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越这么想,越像筛糠般哆嗦起来。
我一哆嗦,头脑反而转变成清晰。我自言自语说:“我不需要怕他?我和他不是一回事吗?”
大家一怔,害怕的程度倒减轻不少。
李可儿哭笑道:“我们做人的时间长,刚刚做鬼不习惯。一遇到别的鬼,按人的思维活动,吓得到处乱跑。哎,何必呢?用不了多久,我们的肉身也会像那个工程部人一样。”
其语无限凄婉,可句句落在实处。
忽然,孔月亮放声而哭,像一个在夜幕来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哭,哭自己,哭自身世界的蓦然消失,哭她的茫然和寂寞,哭一切的一切。
阿媚和李可儿不甘人后,一个比一个的哭声大。
三个女人的泪水落在地板上,就象雨水打在快要破碎的碗上。我则长嚎数声,发抒满腹的闷气。我像一匹受伤的狼,深夜在旷野嗥叫,惨声里夹杂着愤怒和悲伤。
你一直以为自己正常地是个人,甚至怕这鬼怕那鬼,并且怀疑别人是鬼,但是某一刹那,你明白,你不用疑神疑鬼了,因为你自己就是鬼。这才属世上最可怕,也是最无奈、最悲痛的事。
人间的亲情和美好的事物,不要说舍不得放弃,我们甚至没有资格拥有、向往和回忆。
我们充分理解了同事们被冤枉为鬼后,他们彷徨无助的自卑,嚎叫奔走的凄苦。谁想到在楼梯间内听闻他们痛苦的四个人才是真正的鬼。
我嚎到嗓子发哑,抹下静静流淌在脸颊上的泪,推开公司大门。三大美女内心的苦难短时间内不能发泄完,也不知啥时才能停止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泣,没谁注意我,也没谁担心门打开了,工程部张工的鬼魂是不是趁机飘入。反正为同路之人,让它进来吧,提前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我其实不知做什么,只是嚎叫后要换一种方式显示存在,因此随意走走。我随便走到洗手间镜子前,瞧着自己的尊容,心想,不知我的魂魄什么时候脱离这个臭皮囊?
想来一个人死后成鬼,魂魄离体的时间有长有短,一些人立即实现;又一些人稍长一点,如张工,第一次坐电梯摔死后,在一楼大厅略为休息,再上电梯,回工程部办公室,然后在工作时登彼岸了;还有一些人,时间更长,如我和三大美女。
古人有云:“终朝填满臭皮囊,何日超凡登彼岸”。我们四人倒不忧‘何时’二字,登彼岸计时可数,即将来临。大千世界,朗朗规律,容不得几个鬼在人世间以人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晃来荡去,否则按此推理,这世上不就尽是鬼了么?满世界的人,一见面免不了相互要起疑心,对方是不是鬼?岂不乱套?不知我们四人中,谁最先灵魂离体?
我走到小便处小解。实际并无多大尿意,但到洗手间将积压的东西排泄,不管这东西是多是少,为我在人类生活中养成的惯性,一时放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