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教导的事情倒是毋须尹大人担忧了。小女的要求也简单,只希望能够通融通融,让我能够与十一皇子见见面,小女处事方面必然如尹大人的要求,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的。”
沈璃然如同普通的女娃般娇娇笑道。
“若是我不答应呢?”尹志远放下茶盏。
“这样啊,那人的贴身丫鬟正收容在小女名下的院子里,好生招待着呢,而且啊,小女手里还保存着关系那人身份的东西呢,要是被小女拿出来,不仅会受到圣上的嘉奖,想必尹大人的政敌亦是十分高兴的吧。”
沈璃然做事,向来是打蛇打七寸!
尹志远连喝了几口茶,压下心里的郁气。
“若是尹某答应,那沈二小姐是否能够高抬贵手将原物归还呢?”
“丫鬟自是会被送回去,至于那些紧要的东西么,小女也只能还给尹大人一部分了,毕竟,若是大人倒打一耙,小女可是什么都赚不到了。而且,若是大人能够体谅小女的小小要求,以后大人若是有需,小女必定尽绵薄之力。”
不论这女娃的话是谁教的,但这气质着实隐隐不凡,谈判间气度超然,神情肃穆,瞬息之间,直切要点,安利侯府确实养出了一个嫡小姐,就是百年熏陶的世家亦是当仁不让的!
不过!这老虎须也不是好摸的,总得让这女娃体会体会才好,否则,我尹志远岂不成了个笑话!
尹志远待了好一会儿,才最终敲定沈璃然的要求。
“还希望尹大人能够保密,这件事,小女亦是不会告诉阿爹的。”
在尹志远离开前,沈璃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小姐,这事儿能成么?”七羽有些不确定地道。
沈璃然平常处事作风极有成见,聪慧异常,让手下的丫鬟奴仆都不敢轻视,甚至心里已经不将自家小姐当作一个幼女了。
“不用担心,尹大人什么都能够处理得很好,唯独那人,可是尹大人唯一不能放下的软肋。”
重生而来,沈璃然是步步谋划,从阿娘的手里取得不少银两,再加上自己从小所得的珍稀物品,全都交给了阿蒋用来培养下属,在打探消息方面做得极好,虽比不上那些精心训练,浴血而出的暗卫,但也是训练有素的。
雁来院正屋。
郭氏倚在乌木香椅上,沈璃然拉着郭氏的云袖,郭嬷嬷慈爱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女。
“阿娘,你就给女儿吧,女儿对那个东西欢喜的紧,反正那宅子也买进快一年了,也没人问津,都闲置一年了,又没有收项,着实浪费,就让女儿去捣鼓吧,说不定真弄出名堂来了呢!”
郭氏头疼地抚额,这几天一直在跟前说这事,女儿家讲究贤淑宁静,就没有答应,偏又缠得紧。
“锦瑟啊,阿爹看,这事儿还是听你阿娘的话吧,你是安利侯府矜贵的大家小姐,怎可学那普通人家的女子,你要是实在欢喜,阿爹便派小人去拾掇那些,可好?”沈利和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话语间满是心疼的语气,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
“阿爹~你就答应锦瑟吧,您最疼爱女儿了,你要是不答应,女儿就天天缠着你,非磨得你答应不可。”沈璃然几步走到阿爹身边,娇嗔地道,颇有些被宠坏的张狂。
果然,沈利和见女儿如此,那是一个眉开眼笑,喜意满满。
“好,好,好,阿爹的锦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其他,我安利侯的女儿就该如此,才不堕了阿爹的风范!”
“老爷,不可如此宠爱这妮子呀,锦瑟的名声——”郭氏皱眉,不悦地说道,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怕什么!我沈利和就愿意如此娇宠女儿,管太多作甚,夫人不必再说。”大手一挥,便止了郭氏的欲言又止。
本以为这些时日,女儿骄纵的脾气已经有所改变,没有想到,竟还是原来那样子,也不知夫君是怎么想的?哪有这样教女儿的,这不害了她吗?虽离及笄还有几年,但也忧心啊,看来,有得忙了。
沈璃然这将近一年来,再也无法像什么都没有经历过那样若无其事地去参加那些个宴会,但她也发现,不论是阿爹还是祖母都对此感到疑惑,竟然更加重视起自己的日常,这可不好!
后来便强迫自己如同前世那样,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如此,变成了阿爹跟祖母欣然的模样,阿爹跟祖母也放下了戒心,消停了下来,即便心底里恶心得直翻滚,仍然坚持了下来。
至于这院子,自沈璃然清醒了以来,便将其买了下来,一个四进的小院子,倒也没有引起阿爹的重视。
这不!正是它起作用的时候了,沈璃然已经等不及了。
原来,这院子就位于青步街上,距离章家老宅只隔了条街道,倒也极近,只花了一个月,便派人打通了地道,从里面直通章家老宅的后院花圃,神不知鬼不觉便可以进入十一皇子赵墨被监禁的地方。
沈璃然用的借口是命人在此编织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再弄些香料什么的,在东郦国,除了编织技艺有要求以外,香料什么的也是极受欢迎的,加上这里正处于有织街之称的青步街,什么借口都不用再想了。
这一天,沈璃然如往常一样乘坐马车来到这个地方,虽然已经来此地好几次了。
但今天,是沈璃然真的决定见那个人的时候了。
在与尹志远确定好后,沈璃然将七羽留在院子里,独自穿过了地道。
寒冬素裹,白雪皑皑,严风凛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盛京已经好久不见骄阳了,不知疲倦地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灰沉沉的,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有种莫名的压抑感,久久挥散不去。
沈璃然上身着一件红色的夹毛褂子,外披一件雪白狐皮斗篷,手里抱着一个鎏金雕花的暖炉,下身亦是相衬的加厚襦裙,上面点缀着朵朵血红色的梅花,散落着,交错着,却又不失突兀,下摆的裙裾上沾上了朵朵晶莹的雪花。
白色的世界,只有那一抹张扬的红,热烈,却也冰冷。
断壁残垣,虽然破败,却也极为广阔,庭院幽幽,透着一股沧桑,仿似还在低低诉说着当年章氏一族曾经的辉煌。
破败的庭院,年久失修的阁楼亭台,哪怕是厚厚的大雪,依旧掩饰不了杂草丛生的事实,沈璃然走了许久,都没有遇到一个仆役,宅子空阔得没有一点声音,如同被世人遗落的角落,又有谁人能够想到,只一墙之隔,隔断的不仅仅是热闹与寂寂。
走了大半个时辰,沈璃然仍旧不断走着,在一处虚掩的祠堂,她停了下来,从门缝里好像透出一股微弱的光,沈璃然的手,扬起来,就这样停在了陈旧的门前。
她终于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嘎吱嘎吱’的沉重声音响起,入目是内里层层的蜘蛛网,在灰尘扬起的刹那,沈璃然闭上了眼,静静等了一会儿,才睁开。
恢弘大气的祠堂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厚重蜘蛛网与灰尘,木梁还算结实,上面垂下来的幕布已经看不出材质,灰色,残破。正中央的牌位东倒西歪,不曾被扶正,上面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已经看不出雕刻的字迹。
地面上堆满了杂物,堆放得毫无规格,正中央被人清空,划出一片空地,上面有石块划过的痕迹,凌乱,毫无章法,看不出要表达的意思,地面上趴着一个瘦小的身子。
那是怎样一个孩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