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宜妃并不叫我起身,而是将我细细打量一番,然后问道,“本宫原本打算在皇上面前举荐你,可御选当日竟未看到你!”
“多谢娘娘抬爱!只可惜,奴婢福薄,御选当日突发急症,未能参选……”
“如此,倒真是令人惋惜!”她幽幽地叹道。
我头皮一紧,忙道,“这都是命,奴婢注定没有富贵命!娘娘不必为奴婢感到惋惜!”
宜妃淡淡地叹口气,道,“你能看得开,这很好!”
“多谢娘娘赞许!”
宜妃点点头,又问,“叫什么名字?现下在哪个宫当值?”
“奴婢长宁,在储秀宫侍奉良妃娘娘!”
“唔……”宜妃沉吟着,坐上主位,方向我摆摆手,道,“平身吧!”
她终于想起这茬儿了,我道了谢,便站直了身子,她又道,“良妃妹妹性子极好,在她跟前伺候,是你的福气!”
“是!”我点点头,道,“奴婢一向都是惜福的人!”
她点点头,叫身旁的宫女取了一支碧玉簪子来,递到我手上,道,“你这丫头讨人喜欢,本宫一见到你,就很喜欢你,这簪子,就算是见面礼,休要推辞!”
那玉簪入手冰凉,闪着光晕,看着很是金贵!但,我没法坦然接受一个陌生人的礼物,尤其,是一个如此贵重的礼物!虽然宜妃娘娘贵为皇妃,应该不会让我为她办事,可万一呢?就算她真的没有别的意图,我也不想欠下这个人情!
“多谢娘娘厚爱!奴婢惶恐!”我忙跪倒在地,将簪子高高举过头顶,道,“奴婢……未立半寸之功,不敢贪图娘娘的赏赐!”
“长宁,”宜妃忽然笑了,道,“你这丫头还挺实在!唉,像你这样实在的丫头,不多见呐!你不必惶恐,本宫赐你玉簪,不为别的,只是欣赏你罢了!”
“奴婢……”我不知该说什么,愣在原地,宜妃笑了笑,对身旁的宫女道,“如烟,这丫头想是不会戴着簪子,你去帮她戴好吧!”
我愣怔着,看着那妙龄少女款款行来,轻轻接过我手中的玉簪,温柔的戴在我头上……
如此盛情,我还能推辞吗?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
我只得磕头谢恩。宜妃满意地点点头,对如烟道,“本宫困了,扶本宫回房吧!”说着,又对我说道,“想来,良妃是让你过来帮着照顾密贵人的,快进去罢!”
“谢娘娘!奴婢恭送娘娘!”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心里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摸摸发间的新客,仍是莫名其妙!
来到密嫔的房间,一推开门,便见娘娘惊喜地望过来,“十八阿哥回来啦!”
但,待她看清楚来人是我,眼中的神采登时消失无踪,复又变得呆滞无光。
我走近床边,福了福身,道,“密嫔娘娘吉祥!”
“太后娘娘不承认,我依然只是小主!”她无力地摆摆手,让我起身,又道,“听香奴说,是你送我回来的,良妃姐姐待我真好……”
我点点头,不知该从何说起,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骨肉分离这般痛彻心扉的事,岂是我一言便能化解其痛苦的?
正纠结着,忽听门外传来宫女太监的请安声,“皇上吉祥!良妃娘娘吉祥!”
我忙走到香奴身旁,低下头去。
“皇上吉祥!良妃娘娘吉祥!”明黄色的身影推门进来,我与香奴忙低头福身请安。
皇上不耐地摆摆手,径直走到密嫔的床边,问道,“太医可曾来过?”
香奴忙回道,“宜妃娘娘已派人去请了,估摸着稍后便到了!”
“皇上,嫔妾给皇上请安!”密嫔作势要下床请安,被皇上一把按下,道,“爱妃身子不爽,不必多礼!”
“多谢皇上关心!嫔妾已经好多了!”密嫔挤出一丝笑意,道。
“那就好!”皇上舒了口气,帮密嫔盖好被子,道,“朕方才同皇额娘商量过了,爱妃的册封仪式,定在月底!”
“月底?”密嫔沉吟了一会儿,复又挤出一丝笑意,道,“嫔妾谢皇上隆恩!”
“唔……”皇上点点头,起身道,“爱妃好生歇着,切勿胡思乱想!朕出塞日久,朝廷积了些公务,须得尽早处理!”说着,便对顾问行道,“问行,摆驾乾清宫!”
“恭送皇上!”
皇上行至良妃身旁,略停了一下,嘱咐道,“爱妃好生劝劝密嫔罢!”
良妃福了福身子,再抬头时,皇上已经出门了……
“九月三十……”待外间恢复平静,密嫔幽幽地叹口气,眼角溢出泪花……
我不明白,这个日子有什么不妥,直到那一日才知道,原来,九月三十日是宜妃娘娘的生辰!
太后娘娘将密嫔娘娘的受封仪式和宜妃娘娘的寿宴摆在同一天,真是耐人寻味,意味深长!
翊坤宫双喜临门,究竟是谁沾了谁的光呢?
良妃娘娘自是当时便理解密嫔的苦处,当下走到床边,握住密嫔的手,柔声道,“虽则有些无情,可终归是祖宗传下来规矩……太后娘娘一向以祖宗规矩为重……妹妹莫要太过伤怀……”
“祖宗规矩?对,将十八阿哥交给德妃娘娘抚养,这的确是祖宗规矩!可是……九月三十日……姐姐难道不明白……”密嫔一把扑进良妃怀中,紧紧拽着被角,哭诉着,哽咽着,“太后娘娘向来不待见我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妃嫔……姐姐,我也不想要这嫔位之尊,我只想再抱抱我的儿子,再多看他几眼……”
“妹妹……”良妃娘娘拍拍密嫔的后背,声音也开始哽咽,“你要懂事!小十八能在你身边待上一个月,已经是你们母子天大的福气了……当年,我生下八阿哥,强撑着一口气看了他一眼才昏过去……可是等我醒来,他已经被送走了……我都来不及亲亲他,抱抱他……”
良妃娘娘触景生情,心中难过,说着说着便和密嫔哭成一团……
看着她们哭得死去活来,我只觉得胸口发闷!
想起御选前夕听到的恶毒计策,想起储秀宫中用簪子自裁的妙龄少女,想起方才亲耳听到的骨肉分离……这是我所见到的,那么,我未曾见到的呢?还有多少阴谋在滋生?还有多少伤害在延续?还有多少悲剧在发生?
对这皇宫,每深一步的了解,都会化作更深的恐惧!
我必须找机会请求十三爷,早日带我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