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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敬重之吻(1)

金泰尔的国王们,在你面前拜倒,亲吻你脚上的尘土。

——拉辛《阿达莉》

来自苏格兰的玛格丽特,是查理七世的儿子路易斯王子(继路易斯十一之后)的未婚妻。一天,当她走过一个大厅时,看到阿联·沙尔捷正躺在椅子上睡觉。看到这位诗人睡着了,她便走了过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她的许多随从看到这一幕都非常吃惊。“对于沙尔捷来说,大自然是将那聪慧而丰富的大脑安置在了一个丑陋的躯体上。”王妃回答说,他们并不是为我所做之事感到吃惊,而是惊讶于这张嘴吐出的金玉之言。所以此处,玛格丽特的吻是对这位诗人的尊重,同时也表现出了对他的诗情的崇敬。追溯到中世纪,我们可以再次看到表达敬意之吻;但这个吻相比之下较为卑贱。据说,奥托一世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住在教堂里,每当奥托大帝离开教堂,她都会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然后回到教堂,亲吻他站立过的地方。

敬爱之吻起源于古代,最早用来表达神圣、高贵和崇敬之意——对象是神明,以及他们的塑像、寺庙和祭坛,还有帝王;除此之外,甚至还有日月天地。

神王对以利亚说:“我在以色列人中为自己留下7000人,他们都未曾向巴力屈膝,未曾与巴力亲吻。”

《圣经》第三十一章,约伯为自己的虔诚而颂歌:“我若见太阳发光,明月行在空中,心就暗暗被引诱,口便亲手。”毫无疑问,在这里亲吻双手之举就暗示了异教徒们习惯于对神圣的躯体表以敬意。

当预言家何西阿哀悼以色列孩子们的盲目崇拜时,他说,他们把牛犊铸成雕像,然后亲吻它们。

即便在远古时期,他们也是如此对神明表达崇敬的——人们会亲吻偶像的双手、膝盖、双脚和嘴。西塞罗在一次反对威勒斯的演讲中说,阿格里根图姆的赫拉克勒斯雕像上,嘴唇和胡子都已经被信徒吻掉了。

皮尔也提到过同样的事情,一天,有人问一名医生,这样一张青铜制的脸,怎么能被吻掉呢?从另一方面讲,就连最受欢迎的妓女唇上都没有丝毫吻的痕迹。对此,他的回答是,那些雕像可能被亲吻了几个世纪,而那些女人却只被吻了几年——也就是她们美貌犹存的那些年。然而,这个解释无法令人满意,而医生又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肉体比坚硬的青铜更容易磨损。此外,爱人的吻要比那些崇敬之吻更为强烈。接着,医生又提出了另一个原因:青铜器因吻而受的损伤是永恒的,而那些因为亲吻受损的唇立即就有再生的组织来填补。

在基督教,敬爱之吻占有重要地位。福音传道者圣卢克告诉我们,基督曾在法利赛人家里用餐,此时,进来了一个有罪的女人,拿着一个装满油膏的瓶子,“然后便站在他的脚后跟处哭泣,并开始用眼泪为他洗脚,用头发替他擦干,亲吻他的双脚,最后将油膏抹在他的脚上”。法利赛人想知道基督为什么会允许那个女人碰他,于是基督通过两个罪人的寓言故事斥责了他,并补充道:“你没有亲吻我,但是这个女人自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在亲吻我的双脚;你没有在我头上涂油,而这个女人却在给我的脚涂油。”

《圣经·旧约》的《诗篇》中还有这样一句话:“当以嘴亲子,恐怕他发怒,你们便在道中灭亡,因为他的怒气快要发作。凡投靠他的,都是有福的。”

1859年7月3日,布道师C.H.司布真在伦敦的音乐大厅布道,他在布道词中也提到了这几句话。在此次布道中,他想要尽最大努力让他的会众们明白“亲吻基督”是什么意思。他说:“吻,是崇敬的标志;亲吻基督,同时也表示尊他为神,向他致以无上敬意。吻是敬重与顺从的标志;好像我们同时也将基督奉为我们的王,并且不顾一切听从他的吩咐。吻,是和谐的标志;我们应该表明自己和基督之间的和谐关系。最后,吻是一切爱的象征;亲吻基督就是向他表达最深切、最赤诚的爱。”

继那个女人通过亲吻基督的双脚向他表示敬意后,所有圣徒都因此而得到了同样的尊敬。人们谦恭地亲吻他们的双手双脚来表达自己的敬意,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传说:凡是亲吻过圣多米尼克双手的人,从此不再犯罪。许多世纪以来,尤其是在意大利南部,都延续着亲吻神父双手的习俗。

此后,尊敬之吻便扩展到一切圣物之上,或被冠以神圣的目的。

人们亲吻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画像,这种亲吻十字架的行为尤其被定为神圣之举。在许多国家,人们会拿基督的画像给垂死的人或是被处以死刑的人亲吻,作为目击者起誓宣告自己所言非虚,或者作为最后的施舍。亲吻十字架能带来庇佑和福祉。从前,在法国南部,每当遇到困难和灾难,要是手边没有十字架,人们便会用拇指架成十字亲吻。罗马天主教徒向教皇致敬时,会亲吻他的拖鞋,而且他们非常喜欢这种致敬方式。他们说这并不是对罗马教皇的个人崇敬;吻与拖鞋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而与绣在拖鞋上的十字架有关。因此,他们跪拜的是耶稣。然而,后来有人质疑这种说法;我认为,更确切地说,此等行为应该被看作是对于教皇作为教会首领的一种谦恭的敬意。这样一来,这种行为便成了罗马教皇的个人观点,因为他曾无数次免去红衣主教和其他高级成员的礼数。在时间的历程中,有许多国王和大使都拒不行此大礼,他们将此看作一种羞辱;而大众观点也十足证实了这一点。在许多语言中,“亲吻拖鞋”总是用来比喻不光彩的奉承。古代德国,在反对查理五世战争时期的歌曲中,我们可以看到这点:

啊,想想我们这整个帝国

在天主教皇面前丢尽了颜面

说不定连德国都会被分裂

你是否会被他们蒙骗

去亲吻他们的拖鞋?

此外,人们还会亲吻圣母马利亚的画像。相传,安泰阿卡斯的约翰甚至敢亲吻圣母的嘴唇,自此他便有了智慧和口才,而且他的嘴唇周围还多了一层金色的光环,于是他便得了“金口”一姓。

人们都倾向于亲吻圣人的画像和雕塑。罗马的圣彼得教堂内,矗立着一座圣彼得青铜雕像,据说该雕像要追溯至公元5世纪,而信徒们不管男女老少,都对这尊雕像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以致他右脚的很大一部分都被吻掉了。

即便是到了现在,亲吻圣像在天主教的习俗中仍占据重要位置,最突出的是在希腊教堂中。人们不仅亲吻他们的画像,还亲吻他们的遗物;他们把灵魂和躯体统一起来。巴尔比那亲吻了圣彼得的项链后,就获得了宽恕,帕斯卡的侄女亲吻了基督王冠上的荆棘,治好了眼疾。然而,这个不具有确凿证据的故事引起了巨大轰动,并且在詹森教信徒和耶稣会会士之间引发了激烈的斗争。

此外,还有许多关于病人亲吻遗物后就康复了之类的传说,以及无数真真假假的有关遗物治愈的说法。其中,最广为人知的要数中世纪的故事《修士的裤子》。

从前,有一名修士,他与奥尔良的一个商人家庭关系密切——尤其是商人的妻子。一天,商人突然回到家;商人不在家的时候,修士想尽一切办法逗他的妻子开心,而他突然回来,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产生误解,于是修士决定尽快离开。可是因为走得太匆忙,竟忘了拿他的裤子。然而,因为天很黑,那个修士什么也没发现。第二天早上,他甚至把商人的裤子穿在了自己身上。下午,商人从办公室回来——他早就发现自己穿错了裤子——蛮横而急促地向他的妻子寻求解释。而他的妻子早上就发现了这件事,于是立即传话给修士问他是怎么回事。与修士商量之后,妻子平静地回答道:

“亲爱的,别冲动;你反倒应该感谢我,而不是和我争吵。你也知道,我们没有孩子,而且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可都没有用。后来,我听说圣弗朗西斯的裤子能产生奇迹,于是我给你拿来了他的裤子。快脱下来,因为我觉得修道院的人会直接来取走它。”于是那个可怜的人迅速脱下裤子,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来者正是那位修道士,他身后跟着一个唱诗班的小男孩儿,男孩手里拿着圣水和香炉。他是来拿那条珍贵的裤子的。这时,邻居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稀奇。只见他恭敬地用白布将裤子裹起来,然后往上面洒圣水,男孩儿则用香炉熏它,之后,他将这神圣的包裹举起来。这时,在场的人们都跪了下来,在对圣弗朗西斯进行了一番赞美之词后,他自己举起裤子四面转动,以便周围聚集的人们能亲吻到它。人们带着深深的虔诚和情感亲吻它,尤其是那位老实的商人。

这则小故事在中世纪时期,为人们提供了不少笑料。人们在这滑稽的幽默中乐得无穷,因此百听不厌。它就像一首故事诗,一出闹剧或是一则故事,它属于那种滑稽文章,是教皇的秘书波吉奥用来取悦朋友们的,收集在《教廷显贵们的谎言录》里。

吻,虽然被看作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却也常被用以标志谦恭和尊敬。吻在古代就已经广泛使用;人们跪倒在统治者的跟前,亲吻他的足迹,确切地说是“舔灰尘”。在《诗篇》中,所罗门这样歌颂遵守诺言的国王:“那些居住在荒野中的人们应该拜倒在他面前,而他的敌人应该负责舔灰尘。”预言家以赛亚说:“国王就是你们的养父,王后就是你们的养母;你们要正面跪拜他们,并舔去他们脚上的尘土。”

人们不仅亲吻当权者脚下的土地,还亲吻他们的双脚、膝盖、双手,以及他们衣服的褶边。

一些罗马帝王也采用这源自东方的习俗。于是,卡利古拉命令人们亲吻他的双手和双脚,即便是到了中世纪,亲吻国王双脚的习俗仍然盛行。

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地位低的人遇到地位高的人,都会行尊重之吻。罗马奴隶会亲吻他们主人的双手;学生亲吻老师的手,士兵亲吻长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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