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问大师兄:“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投奔马乂星?”
大师兄说,“我早就看见他和马乂星眉来眼去了!我还看见马乂星跟他嘀咕过什么话??所以我才说他不能走啊!”
我看了看师父,师父波澜不惊地说:“走就走了,既然走了,投奔谁都无所谓。”
“师父!”大师兄急道,“他去找马乂星,那咱们在死胖子家里埋猫眼那件事不就露馅了?”
“该露的,怎么也包不住。”师父说,“要是他想说出来,就算不让他走,他就不说了?”
“这??”大师兄看看我,无话可说。
师父说:“好了,睡吧。”
“唉!”大师兄长叹一口气,“以后还要跟他们在一个工地上干活儿,这多别扭啊!”
我说:“只要你别跟他学,也跟马乂星眉来眼去就行。”
“说什么呢!”大师兄义正词严道,“我会是那样的人?”
我笑了笑,大师兄小算盘打得多精细的一个人,万建魁毒成那个样子,大师兄跟他在一起,只能是吃亏,绝占不了便宜,所以根本也不会离开厚道的师父。
眼看师父开始铺褥子,我说:“师父,我去看看娇娇。”
“去吧。”师父说,“明天早点起来,我还要传你手艺,徐冬梅家里,你应了人家,就去走一遭吧。”
大师兄朝我意味深长地笑笑:“老三,明天早点起来啊!”
“别不正经了!”我的脸一热,赶紧往娇娇屋里钻去。
还别说,万建魁一走,我的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是端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轻松了,也踏实了!
进了里屋,娇娇早就不哭了,正盘腿坐在床上,说:“万建魁走了?”
“走了。”
“白眼狼!”娇娇说,“早就看着他不是好东西,我爸就是心眼儿太好,也太窝囊,天天让着他,不知道图什么。木郎,你刚才就该揍他!”
“师父还不是为了你。”我笑了,说,“师父要是光棍一条,能怕什么?窝囊不窝囊,可不是看会不会揍人的——刘备打不过关羽,也打不过张飞,刘备就窝囊?关羽、张飞不还得听刘备的。万建魁是光脚的人,所以不怕咱们穿鞋的。我和师父可以揍他,也不怕打不过他,可是打了之后呢?打不死他,他记着仇,害不着我,害你;要是打死他了,我和师父也别想活了。”
“啊?”娇娇瞪大了眼睛,说,“那就由着他?”
“你们女人,就不会想事情。”我笑着说,“在你们眼里,不打人就是窝囊,除了打人,就没别的法子了?老话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万建魁是小人,咱们离他远点,不招惹他不就行了。”
“嗯。”娇娇点点头,说,“那以后不招惹他,他也别招惹咱们。”
“好了,睡吧。”我摸摸娇娇的头,说,“明天要早起呢。”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
大师兄还在酣睡,师父的被窝已经空了。
我听见院子里有凿木头的声音,就走了出去,果然看见师父蹲在院子里,正在一块刮得干干净净,削得四四方方的木板上凿刻。
“师父,你早就起来了啊?”我也走了过去,蹲下身子。
师父说:“起了大半天了。”
我盯着那木板,见似乎是人的形状,但又不是太像,因为有两个脑袋,我问师父:“这是凿的什么?”
“人啊。”
“那怎么有俩头?”
“俩人不就是俩头?”
“俩人?”我更奇怪,“俩人长在一块?”
那木板是一整块,根本就没有分开。
师父看了我一眼,说:“夜里睡哪儿了?”
“睡里屋了。”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明知故问,让我害臊嘛。
“一张床上,两个人。”师父拿起那块木板,吹了吹上面的木屑,说,“夫妻俩,不就得在一块吗?”
我恍然大悟,说:“这就是要给徐冬梅下的厌胜物啊!”
“对。”师父说,“我把这人形刻好,你去问他们夫妻俩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全刻上去,然后在他们床上枕头下面,找个地方,把这东西藏起来。成不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我惊讶了半天,说:“这样,就能成?”
师父说:“成不成,还是要看他们自己。你不是也知道,关键在人吗?内因,还是大于外因的。”
“好。”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师父说:“去了千万别再卖弄了,也别贪图人家的钱!”
“放心吧,师父!”我说,“我知道轻重。”
师父把木人又刻了刻,刮了刮,吹了吹,最后又用一根红毛线,在木人的腿上缠了一圈,递给了我,说:“夫妻,夫妻,同心同意,同宿同起,休戚与共,福祸相依。姻缘线牵,不断不离!”
我愣了半天:“师父,你说什么呢?”
“放木人时候,祈福的话!”师父白了我一眼,“念叨得多了,总会感应人的。”
我“哦”了一声,把木人装好,背了咒语,便匆匆去了。
在刘二伟家里也没怎么耽误工夫,谢丽红就领着我去了徐冬梅家中。
这是个独门独户独院的大房子,铁栅栏圈着大铁门,院子里空落落的,里里外外都看着冷清。
大门是开着的,刚进了院子,谢丽红就喊:“大姐,小陈师傅,我给您请来了!”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应声,我却听见了屋子里一片嘈杂,好像是个女人在絮絮叨叨地说,还有个略有喑哑的嗓音在中间穿插。
“家里来客人了?”我装了一万个小心,就怕这事儿传得越来越开,徐冬梅家里要是有客人的话,我是绝不会显摆的。
谢丽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非要拉着我往屋里去看看,刚走到门口,我又听见那喑哑的嗓音,这次听得清楚真切了,我一下子就有些懵了——那声音是万建魁的!
我扭头就走。
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我都不想搭理他。
这种小人,敬而远之才是上上之策。
只是我刚一扭头,谢丽红就拽住了我,大声小气地说:“小陈,你干啥去?来都来了,还不进屋?”
谢丽红这一喊,屋子里的说话声音都停住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谁呀?”
“大姐,是我!”谢丽红拽着我说,“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讲的小陈师傅!小陈师傅,这就是我冬梅姐!”
我有些怨谢丽红了。
也终于知道,刘二伟为什么总是怀疑她跟做床的木匠有一腿了,她的话,显然是太多了!
“是小陈师傅啊!”徐冬梅热情地说,“快进屋里,快进屋里吧!”
我抬眼看了一眼徐冬梅,这是一个很漂亮也很端庄的女人,蓬松着头发,淡妆梳理,一身朴素的与这个大宅子有些格格不入的衣服,让我对她有了好感。
我怕万建魁听见我的声音,便低声说:“屋子里不是有客人吗?我改天再来吧。”
“没事,是你的同行。”徐冬梅说,“你进来吧,正好一起说说话。”
“哎呀,走吧。”谢丽红推搡着我往屋子里进,我刚挣扎了一下,就看见万建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们四目相对,我不动了,他笑了,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神情——这分明是在等着我来啊。
万建魁说:“我还以为是哪个小陈师傅,没想到是你啊,老三。”
“你们认识?”徐冬梅惊喜道,“那就太好了!”
“我可不认识他。”我说,“这里既然有他,那我就走了。”
我扭头就走,谢丽红和徐冬梅都在那儿“哎”“哎”地喊,谢丽红更是跑得飞快,一把抱着我的胳膊,说:“小陈师傅,你咋回事?”
我低声说:“那是我的一个仇人!嫂子,我求求你了,别让我在这儿待着好吗?”
“仇人?”谢丽红愣了一下,她倒是反应极快,立即又说道,“嫂子知道你是好人!那要是你的仇人,肯定是坏家伙了!不行,得让他走,你留下来!”
说着,谢丽红就往回走了,我赶紧拉住她,说:“嫂子,你要干什么?”
“我把他轰出去啊!”谢丽红说,“你放心,冬梅大姐最听我的话!”
“哎哎哎!”我连忙说,“你别!”
就是不想和这小人结仇,所以我才避开他的,这要是让谢丽红去把他轰走,不定怎么忌恨我呢。
谢丽红迷瞪着眼,说:“你不是说他是坏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坏人了?”我哭笑不得,“我跟他有仇,也没说他是坏人啊,好人跟好人也能结仇,坏人跟坏人也能结仇,跟好人结仇的不一定都是坏人,对吧?”
“这??嫂子有点迷糊了。”
你就没有清醒过。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不定能从谢丽红嘴里说出什么话来。不如留下来,看看万建魁到底要耍什么花招,我不惹他就行了。
于是我说:“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这就对了嘛。”谢丽红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