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黄昏,队伍忽然间停了下来,我拉开侧帘询问,方知原来密贵人忽然在马车上晕倒了!良妃娘娘闻言,便让我过去看看。
密贵人的马车就在十步之外,但当我赶到的时候,诸位皇子阿哥已经守护在旁。我悄悄挪到十三爷身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十三爷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太医已经赶过来了!”
风吹帘动,我看见那身穿龙袍的中年男子将一衣着华贵的妇人抱在怀里,脸上满是焦急的表情!看来,这密贵人是皇上的新宠,目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啊!
太医飞速赶到,隔着纱布为密贵人把脉,良久,向皇上跪下,恭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密贵人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皇上闻言,满是愁容的脸上顿时有了几分欣喜,那怀中人也醒转过来,太子爷首先拱手恭贺,“恭喜皇阿玛,恭喜密贵人!”众人纷纷跪倒,“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密贵人,贺喜密贵人!”
皇上一高兴,当即吩咐队伍停止前行。当晚,便歇在昌平州丈顺村!
将这消息告诉良妃娘娘,她想了半晌,方道,“这一路上,可苦了密贵人了!”接着,又嘱咐我准备些礼物送过去……
但当我晚间带着为良妃娘娘补身而准备的人参过去探望时,尚未见到密贵人本人便被她的贴身宫女跳出来拦住,道,“娘娘如今正在陪皇上叙话……这人参,奴婢替娘娘收下了,请替我们贵人谢谢良妃娘娘的好意!”言语间,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我无奈地点点头,料想她不会使用这株人参,却也不得不将锦盒递给她,心里叹道,“唉,可惜了一株好人参!”
提步退出门庭,便见四爷和十三爷一左一右陪着太子爷走了过来,忙福身行礼,“太子爷吉祥,贝勒爷吉祥,十三爷吉祥!”
太子爷摆摆手,并未看我,十三对我点点头,便向里间走去。方才辞退我的那宫女忙热切地迎上来……
待在这小小的四合院里,我只觉得透不过气,向良妃娘娘回过话之后,我便悄悄蛰到墙角,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谁知,尚未等我站稳,便见四爷正站在这清冷的月光中……一时惊住了,脚下一松,重心不稳……
“当心!”四爷及时拉住我的手腕,使我免于做自由落体运动。站定之后,忙福了福身,道,“贝勒爷吉祥!”
“不必多礼!”说着,四爷便弯腰坐下。
“既然四爷在此,奴婢就不打扰了……”说着,我福了福身,纵身一跃——却被四爷一把揪住袖子,清冷的声音道,“陪我坐坐,说说话!”
我只得依言坐在他身边,这才发现,他手中拿着一个酒坛子。顿时有些费解,一直以为四爷是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居然也会有借酒浇愁的时候?而且,他让我坐下来,却独自不停地灌酒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打算喝醉了让我扶他下去?
“有人喝酒,是因为爱酒,有人喝酒,是为浇愁,四爷,您这是哪一种呢?”我忍不住问道。
四爷并不答话,但也放下了酒坛,指着密贵人住的院子,道,“皇阿玛即将再添一个子嗣,此刻想必心情很好……他一定记不起来,今日,是皇额娘的生忌……”
他说的,是将他抚养成人的先皇后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吧?
历史上,他跟生母德妃母子情分淡薄……是因为他跟佟佳皇后母子情深?
我抬头看着满天星辰,低低道,“老人们常说,凡人去世之后,便会升天,化作一颗星星,守护她最想要守护的人……”
“我不相信……”四爷摇摇头。
本想用这些虚无缥缈的话以示安慰,谁知人家根本不相信,我便顺着点点头,悠悠地望着那下弦月,道,“奴婢也不相信……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星星,都是自欺欺人的说法!”说着,心口一痛,眼角泛酸,不知妈妈和姐姐如今怎么样了?她们是否已经接到了我的死讯?
那一夜,我们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中,直至月上中天……
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四爷,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双手抱膝睡着了……
护送四爷回到他的房间时,门口的小厮站着睡得正香。
不便惊动他人,我只好扶着四爷走进房间……
“皇额娘……”将他安置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忽然听他传来低低的呼唤,那声音,不似平常那般清冷,而是如孩童一般,声音里满是对母亲的依恋!
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花,我提步走出门外,望着那往东下沉的月牙,心想,四爷并不是如史书记载那般薄情的人吧?
回想起来,自我来到这个时空,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四爷——是他将我从湖中救起,在客栈遇到刺客时,他虽然对我怀疑颇深,但他却在那危急关头腾出手来拉着我跑下楼……
虽然最后也没能救下我,但,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孤女几次出手相救——这样的人,怎会是某些书中记载的那个刻薄寡恩之人呢?
不管后世如何评论,他终究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这救命之恩,我该如何回报呢?
这样想着,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四爷方才在房顶借酒浇愁真情流露,却让我在一旁陪伴,是因为他信任我?
八爷说他信任我,所以将我困在宫廷;那四爷这般信任我,会怎样对待我呢?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寒……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将无以为报!这是师父常说的江湖道义!可我毕竟不是完全的江湖人,怎能因这所谓的江湖道义,放弃宝贵的自由呢?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一个自私的人啊!
回到我的小房间,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虫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想,唯今之计,应当找机会与十三爷商议离宫之计!
离开宫廷,重获自由之后,我再想办法回报四爷的救命之恩和十三的知遇之恩吧!也唯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