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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信

王嬷嬷曾有一瞬间怀疑过谭云槿是被邪物附了身,但是她看到了谭云槿的眼睛,清澈的大眼睛里面虽然盛满了悲伤、恐惧,却明亮又不失润泽,仿佛水浸的宝石,不带一点杂质。

王嬷嬷相信她还是那个自己一手奶大的姑娘。

或许是上天看着姑娘可怜,特意给她示警的吧,不然真让善良的姑娘过上那样可怕的日子,王嬷嬷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喘不过气来。

王嬷嬷搂着哭的不能自已的谭云槿,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小声的哄着,直到她的哭声慢慢的平缓下去,“姑娘不要怕。嬷嬷相信你。但是这件事你不要再和其他的人说了,剩下的就交给奴婢了,嬷嬷拼了命,也会护着你的!再不济,不是还有老爷的吗?”王嬷嬷发狠的说道,郭家若是真的敢那样作贱谭云槿,她就告诉老爷,就算郭家是国公府的人,老爷也是不惧的。

王嬷嬷是谭家的家生子,世代服侍谭家的主子们,谭家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对于谭家真正的实力清楚的很,有许多的事情谭云槿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王嬷嬷对于谭云槿刚刚的话还没有完全相信,若是谭云槿真的经历过上一世,那些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脉被人糟践不管的。

谭云槿埋在王嬷嬷的怀里,从她绸衣上隐隐闻到那个柠檬色香囊中的芳馨,又被王嬷嬷的话感动得震颤起来。

她不知道王嬷嬷以为自己只是有了预知的能力,不是重活了一世,她以为王嬷嬷信了自己的话,而谭云槿经历了最初的愕然,恐慌,困惑,茫然之后,看到王嬷嬷熬红了的双眼,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言行举止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谭云槿在王嬷嬷的劝慰之下,幼小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又昏昏然睡了过去。

王嬷嬷立刻叫了月玲的进来,悄悄地吩咐她留意郭家人的言行举动,对于谭云槿刚刚说的话则只字未提,她觉得月玲同样是家生子,忠心也是有的,但年龄还是太小,生怕她被人哄了去,一时说漏了嘴。

王嬷嬷安排好后,见谭云槿睡着了不再像先前那样昏迷着还胡言乱语,而是踏踏实实的睡着,她这才松了口气。

谭云槿这一次睡的很稳,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精神了许多。

屋里没有人,她听到王嬷嬷在屋外和月玲小声的说着话。

谭云槿想起了自己对王嬷嬷说的话,不由暗暗后悔。

这些年来,有什么事都是嬷嬷都是头一个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有事了也挡在她的前头,自己的事就是自己想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何况是向来对她视如己出的嬷嬷?

她把满腹的心思都藏在了心底,像所有养在深闺里的少女一样,循规蹈矩,温驯娴静,吃药看诊,再也没有一句惊人之语。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她一点也不熟悉。

王嬷嬷说,这里是国公府内院的最西角的冷香院。

谭云槿前世也不曾听过这个地方,更别说是来过这里。

想是因为谭云槿还没进郭府,就生病了,昏着进了府。郭府的人自是担心会过了病气,就把谭云槿打发到离主子们最远的地方了。

王嬷嬷虽然一脸淡然的说着这样的话,可是熟悉嬷嬷的谭云槿还是从她不在意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忿。

谭云槿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前世她倒是一进府里,就被霍老夫人心肝肉儿搂在怀里好一阵疼惜,又被安排在了霍老夫人的院里,和那个孽障同出同进,以致坏了自己的清白名声。

原来谭云槿还以为霍老夫人是心疼自己,吃的穿的都等同于郭于玉,现在想来,恐怕在那个时候,老夫人的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了。

这一次因为病着,没有见着郭家的主子们,屋里也没了碍眼的人,谭云槿又把心里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这几日,王嬷嬷又仔细的问了她几遍,确定没有疏漏,才叮嘱谭云槿放宽心,又暗示她谭家不是一个国公府可以肖想的,虽然她对王嬷嬷的话半信半疑,但是心里还是安稳了许多,病也好的快了。

这里的院子有些小,好在她原本就随和少语,喜静不喜动,倒也不是件难事。

倒是王嬷嬷,对于郭府那是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的,还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缘由在府里四处走动,和郭府的主子们搭上话,定是是殚精竭虑,花了不少心思。

虽然现在有些事和前世不同,可让她相信自己感受到的都是一场梦,她又没办法欣然接受。

怎么办才好?

谭云槿愣愣地望着青纱帐顶,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如果她梦中的事都一一再现,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她确实经历过那些事呢?

谭云槿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让父亲病逝,王嬷嬷也不会这么辛苦?

谭云槿回忆着自己知道的事。

可越想她越模糊——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在郭府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每日里也是缠绵病榻,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见到郭于玉的时间也一日短过一日,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除牢牢记住了郭于玉那句“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了你。”这句话,其他的事也都懵懵懂懂地没有什么印象了。

谭云槿不由地苦笑。

自己从前好像过得也太糊涂了些,每次郭于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是放在别的地方,自己都没有发现,或许自己只是故意的装作不在意?

她冥思苦想。

自己刚刚到国公府的时候……郭家二房的老祖宗过八十大寿,郭家的二房,一直都傍居在国公府里,就算是老国公去世了,也没有搬出去。

二房的老祖宗和国公出身军旅不同,他是正经的两榜进士,翰林院大学士。

那天家里很热闹,不仅金陵的大小官员乡绅都来了,老祖宗几个致仕的学生也到了……这不算……老祖宗的寿辰大家都知道,而且开春就开始准备了,至于客人……

谭云槿年纪小又身上带着孝不能观礼,原来她也是呆在霍老夫人的院里,吃着霍老夫人让人送来的点心,哪也哪也没去,谁也不认识啊……还是想想别的事吧!

谭云槿咬了咬唇,猛然想到了祝清兰。

祝清兰第一次出现在郭家,就是在老祖宗的八十大寿上。

她跟着她的嫡姐祝清婉和王妃关氏来给老祖宗拜寿,外祖母安排郭初薇,郭采薇一起招待她们姐妹,她是在散步的时候在园子里赏花的郭家两姐妹,还有祝清兰和祝清婉,那是自己和祝清兰的第一次见面……

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谭云槿连声喊着月玲。

月玲自从到了郭府,几乎没怎么合眼,年长的王嬷嬷回屋补眠去了,她牢牢记者王嬷嬷的话,不放心把谭云槿交给几个小丫鬟服侍,就坐在内室的门口打着瞌睡。

听到谭云槿的呼声,她立刻坐直了身子,拍了拍睡意惺忪的面孔,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姑娘,您醒了!”她柔声道,将帷帐挽了起来,“奴婢叫人来打水服侍您梳洗吧?刚才王嬷嬷来过了,见您睡得正香,就没让奴婢叫醒您……”

谭云槿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祝清兰和她一样,都是逝了母亲。不同的是她母亲在她半岁岁的时候就去了,而且她并非王妃亲生,而是静远公最喜欢的一个姨娘所生,可惜的是,那姨娘在生祝清兰的时候大出血,一命归了西。

可是谭云槿不仅是正室嫡女,她的父亲在母亲去世后,一直念念不忘母亲,没有续弦,而她的父亲却在祝清兰生母去世不到百日就把祝清兰的姨娘抛在了脑后,再也没有进过她们的院子,连带着把她和姨娘生的兄长都忘了。

记忆里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祝清兰心生怜悯,很快玩到了一起。

据祝清兰说,静远公王妃因是世家小姐,为人清高傲气,对于静远公宠爱哪个,一向不理。

可是在祝清兰姨娘去世以后,见静远公转脸就把这兄妹二人抛在了犄角旮旯。

王妃不愿意教养他们兄妹,可是她也不愿背上苛刻庶子庶女的恶名,索性姨娘的家人也赶来为姨娘送行。

王妃干脆就在姨娘回去的时候,把这兄妹两,一起打包,和着满车的回礼一起送到四川绵阳的姨娘老家,要不是祖母病逝,她兄妹二人无人可依,祝清兰写了一封舔犊情深的思亲信,让花心的静远公偶尔的泛滥了一把父爱,让王妃把这两接了回来。

静远公和忠国公不同,人家是实打实的凭着显赫的战功封赏为静远公的,是所有当兵人的楷模。

是所有人巴结的对象,像郭府这般只有表面富贵的人家对静远公也只有巴结的份。

问题是祝清兰兄妹是什么时候到的金陵,谭云槿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问月玲:“外祖母今天有派人过来了吗?”

静远公身居要职,是今上倚重的臣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祝清兰什么时候到的金陵,让人一打听就知道了。

不过是要瞒着外祖母那边,最好还是让自己的人悄悄的问。

月玲道:“周大娘一早就过来了。她说老夫人去了庙里。说是申正(下午四点)之前就会赶回来。等姑娘养好身体,再去拜见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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