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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优雅的神经病

偌大书房里就沈洛霓一人,沈仲安早早去了衙门现在还没回来,苏羡宁今天有事出去,他是男子,生活不受限制,自然有很多朋友很多安排,自己呢?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沈洛霓觉得自己状态非常不好,没有办法静心写字,练琴也频频出错,弄得自己越来越烦躁,但是完全不知道原因。因为那对麻烦的母子?平时也是这样,为什么今天特别反感?苏羡宁也常常没法来,也没有大关系,为什么今天会这样……

沈洛霓把头埋在手臂里,试图静下心来,深呼吸,控制控制……记忆回到大二那年,老师将芭蕾跟现代舞结合,排了一支精彩绝伦的舞蹈,后来也确实带给他们极高的荣耀,但那时刚开始练的时候,她这个“天才”是一整支队伍最差的。

排练的时候也渐渐把沈洛霓从第一排调到最后一排,对她来说是莫大打击,那时她已经不止是烦躁,是莫大的恐慌,没有办法完美的跳舞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增加训练量,不停地立脚尖练弹跳,但就是不行。老师安慰她,说身材高挑体形优美的姑娘在芭蕾上的掌控多少会差一点。

沈洛霓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可以更好,为什么跳不出?做不到不要找借口,而是找原因。可她那时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动作对,学得也快,就是看起来和整个队伍不协调,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很快,为了整体着想,她不得不退出……

这是对一个骄傲的天才是最大的打击。她甚至请了长假回家休养,但这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她在家里也停不下来,不住的练习,一支舞蹈一周时间已经跳的十分熟练,但她自己也知道,没有任何感觉。无趣、僵硬、死气沉沉……然后她不的不面对自己,似乎真的对舞蹈不再热情。然后她觉得自己放弃了,一周时间没有再进到舞房,她离开自己房间离开泡面是因为妈妈回来了……

妈妈是个优雅知性的女人,只有和爸爸吵架的时候才会歇斯底里,多年未见似乎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样子,美丽安然充满魅力,其实妈妈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事事争第一,她也确实做到了,但这种优秀也成为后来离婚的重要原因。

妈妈在国内呆了半个月,两个人像姐妹一样逛街吃饭看电影,妈妈教她如何在别人眼里更优雅,给她推荐很棒的书,带她组队打游戏,看起来柔弱文雅的妈妈玩的全是暴力游戏,而且不是玩玩而已,大神称号从不离身。还喜欢带她去游乐园,买的票全是过山车云霄飞车。甚至带她去飙车蹦极……

妈妈说,难过的时候就是要歇斯底里,不过要优雅而不引人瞩目,所以要选那些所有人都会尖叫的场合。

蹦极是沈洛霓的噩梦,她有些恐高,不过极致恐怖的“死”过一次之后觉得确实好的多了。她觉得自己除了蹦极什么都不怕了。

当然,妈妈也有真正优雅的爱好,比如瑜伽。她在澳洲一家健身会所是很棒的瑜伽教练,那段时间常常会带她去一些公园山顶甚至一条冷僻的大马路上做瑜伽,教沈洛霓什么叫“宁静以致远”,有些东西越体会越深奥,所以到现在她都没能很了解意思,但在练瑜伽时她觉得还隐隐懂一些。然后渐渐崇拜自己的妈妈,一个优雅的神经病。

妈妈离开后,她再次走进舞房,练瑜伽时她会觉得好笑,怎么就觉得自己不再爱舞蹈了呢?明明不跳舞会难过的。又彻底放空了一周,终于回到学校,去找了老师,要求再试一遍。将近两个月之后的第一次跳舞,比想象中还要好,天鹅一样优雅的芭蕾和狂放的现代舞在她身上再没有障碍了,她不再单纯是第一排或是最后一排,而是加了一个独舞的部分给她,这个部分也是后来得奖的重要部分。

好像那以后再没有这样遭遇瓶颈的烦躁了,沈洛霓意识到,自己已经快忘了跳起舞来流汗都是十分快乐的那种感觉。她不幸的成为了一个活在繁文缛节三从四德中的古代女子,但这不是放弃自由的理由,她要跳舞,要做自己觉得一定要做的事。

沈洛霓不想要再忍受这样的生活,是她太急着适应这个世界了,已经快把自己的灵魂丢掉了,这不是她要的,不全是。可以没有爱情,可以没有朋友,可以没有自由,但怎么可以没有自己?沈洛霓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个身份,竟就这样轻易的把自己改变了吗?真是可笑。

沈洛霓忽然从书房出来,吓了寻珂一跳,沈洛霓没理她径直走了,寻珂急忙跟上,心里奇怪得很,小姐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从听到那些婆子丫鬟的事到从晓春院出来,脸色越来越不好,她不懂音律,但她听见今天小姐的琴弹得断断续续,知道肯定是不顺了,练字也时不时能听到纸团落地的声音,想来也是很不顺利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那些婆子?还是因为过分的二夫人母子?现在她也不敢开口问,总之先跟着别让小姐出了事才是正事!

倒是没有出任何事,因为沈洛霓脚步匆匆不过是回了染晴轩,平时沈洛霓出去了一般是中午甚至晚上才回来,今天倒是奇了,让院子里的人摸不着头脑,但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昨晚一事让大家多了个心眼,这好脾气的五小姐也不是好惹的,惹急了比别的院里还要吓人呢!

沈洛霓这么急着回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她现在想练舞做瑜伽甚至找个人干一架…随便点什么都可以,她想出一身汗,做回一个淋漓尽致的人,过能力范围内最想要的生活,她不希望自己沉浸于勾心斗角之中不能自拔,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何苦接受这样的生活?

“暖倾!”沈洛霓在屋里乱转,觉得心跳加快,有种上台之前手忙脚乱的激动,真他妈的是乱七八糟的一天!她需要点东西,她找不到,真是麻烦,这房间简直一点都不熟!暖倾急急忙忙跑进来,有些吃惊,“给我找一身方便活动的衣服,不要太厚,我不知道你们放哪,我找不到。再找个束额。”

“好的,小姐。”暖倾一边翻找被翻得杂乱的衣柜一边疑惑:“小姐怎么忽然找衣服?这会才三月,还冷得很呢!”

“不要紧,我又不出去,房里不是有炉子吗?我有用。这身衣服太厚太麻烦了。”里三层外三成能干嘛?

一刻钟后,屋里只有目瞪口呆的寻珂和暖倾和一身单衣长发结辫头戴红色束额的沈洛霓,地上铺了一层薄被,沈洛霓就在上面做瑜伽,寻珂和暖倾觉得自己都要被沈洛霓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惊得晕倒了。就在刚才,她们看着自家小姐把脚架在窗台上说是“压腿”,还有“下腰”“开肩”左拉右伸的“热身运动”……这会又在这薄被上做“瑜伽”,谁能告诉她们书房里她们小姐遭遇了什么事?

沈洛霓心平气和,作为一个舞蹈钢琴高手,她的节奏掌控还是值得称道的,所以就算是没有音乐,她还是能把控好一个动作的时间,但现在这不是重点,主要是现在她只是一个“初学者”,大树式这样简单的姿势都能让她费尽力气,劈叉下腰也都成为让她龇牙咧嘴的动作,好在这身子的柔韧性没有太糟糕。

她忽然想到以前自己还小的时候第一次开胯,老实说真是毕生惨痛。以前的自己真的是整个身子没有不适合练舞的地方,唯一差一些的就是胯,但那也是很久以前,小的时候就被那个无良老师骗了,十秒钟的撕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相信这世界还有好人!想想还觉得好笑,要不是那老师骗她,说不定她要受更多苦呢!

吸气、吐气、放松、平衡、冥想、放空……不断地深呼吸和冥想让她总算平静下来,觉得整个人都好多了。妈妈一直是个睿智的女人,给她讲了很多在关键时候帮了她大忙的道理。

很多话当时妈妈说给她听的还觉得妈妈强词夺理,现在想想,他们本来就不是很正常的人,那些合适大众的生存方式不是他们的,他们过得生活在别人眼里何尝不是“强词夺理”?他们要的是一个适合自己的,能让自己过得下去的理由。她妈妈聪明的做到了,然后还直接间接的教给她,无形之中妈妈的智慧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沈洛霓吐出胸腔里的空气,身子平缓的服帖在腿上,忽略筋骨拉伸的痛苦,她意识到自己又有些想念他们了,优雅癫狂的妈妈,正经温和的爸爸,他们两个虽然不合,却从没有忽略过她,虽然他们一个天天加班,一个身处国外,可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却从没有断过。

爸爸会在下飞机后第一件事给她打个电话,然后很快她能喝到爸爸那个严肃的秘书熬的汤,有空会带她去看电影来一场小旅游,给她买爆米花和棒棒糖,还有漂亮的包包和鞋,爸爸的眼光是很好的,一点不像个快五十的人,有时能听见别人在背后议论“小三”和“老夫少妻”的声音,却把父女两乐的直笑。

妈妈有时会突然回来看她,待上三五天或更久一些,带她到处疯玩,平时也是国际长途不断,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什么事情都会说,邻居家小男孩袜子上的破洞,楼下咖啡厅新来的帅哥,路边吵架的奇葩情侣……

沈洛霓在腿上趴了很久,她在哭,可不想让两个丫鬟担心,她心里疯狂地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没有平等,没有姐妹情深,没有自由恋爱,没有开明的老爸,没有知心的老妈……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忍受这样该死的生活!她爸爸妈妈会想她会伤心难过的,谁能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过的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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