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这里有这么多名贵的东西,可小偷一件也没有偷,反而偷走了一张桌子和几个毫不起眼的小玩意,你不觉得这很匪夷所思吗?”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伯爵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极不耐烦地说道。他的态度明显地变冷淡了,看起来他是不打算再交谈下去了。
可戴乃立不打算半途而废,他继续追问道:“伯爵,我们今天专门来拜访你,与其说是为了这么几个小东西,倒不如说是另有缘由。伯爵,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两位女士一同前来吗?而且,她们又为什么在你家中晕倒?你难道不想了解一下其中的原因吗?”
“没这个必要,因为这与我无关!”伯爵非常气愤地说道。接着,他指了指房门,对老仆人说道:“苏飞,客人想要离开了,送客吧!”
“伯爵,你错了,这件事情与你有着密切的关系。”一旁的贝尤探长早已按捺不住了,他忍不住说道,“伯爵,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请你认真地回答我。”
“太无理了!”伯爵忍不住大骂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警察厅的贝尤刑警组长。”
“你说什么?刑警?你……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巴黎久负盛名的梅罗曼伯爵的公馆,岂是你这样的小人物就可以随便出入的?”伯爵此时火气十足,显然被气得够呛。
“你问我是怎么混进来的,我可是同他们一起从大门走进来拜访你的,而且,在见面之后,我作了自我介绍。不过,现在嘛,我该向你提出几个与我本职工作有关的问题了,请你认真作答。”
“你说什么?看你这副样子,我就好像是一个犯了罪的嫌疑犯!”伯爵被气得怒发冲冠,浑身发抖。他的妹妹此时也大惊失色。而刚刚苏醒过来的奥莱蒂和雷依娜则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贝尤探长应该已经有所发现了,不错,他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好的苗头。”彭布贝对戴乃立低声说道,“他就像一头恶犬一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即便是戴着铁链,他也会立刻猛扑上去。”
戴乃立只是站在一旁微笑,一句话也不说,一边站在两个姑娘的后面小心地照看她们,一边默默地看着伯爵和贝尤探长唇枪舌剑地争吵。
伯爵嘴里小声地嘟囔了几句,然后直勾勾地盯着贝尤,他那愤怒已极的神情中还参杂着一丝惊恐。
“伯爵,现在就请你如实地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我难道还会有所隐瞒吗?我做事向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伯爵坦然应道。
然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贝尤低下脑袋,轻声说道:“对不起!”他竟然给伯爵道歉了。其实,这也正是贝尤探长的高明之处,虽然他心里仍然怒气未消,可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笑容。虽然表面上笑脸相迎,可暗地里又用绳子将对手捆住,从而将对方制服,贝尤探长尤其精于此道,要知道,这可是他多年从事刑警工作所练就的一手绝活。有的时候,他会想方设法地激怒对方;有的时候,他又会立刻让对方接受最严厉的惩罚。而且,他还会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变换手法,从而让对方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吐露实情。
“真是非常抱歉,我言语失当,多有得罪。现在,我想知道你昨天是在什么时间离开公馆的?”
伯爵耸了耸肩,一句话也不说。
“那么,我就只好问夫人(指惠妮)了。”
惠妮毕竟是一位淑女,不可能像她哥哥那样无动于衷,她或许会认为据实回答对他们会好一些。只听她说道:“2点钟的时候,我和哥哥一同出去了,4点30分左右回来的。”
“然后呢?”
“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因为我们在傍晚之后是从不出门的。”
“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我想知道在昨天晚上8点到12点这段时间里,你们在这个客厅里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我想弄清楚的就是这些。”
就在惠妮正准备说话的时候,伯爵却在一个劲儿地跺脚,似乎是在暗示她不要说出来。
这时,贝尤探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似乎是在对伯爵说:“这不正好说明你心里有鬼吗?”
“伯爵,你和你的妹妹昨天下午都不在家,我想那个时候你们应该在莫德莱尔街的三段1号吧?在那个地方,你假扮成博立克医生,劫持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并将其绑架到这里来。而你的妹妹也在一旁协助你,并且用黑布把那个姑娘的头蒙住了。然而,在你们把那位姑娘劫持到这里之后,她却突然跑掉了,你们赶忙去追,却没有追上。而那位姑娘就是这位奥莱蒂小姐。”
伯爵听到这里,脸扭曲得非常难看,握紧的双手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伯爵,我正常极了,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你曾经在她的店铺门口跟踪过她,而且一直跟到了地铁站,这样的事情并不仅仅发生过一次,而是很多次了。奥莱蒂小姐被你们劫持到这里,可她拼命地挣脱掉了,然后跑进了这间客厅,藏到了书橱顶上,最后才从楼上跳下去逃走的。”
“这,这……这个……”伯爵似乎有话要说,可只见他嘴动了几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脸上那痛苦的表情似乎表明他有难言之隐。
惠妮这时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一会儿看看哥哥,一会儿又用近乎于哀求的目光望着贝尤探长,两只手在不停地揉搓着。
贝尤显然对自己的推理感到十分满意,只听他说道:“另外,伯爵,我想你应该也认识这位小姐吧?”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雷依娜,然后继续说道,“这位姑娘就是歌手雷依娜。当天,歌剧院响起火警,有一个蒙面男子趁着场内混乱的时机把她劫持了,然后带到了这间客厅里。而她身上穿着的镶有钻石的披风和腰带也被抢走了。那么,这个神秘的蒙面男子究竟是什么人?而他的同伙——那个蒙面女劫匪又是谁?我想伯爵你应该很清楚吧……”
说到这里,伯爵就像一只发狂的猛兽一样扑了上来,一下子就把探长扑倒在地,并且压在了他的身上。
“你……你竟敢在这里血口喷人……你这个混蛋,你有什么证据……”
此时的伯爵已经无法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了,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只见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两只手像铁钳一样紧紧地勒住了贝尤探长的脖子。
“伯爵,住手!快住手!”
戴乃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伯爵拉开。然而,他虽然被拉开了,却仍然用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贝尤。他的怒气充斥着他的全身,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摇晃着,终于,他倒在了沙发上,双手颤抖不已。
贝尤探长站起身来,先是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然后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得意扬扬地说道:“你想要证据,这里就有很多嘛。雷依娜小姐清楚地记得这个大客厅里的摆设,还有门前的六级石阶和二十五级楼梯,当然,还有那个女人手上戴的那枚三角形的珠戒,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惠妮惊叫了一声,连忙把左手藏到背后,看到她这个惊慌失措的举动之后,贝尤探长立刻指着惠妮说道:“夫人,我要给警察局打个电话,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话。”
他一边用讽刺的语气说着,一边慢慢地走向摆放着电话机的桌子。
“不要!千万不要啊!”
惠妮跑上前来,疯狂地拦住了贝尤探长。
“夫人,请你让开!”贝尤探长的口气非常冰冷。
惠妮抓着他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求求你了,千万不要给警察局打电话,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我哥哥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就更不可能是抢走钻石的劫匪了,所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求你了,千万别打电话啊……”
对于惠妮的苦苦哀求,贝尤探长不为所动,把她的手甩开,然后拿起了电话听筒。惠妮“哎呀”一声哭了出来,伯爵则紧闭双唇,一语不发。
戴乃立站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切,默默地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之后,一个高级警官带着几名警察赶来了。没过多久,检察官带着书记官也乘车来到现场,他们到了之后便立刻展开侦查工作。
按照惯例,伯爵兄妹和家中的仆人都要被询问一番。可伯爵兄妹对所提出的问题一概不作回答,而那对仆人夫妇更是不管问什么都回答不知道。
于是,贝尤探长和警察们开始着手搜查伯爵公馆。突然,贝尤异常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在这里!我找到了,都在这里!”
他一边大叫着,一边从书橱里面拿出来两本很厚的旧书,把它们高高地举了起来。
贝尤探长慢慢地将两本书翻开,这时,大家才看出来这原来是两个看起来很像书的箱子。看到这里,大家都不由得尖叫了一声,因为他们在贝尤手中拿着的箱子里看到了那条被抢走的腰带,而另一个箱子中则放着那件披风。
“啊!那是我穿的衣服啊!”雷依娜见此,大声地喊了出来。
“可……可是……钻石……钻石已经不见了啊!”彭布贝近乎于绝望地叫喊着。
不错,披风和腰带光秃秃的,上面的钻石都已踪迹不见。
“伯爵,我的钻石呢?你把它们藏哪儿了?”
彭布贝不住地追问着伯爵,可伯爵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伯爵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轻轻地问道:“我妹妹去哪儿了?”
“她大概是回房间了吧?”老佣人回答说。
“她回房间了?好吧,你代我跟她说声‘再见’,同时告诉她也像我一样,就是这样……”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看到这个意想不到的情形,大家都一下子慌了手脚。一直在旁边留心观察伯爵举动的戴乃立连忙跳了过来,狠命地把伯爵的手向上一拉。
于是,伯爵安然无恙,只是把窗户上的玻璃打碎了。
警察们赶紧跑过来把伯爵按住。
“梅罗曼伯爵,你被怀疑抢劫了钻石,我现在要正式逮捕你。”
检察官说完这句话,又对警察们说道:“你们几个去把他妹妹也抓来,一并带走!”
然而,警察们找遍了各个角落,始终没有发现惠妮的踪迹。
“她或许已经自杀了,我们得仔细地寻找一番。”戴乃立非常担忧地对检察官建议道。于是,大家在公馆里反反复复地寻找着,可一直没有找到她。
几个小时之后,彭布贝和贝尤探长一起回到了位于郝斯门街的家中,坐在豪华的客厅中聊了起来。
“伯爵兄妹当然是这起劫案的重要嫌疑犯,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我们却没有找到那些钻石的下落。”
“我们尽管把伯爵抓了起来,可是如果找不到钻石,又有什么用呢?贝尤探长,无论如何,请你帮帮忙,仔细寻找一下,那些警察终究是指不上的。”
“他们确实指不上,不过,最可恶的人还是那个戴乃立。我早就跟你说过,他的原名叫作哈姆·巴奈,是个阴险狡猾的恶人,他现在正在打那些钻石的主意,钻石一旦到了他的手中,就要不回来了。咦……”
贝尤探长不再说话了,而是静静地倾听着,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竟然出现了声响,可是……可是仆人的房间根本就不在那里啊!”
“不错,我也听到了,不过,那里只有一间独立的屋子,一直上着锁,从来没有用过。”
“声音似乎就是从那边传来的,你听!”
于是,两个人沿着走廊一直走到了尽头,看到那个独立房间的门仍然紧闭着。
“这个房间是空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
贝尤探长把耳朵贴在了门上,静静地倾听着。
“有人,屋子里面有人。”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把手枪掏了出来。
“房门是锁着的……咦?你看,屋里还亮着灯呢!”
不错,锁孔处透出来一丝光线,彭布贝悄无声息地拧开了门把手,把门轻轻地推开了。
他们朝屋子里面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屋子里竟然有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平躺在椅子上,而另一个则坐在椅子旁边,他们都一动也不动,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看不见脸孔,只见灯光照在他们的背上。
“是戴乃立!”贝尤探长首先惊叫了起来。
不错,这个人正是戴乃立。他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到两个人的面前。
“你怎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彭布贝高声问道。
“嘘!小点声,不要把她惊醒了。”
“她是什么人?”
“是梅罗曼伯爵的妹妹——惠妮夫人。”
“什么?”他们不由得又大吃一惊。
“如何?感到很吃惊吧?”戴乃立露出了一丝非常诡异的笑容。
“原来是你这个家伙把她放跑的!”
“不错,正是我。贝尤探长,你竟然糊里糊涂地忘记了在院子中安排人手,而我就是在那里把夫人放走的,在把她送上一辆出租车之后,我让她在附近的一个广场等我。在检察官问完话之后,我就赶紧想办法脱身,去找夫人,然后把她带到了这个地方。”
“是什么人把你带进来的?仆人们的手里根本就没有这间屋子的钥匙啊!”
“我还用得着钥匙吗?不管是什么样的锁,我只需要一根针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打开。实际上,我已经来过这间屋子多次了,最近一段时间嘛,我就暂住这里了。多有打扰,还请见谅,彭布贝老兄,事出仓促,来不及跟你说一声就住进来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得罪得罪!不过,这里的确是一个藏身的绝佳场所,惠妮夫人待在这里,肯定会安心静养的。恐怕连警察也想不到劫走钻石的女嫌疑犯会躲在你这个失主的家中。这样一来,惠妮夫人就可以在这里安心休养一段时间了,直到这件案子结束。看得出来,这件事情让夫人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她这时的身体相当虚弱。你们看,她睡得有多香甜啊。看着她睡着的样子,你就可以知道,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怎么可以待在我的家中?我现在就去报警。”
“如果你去报了警,那你就永远也别想找回你的钻石了。”
“什么?”
“如果警察来把惠妮夫人抓走了,我是不会把钻石交还给你的。”
“哦?如此说来,钻石真的是被伯爵兄妹劫走的,而你准备从夫人的口中打听出钻石的下落,是不是这样的?”
“不,事实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这位夫人绝对不是劫走钻石的罪犯,而伯爵更是做事光明磊落的绅士。钻石绝对不是被他们劫走的,他们被冤枉了。”戴乃立斩钉截铁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伯爵的妹妹为什么不在检察官的面前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呢?”
“他们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问题嘛,我现在也没有完全搞清楚,不过,我们可以推测出,这其中的情况是非常复杂的。所以,要让他们当着检察官的面把真相直接讲出来,恐怕有些困难。”
“我还有一点想问问你,说他们把奥莱蒂绑架了,这难道也是在冤枉他们?”
“当然啦。虽然他们有很大的嫌疑,同时也有很多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可他们是不可能绑架奥莱蒂小姐的,对此,我坚信不疑。”
“那么,钻石哪儿去了?”
“伯爵肯定没有染指过。”
“这就更让人感到难以理解了。那腰带和披风怎么会出现在伯爵书橱内的箱子里呢?这又该如何解释呢?另外,雷依娜已经清清楚楚地做证说,她就是在那个大客厅里被抢走身上的钻石的。”
对于贝尤探长提出来的这些疑问,戴乃立的确无法一一做出合理的解释。
“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的,我迟早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你清楚这里边的一切。好了,我就说这些。不管怎么样,惠妮夫人都要先在这里静养,你一旦报了警,你就再也找不回来那些钻石了。好了,我没有别的什么要说了。”说完这些,戴乃立便默不作声了。
无可奈何的彭布贝只好将惠妮夫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