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晶满面感激之色,娇怯怯垂首谢道:“多谢槿儿出言相助。谭晶虽然出身寒微,但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谭云槿笑的天真:“举手之劳而已,大家都是好姐妹,何苦这样计较。”
谭晶微微迟疑:“只是槿儿初来乍到的就这样为我得罪了润儿,岂非自添烦恼。”
谭芳苓走上前来对谭云槿说:“原先见你遇事总是不爱言语,你这样无法无天!叫我替你白操了心。”
又对谭晶笑言:“你看她这个胡闹的样子。哪是有心得罪人的?再说润儿不过是小孩子性情,不会和自家姐妹计较的。”
谭云槿看一眼谭晶的穿戴,衣裳簇新,显然是新做的,但衣料普通,显而易见是坊间寻常的作料,失了考究。
头面除了发上插两只没有镶宝的素银簪子和绒花点缀,手上一只成色普通的金镯子,再无其他配饰,在打扮得花团锦簇的谭家姐妹中未免显得有点寒酸。
谭云槿微微蹙眉,低头再荷包里取出一支玉垂扇步摇,又摘下耳上一对翠玉环都替她戴上,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姐姐即到了这富贵之地,再衣饰普通,就会被以貌取人的人轻视。这两件首饰就当今日相见之礼。”
谭晶感动,垂泪道:“劳妹妹破费,本来该是姐姐给你见面礼的,可我出身寒微,怕是有心而无力。”
谭云槿安慰道:“姐姐莫要妄自菲薄,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妹妹美色,若再勤奋些,定有一飞冲天之时。”
谭晶又拉着谭云槿说了几句感激涕零的话后,才告辞离开。
谭云槿这才有时间和谭芳苓牵着手归位继续说话。
谭芳苓方才忧道:“刚才好一张利嘴。也不怕得罪了润儿和蕊儿,小心她们给小鞋穿。”
谭云槿见四周都是谭芳苓的人,才钻到她的怀里,恬笑道:“我相信能够教出像姐姐这样的地方,一定不会有小心眼的人。”
谭云槿不轻不重都捧了她一下,谭芳苓不禁失笑,用手指轻刮谭云槿脸颊。
今天谭芳苓把谭云槿带过来,一是要让她和谭家的几个小姐妹熟悉熟悉,二是想安排谭云槿在北园的住所,还有开始学习的一些事情。
结果被谭蕊三个一搅和,弄的事情只做了一件。
谭芳苓告诉她,北园中心的地方问梅阁,其院子里有一株两百年的卧龙虬梅花,这里已经住了谭蕊。
谭晶住在西角的水秀阁,谭蕊则住在了西南的坐春望月楼。
剩下的还有七八处院子没有住人,因为这一辈的女孩子目前只有她们几个最小,其他的都已经在出阁或游学去了。
谭云槿对她说的游学非常的惊奇,女子要怎么游学?
原来谭家的教学还真的很与众不同。家里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每月都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一起学习世事,经商,还有有关朝廷政局方面的知识。
等到女孩子满十三岁,男孩满十五岁,就可以由家中长辈带着,一起四处游学。女孩及笈之时就会结束游学。
男孩子则没有什么限制。
谭芳苓是一个特例,从去年起就开始的游学。
谭云槿都傻了!
她想到日后自己也能像男儿一般走出闺门,畅游在山水之间,心思早就飞到了蓝天白云之上,连选院子的事情都无心理会。
最后在谭芳苓的几番催促下,才胡乱的指了撷秀楼,不过谭云槿还是有意的选了个离谭蕊和谭晶比较远的地方。
晚上谭云槿还是回到父亲那里去住的,昨晚和今天,谭清都把王嬷嬷和月玲分别叫到了跟前,把谭云槿自离家之日起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
谭清看到女儿回来时,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面上笑若春风,眼中含着泪。
谭云槿立时愣在当地,满腔的喜悦蓦然散去,“爹爹!”
谭清连忙伸手牵住谭云槿:“快进屋,我都已经让人摆好饭菜了。”
晚膳后,谭清就赶紧的让女儿回去休息了。
谭云槿心不在焉,加上连日的劳碌,终究没什么胃口。也就早早向爹道了安回房中休息。
月玲和王嬷嬷一早收拾好了床铺。
谭云槿虽然疲累,却是睡意全无。正换了寝衣想胡乱睡下,谭清亲自端了一碗冰糖燕窝羹来看我。
谭清唤了一句“槿儿”,眼中已有老泪。“你把你梦中的情形再详细的跟爹爹说一次。”
谭云槿慢慢的回忆起前世,先枕着谭清的手臂呜呜咽咽的哭了一顿,宣泄过后才擦着泪,把前世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谭清唤她:“我儿,爹这么晚来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虽说才五岁,可自小心思重。不到三岁的你因为娘亲生了弟弟,爹和你娘一时忽略了你,你就整日的以泪洗面,不言不语,若不是王嬷嬷细心,你恐怕就会因此大病一场。此番你又有了如此离奇的际遇,也不知是祸还是福,如今要一人在此,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来了。凡事必须爱惜身体,莫让爹爹挂心。”
谭云槿??点点头,答应道:“女儿知道,凡事自会讲求分寸。”
谭清长叹一声:“本不想留你一人在此。只是事无可避,也只得如此了。历来家大业大,多是是非之时,况且你的出现已让一些人对你颇多关注,想来今后必多是非,一定要善自小心,保全自己。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一定要写信告知爹爹,懂吗?”
谭云槿忍着泪安慰他:“您不是一直都把女儿充做男孩儿养吗?爹爹放心就是。”
谭清满面忧色,忧声说:“要在谭家争一席之地,哪个不是有七窍心的?爹爹正是担心你容貌绝色,才艺两全,自视清高,不免会遭到一些人的嫉妒暗算。你本是风光霁月之人,若是硬是对抗,恐怕徒然害了自身。切记若无必要,一定要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爹爹不求你争得荣华富贵,但求我的掌上明珠能平安终老。哪怕我们再迁出族谱,爹爹也甘之若怡。”
谭云槿心中悲苦,忍不住落泪,前世自己不就是和爹爹说的一样吗?
她不愿同流而污,听到郭于玉训斥了祝清兰一句,“云妹妹才不会和你们一样的混账”,就死心塌地的将一颗芳心系在他的身上。
好在她一把火烧干净了一切,没有让自己的身心落在那个腌臜之地。
谭云槿郑重其事地看着谭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女儿也不求能够惊才绝艳于世人,但求无波无浪在此度过几个春秋,保住我们在谭家族谱上的名字即可。”
谭清眼中满是慈爱之色,疼惜的说:“可惜你才小小年纪,就要经受苦楚,爹爹实在是于心不忍。
谭云槿抬起手背擦干眼泪,沉声说:“事已至此,女儿没有退路。只有步步向前。”
谭清见她如此说,略微放心,思量许久方试探着问道:“你既然要在这里住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只有月玲和王嬷嬷在你身边,恐怕人手不足。我回去再安排些人过来,这人嘛既要是心腹,又要是伶俐的精干的。你好好想想让谁过来?”
谭清知道,上次去郭府的时候,因为他派去跟女儿的人少了,谭云槿才会被人看清,又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这次他一定要好好的多选上几个人过来服侍。
谭云槿知道他的意思,道:“这个就听爹爹的安排吧。女儿就有一跳,最好选那性子机警些的。。”
月玲虽然忠心,但是心思还是单纯了点。
谭清微微松了一口气,道:“这也好。我回去好好的挑挑。没有合适的话我再让人好好调教几个送过来。”
谭云槿垂首不语。
谭清长叹一声,摸了摸谭云槿毛茸茸的脑袋道:“放心吧!爹爹心里有数。”
送走谭清,她“呼”地吹熄蜡烛,满室黑暗。
谭清参加过三天之后的开祠堂,把她们一脉的名字记到族谱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谭云槿也住进了北园西侧的撷秀楼。
谭清的动作很快,十天之后就给谭云槿送来了三个贴身侍婢,她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印象,都是家生子。
谭云槿也没有在取名字上多花功夫,直接取了白芨、半夏、苏叶,将月玲改名为玉竹。
谭清选的这几个人年龄都要大上一些。最大的是白芨,今年十二岁。最小的就是玉竹了,八岁。
白芨稳重温和,半夏机警,苏叶缜密,玉竹老实,四人各有千秋,谭云槿用起来也觉得轻省不少。
谭云槿那日不过是随手一指,也不曾亲临看过,等这天搬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正是她所喜欢的。
正面的五阔楼房有两层半高、两边的前廊与前面的六间厢房的后廊相连接,形成一个四合院。楼前有两株巨大的西府海棠,虽不在春令花季,但结了满株累累的珊瑚红果实,配着经了风露苍翠的叶子,煞是喜人。院中廊前植了一排栾树,枝叶茂密而秀丽,看起来也是有了年头的。栾树春季红叶似醉,夏季黄花满树,秋叶鲜黄,入秋丹果满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