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云槿疾步出了春秋院,直到脚踏上了去海棠居的卵石甬道,心绪才宁静下来。
她开始慢慢的捋着思绪。
看来霍老夫人刚刚是在和大舅舅派来的人说事。
大舅舅郭原和二舅舅郭箴都在京城为官当的还都是闲官。
大舅舅还好点,是礼部侍郎,平时遇到大型庆典,还有得见天颜的时候,可是二舅舅郭箴就不行了,工部侍郎。
他一个书呆子,却整日的和一群工匠打交道,见天的在尘土里钻,连稍大点的官都见不着。
都是长房嫡子,却处处都要差上郭原一线,若是换个心胸狭窄的,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
谭云槿恍惚记得,大舅舅似乎和二舅舅不睦,就是除夕回家祭祖,也是客气两句,比陌生人还陌生人,可见二舅舅也不是有多大胸襟的人。
谭云槿只看到了大舅舅写的上半页信,字又小,她也就看到了那几个字,好像还提到了二舅舅郭箴,不过谭云槿不确定。
谭云槿只觉得她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可是她不明白,大舅舅为何要提起她的爹爹?
郭府的事情和她们谭家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谭云槿想的头疼,都到了海棠居了她都没有想明白。
一个下午,谭云槿都傻傻的坐在书案前扶额苦思,她还把王嬷嬷叫到跟前,仔细的问了爹爹的事情。
可惜的是,王嬷嬷虽然精明,但是对于外面的事情是两眼一抹黑,半点不知。
直到了天色将晚,月玲唤她,要去霍老夫人那里用膳了,谭云槿才从一团乱麻的推测中脱离。
谭云槿一到,霍老夫人就招手叫了她过来,“听说你回去后一直不开心?是不是那个奴才秧子给了你眼色看了?你只管说来,我替你出气。”
谭云槿有些发懵,“没有!外祖母!是我下午在太阳底下晒得长了点,有些倦怠,所以懒的说话,活动!”
“那就好!你一个人到了这里,在家怎样,在这里就怎样!知道吗?”霍老夫人慈蔼的说道。
谭云槿尽管知道霍老夫人是在演戏,还是忍不住眼窝子湿润。
不多时,玛瑙打了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老夫人,大爷过来了。”
霍老夫人很是意外,随后又欢喜起来,道:“他今天不是去致远堂了吗?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干什么?”然后吩咐金雀,“玉儿这会来肯定没吃饭呢,让厨房再加几个他爱吃的菜,把那个酒酿丸子给他上一碗,暖暖胃。”
金雀笑着应“好”,转身去准备晚膳。
谭云槿周身不自在,起身就想要告辞。
霍老夫人却拉了她:“你玉表哥又不是外人,不需守那些俗礼,再说了他虽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对姐妹们却最耐心不过,你不用怕。”
谭云槿此时一心想走,哪里听得进去霍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可没等她说话,帘子一撩,珍珠已服侍着郭于玉走了进来。
“祖母!”他恭敬地给霍老夫人行礼。
霍老夫人望着他,眼睛深处都是笑。
郭于玉一行完礼,就一头扎进霍老夫人怀里,亲热的和霍老夫人撒了一会儿娇,被霍老夫人好一顿揉搓。
“你这猴儿,总是没个静的样子,仔细你云表妹笑话了你。”
他上前眉目带笑地给谭云槿行礼,惫懒的笑道:“妹妹天仙一般的人物,有怎会和我这样满身俗气的浊物计较呢?对不对?”
谭云槿木然地回礼,耳听得郭于玉的玩笑话,想要回上两句,抬头却看见背对着霍老夫人的郭于玉得意地朝着她眨眼睛。
她知道郭于玉得意些什么,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目,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再次向霍老夫人辞行,并道:“大表哥来了,肯定想陪外祖母说话的,槿儿就不打扰了!”
说着谭云槿就想抽身离开,却不防被郭于玉扯住了水云袖。
“妹妹不用担心,祖母疼妹妹和我是一般的。你留下来,祖母会更开心的。”
谭云槿抬头看了看霍老夫人,平时严肃的嘴角此时已经笑成了一轮弯月,知道她再固执的推辞下去就不好了只得硬着头皮应了。
一顿饭吃的谭云槿是索然无味,郭于玉讨厌的眼神一直围着她的身上打转。
谭云槿暗自纳闷,她前世怎么没有发现,郭于玉居然会如此的惹人生厌,就像闻到甜蜜的苍蝇。
吃过饭,郭于玉又缠着她和外祖母说话,后面还嚷着要下棋,让珍珠去到他的屋里拿那个金丝楠木的棋盘。
谭云槿被磨的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她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只带了月玲一人出门,今晚似乎还没有月亮,若是回的太晚了,恐怕会摔跤,又会让外祖母为我担心了。”
本来霍老夫人也有了困意,本来白天为了见大儿子派来的人,就没有午睡,又说了这许久的话,此时早就眼困腰酸了。
可是看孙儿郭于玉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霍老夫人也不愿让他失望,也是强撑着到现在。
此时听到谭云槿请辞,正和心意,见郭于玉还缠着人不放,忙把郭于玉搂在怀里,柔声哄道:“妹妹身子弱,这夜深粗重。露重的,万一着了凉,岂不是受罪。云丫头今日先回,明日我让她早点过来,你们二人再下棋也不迟!”
谭云槿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上,羞怒交加。
“好了!珍珠。你拿着灯,送云丫头回去吧!”霍老夫人安抚好郭于玉,吩咐一旁的珍珠,让她送谭云槿出去。
头昏脑胀的谭云槿一听到霍老夫人这话,立刻扶了月玲的手,蒙着头,跟在挑着灯的珍珠身后,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出了春秋院。
月亮已在天心,淡淡的影子落在脚下,谭云槿踏着自己的影子缓缓而行,想错开那影子都不行抬脚踩下去次次踩中自己的影子直到走到抄手游廊下,人在檐影里无影无踪,只留下天空的清月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