹?要不就不在身边要不就没有话说,我难道不应该珍惜一个疼爱我的堂哥吗?”
“应该!不过我倒是没见过他那个样子。”
沈洛霓可不知道什么叫笑不露齿,下巴枕在膝盖上笑道:“以后就见得多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哦?那到是要托姑娘的福了?”
好说好说!“那公子是来观棋还是来下棋的?”
“都不是,我来看病的。”
“看病……”谁病了?苏瑾繁的腿?沈洛霓无奈的笑了,难怪苏瑾繁不待见管红毓呢,治了这么多年都不好的腿还要被人再三揭开伤疤,想来一定很不开心吧……“那公子就去吧。”
“不打扰五姑娘小憩。”
“无妨。”
管红毓一进去就听到小凳上的寻珂长长松了一口气,沈洛霓笑出声来,她早就注意到寻珂醒了,没想到她居然一直装睡,“醒了就醒了,还要装睡!”
寻珂脸都红了,心虚道:“奴婢本来只是想让小姐跟苏公子好好说话,谁知道世子爷忽然回来了,那既然装了就只能……”
“你这死丫头,叫你鬼灵精,这下好了,谁都知道沈五小姐身边跟了个好睡的丫头。”
“小姐啊!”
“好啦好啦!起来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晚了又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是。”寻珂赶紧站起来帮沈洛霓整理仪容,看到沈洛霓手里那件长袍的时候脸色微红,沈洛霓好笑,问她:“这衣服是谁的?”
“啊?是、是苏公子的……”
“啊?!”
“不过是世子拿过来的,因为世子没有多余的衣服在这边……”
“你这傻丫头!叫醒我不就是了!啊呀!这都什么事啊!”沈洛霓一头埋进衣服里,苦恼的要死,苏羡宁的就算了,还是那个淡定小美男的,让她情何以堪……
衣服上好闻的熏香又钻进沈洛霓的鼻子里,这苏公子眼光品味都很高啊,熏的香好闻又不会让人腻味……等等!不会是他老婆的?他多少岁?十七十八还是更老?皇家的孩子应该有老婆了吧!可能还有孩子了……
完了!这叫什么事?!沈洛霓像被衣服咬了一口一样猛地把衣服放在榻上然后起身,垂头捂脸,闷闷地说:“寻珂叠好,还给人家,我们走了。”
寻珂还以为真的惹得沈洛霓很不高兴,愧疚的上去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沈洛霓脸捂够了,抬起头单手叉腰呼了一口气,心道,你紧张什么?你又不知道,不过是当被子盖了一会,他媳妇能咬你不成?心虚个什么劲?没出息!
沈洛霓不知道的是她刚才知道衣服主人之后一派“嫌弃”的样子早已落入他人之眼……
沈洛霓捧着衣服叫寻珂敲门,是苏羡宁开的门,笑得很灿烂:“怎么?”
“我该回去了,染晴轩里还有些事,这衣服……”
“诶?回去了吗?也好,你在这也是干等,衣服我帮你拿给七哥。”
“多谢堂哥。”沈洛霓如释重负。
沈洛霓看看苏羡宁,嘴角抬高,笑得愈发好看,苏羡宁跟着笑得灿烂,她们两个这样的场景很多,每每沈洛霓想起来都觉得像两个白痴互相龇牙,但是两人一见面还是……苏羡宁笑着目送她离开茅屋,才转身拿着衣服回房……
沈洛霓走着走着,脑子里还是那件袍子,抬手闻闻自己的指尖,那香味还在,跟主人一样,淡淡的,悠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