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两人在一个经常光顾的小摊上喝完一大碗豆花,莫愁舒服的叹口气,冬天的早上喝一大碗热热的豆花,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抬头一看,对面的杜铭早就喝完了,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嘴唇抿着,情绪也不像昨天分开时那样高兴。
“怎么了?”
杜铭静默了一下,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道:“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个地方?”
莫愁也不在意,谁都有心情低落的时候,“好啊,你说去哪吧。”
杜铭的眼里透出一点高兴,不过很快又消散了。
“你跟我来就行了。”
“哦。”
反正都完熟了,也不怕他把自己卖了。
杜铭牵起莫愁的小手,一言不发,沉默的拉着她往外走。
两人走了很久,走到莫愁的腿都有些酸了,她看了看前面沉默的杜铭,还是把肚子里想回去的话咽了下去。而且这都进山了,又不认识路,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啊,还是往下走吧。应该快了,走了大半最后却放弃,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到了。”
杜铭轻轻的说,但还是打断了莫愁的自我安慰。她第一个念头是:终于到了!第二个念头是:太美了!
眼前是一片小山坡,山坡上是一大片金黄的野菊花海,初冬的微弱阳光下,这些小花开得明媚耀眼。
然后她的心里转过第三个年头:怎么可能?不是都入冬了吗?这里怎么还会有一片野菊花?不过这些她都懒得管,估计是地理位置的缘故,反正能看到这样漂亮的景色就好。
莫愁扬起大大笑,欢呼着跑过去,杜铭被她拉着也往那边跑,脸上也露出了暖暖的笑。莫愁欣赏了一下,就蹲下来辣手摧花了,没有袋子就用衣服兜着,反正她的衣服穿得多。
野菊花可清火明目,晒干后可以入药也可以泡茶,莫愁也挺喜欢菊花茶,这次碰到正好可以摘些回去。轻轻的掐下一朵朵金黄的花朵,不一会一种菊花特有的清苦带着甘凉的味道弥散开。杜铭觉得这味道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莫愁正摘的高兴,耳边就传来一句话。
“莫愁,我明天就要走了。”
如同一个响雷炸起,莫愁愣了一下,她傻傻的问:“为什么?”然后又很快的反应过来,人家正真的家又不在这里,肯定是要回家的。嘴角的笑慢慢的消失,莫愁觉得心里发堵,很不痛快,可是她又没有立场更不可能阻止。
可惜了,她好不容易碰到这样还算合得来的好朋友,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了。
“家里催着回去,本来上个月就开始催了,不过爷爷舍不得几个老朋友,又拖了这么长时间。可是现在拖不下去了,家里出了一点事,需要爷爷回去。我也要跟着爷爷回去了。”
杜铭的声音很低落,轻轻的开口,表情更是不舍又无奈。
“这样啊。”莫愁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地上枯黄的野草,心里不自觉的烦躁。
“那你家里的事很急的话,你跟爷爷回去也是对的,我......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吧。”沉默良久,莫愁才憋出这几句话。
杜铭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然后又暗了下去,“算了,明天估计会走得很早,天不亮就出发,你肯定赶不及。”
又牵起嘴角冲她笑笑,安慰她:“没事的,我明天走又不是今天走,今天我们还可以玩一整天呢!”
莫愁也笑起来,“对,我们今天就尽情的玩。”心里却有了另一个主意,只不过她现在不能说出来。
两人又嘻嘻哈哈的笑着在山坡上跑,莫愁也不去想着摘野菊花了,她想让杜铭不留遗憾。
杜铭看着笑容灿烂的莫愁,心里的失落也被驱散了,想起妹妹喜欢想蒲公英,特别是一口气吹飞白绒的时候笑得最欢,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的吧。
他蹲下来把野菊花的细小花瓣一点点揪下来,旁边跑累了的莫愁就仰躺在地上,此时的太阳稍微热烈一点了,晒在身上真是舒服,她都不想起来了。至于身上沾的泥土杂草什么的,她完全懒得管了,反正今天的衣服颜色挺耐脏的。
莫愁眯着大眼享受日光浴,暖暖的阳光让她有些昏昏欲睡,正朦胧的抵抗睡意,眼前一阵暖风吹过,她的眼前飘过一阵细碎的金黄花瓣雨,莫愁惊呆了,睡意也瞬间消失,只顾睁大眼看着面前的景色,蓝天白云做幕布,眼前金黄的花雨纷纷洒洒飘扬而过,真是美极了!
有的后座力不足,直接掉在了莫愁的脸上,轻微的触感传来,莫愁恍然醒过神。猛地转头,入眼是笑得比金花还要灿烂的一张脸。
“杜铭。”莫愁呓语似的叫着这个名字。
“怎么样,漂亮吗?你喜不喜欢?”杜铭期待的看着莫愁,希望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喜欢。”莫愁喃喃道。接着声音越来越大的说道:“喜欢,我很喜欢,谢谢你。”
“那就好。”杜铭笑得更灿烂了,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在山上耗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个人顶着红通通的脸蛋好不容易回到镇上的时候,早就是饥肠辘辘,眼冒绿光,特别是闻着人家厨房里飘出来若有若无的香味......两人同时咽了口口水。
“咕咚!”声音还不太小,两人尴尬的转头对看一眼,又同时笑了起来,大手拉小手,愉快的飞跑,选了一个最近的还算合口味的饭店,进去之后大点特点。莫愁本来还保有理性,他们俩小孩根本吃不完这么多,想劝劝杜铭不要一直点。
不过一抬头,看着杜铭亮晶晶的眼睛,她又把话咽回去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随他高兴吧。
点了一桌子的菜,任两人敞开肚皮吃也是不可能吃得完的,老板收桌的时候,他们俩还瘫在椅子上没起来,老板看了看还剩下一大半的菜,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浪费哟。还剩这么多,可惜了了。”
莫愁听了悄悄的吐吐舌头,又去看杜铭,可是在他脸上根本就没什么反应,莫愁猜,大概是他家条件特好,也有可能是见惯了这种事,所以才见怪不怪。
从饭馆出来,两人尽情的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上撒欢,最后一天的狂欢总是显得尤为珍贵和肆无忌惮。时间的流速总是格外的快,杜铭很不舍,但是已经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莫愁必须要和爸妈一起回家了,他觉得这个每天都要经历的离别很让人恼火,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他站在宋爷爷家门口,他沉默着不说话,也不肯离去,抿着嘴角,就这样倔强的看着莫愁。莫愁被他那略带固执和乞盼的眼神看得心软,有带了点小小的恶趣味,不知道再过一个晚上他又会是个什么反应?
咳了两声,莫愁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那双清亮的眼睛,低下头,小声的带着孩童特有的甜糯说道:“你回去吧,我要进去了。”
杜铭眼睛的光亮熄灭了,本来就知道是不可能的,还能怎么去奢求莫愁跟他走呢,他真傻!
沉默,还是沉默,直到莫愁的腿都有些僵了,杜铭才用很低的声音问:“你会忘记我吗?”
“当然不会。”莫愁回答得坚定又快速,她有点后悔了,腿都要麻了!
杜铭的脸色稍稍好转一点,接着又问:“那你会想我吗?每天都想我?”
莫愁正准备答是,可是......仔细一想,每天都想着他,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有歧义,这么......呃,暧昧呢?
莫愁使劲摇摇头,把那种不健康的思想从脑海里甩出去,人家才多大,自己现在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思维?还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就好答多了,就当是哄孩子好了。
“我肯定会想你的,你不要担心以后我会忘了你。不信拉钩?”
“好!”杜铭眼睛一亮,又笑了起来。
莫愁翻了个白眼,接得也太快了吧。这家伙原来还信这个?他不像这么幼稚的人啊。不过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不履行不是骗人吗,莫愁阿姨只好伸出手哄小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莫愁关上门松了一口气,小孩子还真不是那么好哄的,小孩子的眼神也太有杀伤力了!
看着堂屋等着自己的爸妈,莫愁奔了过去,“爸爸,妈妈,我跟你们说一件事......”
第二天凌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天气冷得能呵出一口白气,杜铭穿上了厚厚的衣服,怏怏不乐的走在爷爷的身后。杜爷爷看了一眼后面拉着脸的孙子,眼里闪过一丝狭促笑意。
“老杜啊,我们来送你来了!”
后面传来一声浑厚的喊声,杜爷爷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三个好友来送自己来了,再看了看还是没反应的孙子,嘴角的笑已经憋不住了。他没管孙子,自顾的和三个老友一块道别,并越好时间再聚。
“杜铭!我来送你了!”
一道熟悉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响起,杜铭猛地转头看过去。包的像个球的莫愁正站在他的面前,笑得特别狡黠可爱。
杜铭也跟着笑了,他觉得自己很开心很开心。
“你会记得我吗?”杜铭上车前这样问。
“我一定会的。”莫愁笑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