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酒吧像往常一样,挤满了前来喝酒的客人。但与平日不同的是,这些客人却非常安静,似乎没有人敢大声喧闹。原来,臭名昭着的麦考辛·罗德也在这儿喝酒,他被关进监狱五年之后,今天刚刚被释放出狱。
当年,麦考辛·罗德就是在这里落入法网的,是费尔南德斯警长亲手逮捕的他。在监狱里,罗德每天都在咬牙切齿地发誓,出狱之后一定要找费尔南德斯警长算账,现在,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当费尔南德斯警长步入黑猫酒吧时,他也嗅到了这种不寻常的气息。于是他向吧台走过去,问个究竟,酒吧老板愁眉苦脸地向他打招呼说:“罗德来了,他就在那边喝酒。”
费尔南德斯警长耸耸肩,故作镇定地说:“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敢把我怎么样?”
老板开了一瓶酒,递给费尔南德斯,说:“还是小心为妙!”
“放心吧,我一直很小心谨慎的,罗德都说过什么?”
“他倒是没说和你有关的。”
“除非他实施非法行为,否则,我也不能对他采取行动。”费尔南德斯警长说。
“到那时候,恐怕就来不及了。”老板忧心忡忡地说。
“这我明白,谢谢你的提醒。”费尔南德斯喝了一口啤酒,往日清冽干爽的啤酒今天喝在嘴里,却感到淡而无味。那与酒并没有关系,而是与他的心情有关。
麦考辛·罗德的出狱对费尔南德斯来说真是一个坏消息。五年的牢狱生活并没有改变麦考辛·罗德的凶狠嗜杀的本性,但五年的岁月却让费尔南德斯自己改变了。
现在他已经两鬓斑白,身材肥胖,行动迟缓。因上了岁数而带来的慢性病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这位老警长的身手不再灵活,整天疑神疑鬼。他想:“已经五十五岁了,真是老了。”
这时,老板又凑近他的耳朵对他说道:“看那边,罗德的弟弟刚刚进来。”
费尔南德斯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腰间,摸了摸他的佩枪。因为他知道,罗德的弟弟和罗德是一路货色,他们对自己同样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他喝完这杯啤酒,当老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时,他摆摆手说:“不能再喝了,我要回家。”
“路上小心!”
费尔南德斯点点头,离开了吧台。
往外走的时候,他感觉到酒吧内气氛的确非常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每个客人的目光仿佛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只有坐在角落上的一张桌边的罗德兄弟除外——他们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酌。费尔南德斯微微松了口气,向前迈开步子,出了酒吧大门。
外面一片漆黑,他从没见过如此黑的夜色,他定了定神向夜色中走去。
走了一会儿,后面驶来一辆汽车,没有打开车灯。费尔南德斯回头看了看,他借着依稀的星光,仿佛看见驾驶汽车的是一个男人……
会不会是麦考辛·罗德?
他站在原地,准备应付任何可能发生的袭击。
没有动静,汽车从他身边开了过去,驶远了。
这时他才感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胃部紧张得一阵阵痉挛。看来躲过了一劫。他不敢耽搁,赶紧走向自己停在附近的汽车,发动汽车,驱车回家。一路上,他都确信没有人跟踪。
当他走进家门时,家中温暖而熟悉的感觉让他备感轻松。
这时,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当他接完电话后,女儿玛丽亚还在厨房里忙碌。
他对玛丽亚说:“我现在要出去。”
“这么晚?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没有,就是一点小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
“别担心,很快就回来。”他回答说。但是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能否回来,因为那个电话使他心惊胆战。
电话是一位叫桑乔的人打来的。
费尔南德斯认识那人,他以前曾给警方做过“线人”。但是,和这种人打交道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反倒被他们出卖……
费尔南德斯警长如约来到了警察局附近的蓝月亮餐厅,桑乔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费尔南德斯假装不认识他,在他左边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咖啡。
当咖啡端来之后,费尔南德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轻声问道:“什么事?”
桑乔警惕地环顾了左右,然后把杯子举到嘴边,做了一个掩饰的动作,轻声说:“圣路易有一个叫昆廷的人,他有样东西,想请你看看。”
费尔南德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桑乔便放下杯子,溜下凳子,朝门外走去。费尔南德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但他从吧台后面的镜子里看着桑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费尔南德斯开始犹豫起来——这该不会是罗德设的一个圈套吧?
他急忙追出门去,想再问问桑乔,可是桑乔早已不知去向了。
费尔南德斯一边咀嚼着桑乔的话,一边走向他的汽车。他知道圣路易是一个小镇,位于山里。可是昆廷又是谁呢?似乎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呀。
看来,要想揭开这个秘密,只有去圣路易一探究竟了。年轻的时候,费尔南德斯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他上了年纪,反倒变得犹犹豫豫。不过,最后他还是战胜了心里的忐忑不安,发动了汽车,朝圣路易驶去。
费尔南德斯在黑暗的山路中连续行驶了四小时,远远地,圣路易出现在前方的视野中。圣路易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却是远近闻名的毒品交易地。
费尔南德斯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在了镇中心的广场。广场上空无一人。他下车转了一圈,只见广场附近的两家酒吧还亮着灯,里面传出一片喧哗的声音。
他点燃一支烟,穿过广场,来到一家酒吧前。山间的夜晚非常寒冷,他裹紧了外套,步入酒吧中。
只见一群男人倚着吧台站着。他们向他瞥了一眼,又继续喝酒。
“梅斯卡尔酒。”他告诉侍者。
侍者为他倒了一杯酒,扬起眉毛问:“先生,您还需要什么?”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昆廷的人?”
“他通常在‘绿鹦鹉’出没。”
“谢谢。”费尔南德斯喝掉杯中的酒,走到酒吧外。
“绿鹦鹉”是另外一间酒吧的名字。费尔南德斯心想:“昆廷在那里……会不会罗德也在那儿?”
费尔南德斯想打退堂鼓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汽车,心想:“现在要返回去还不算晚,家里还有女儿和外孙女在等待。如果自己继续冒险前往‘绿鹦鹉’,恐怕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他感到非常沮丧。
他朝汽车走去,可走到半途,又停住脚步。假如他现在回去的话,就意味着被自己心中的恐惧打败了。不!绝对不能回去!费尔南德斯转身朝“绿鹦鹉”走去。
四个戴阔边帽的男人在“绿鹦鹉”玩牌,从衣着上不难看出,他们是一群粗鄙的乡下人。
“先生,来点儿什么?”一位侍者招呼他。
再喝一杯梅斯卡尔酒?对!再来一杯,这无伤大雅。
“梅斯卡尔。”他说。
这时,坐在酒吧角落的一位老人站了起来,他朝吧台的方向走来。费尔南德斯只听见一阵尖锐的嗒嗒声响起——那是盲人拐杖碰击地板的声音。
一只颤抖的手摸到吧台上。
“欢迎来到圣路易,先生。”老人颤颤巍巍地说。
“谢谢。”费尔南德斯说。
侍者连忙向费尔南德斯解释说:“他从你的脚步声判断出,你是一位从外地来的客人。”
那位年迈的盲人微笑着说:“对我来说,世界永远是黑夜。圣路易这里是个小镇,我关心所有到这儿来的客人。”
费尔南德斯请侍者也给盲人倒了一杯。
盲人一饮而尽,然后压低声音说:“除了你以外,今晚镇上还有一个陌生人。”
费尔南德斯急忙问:“他是不是自称昆廷?”
“是的,他说他叫昆廷。”
“我来圣路易就是为了见他。”
“我看你还是不见为好,先生,他或许是个骗子,也可能是警察,谁也说不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么你带武器了吗,先生?”
“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
“那再好不过了,但是小心。”盲人说,“在圣路易这个地方,充满了尔虞我诈、见利忘义,所以,不要轻易地信任别人。某个人卖东西给你,然后他会报警,你在下山途中会被逮捕。”
“我愿意冒冒险。”费尔南德斯警长说。
“祝你好运,先生。”说完,盲人微笑着转身离去,他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大门外。
就在费尔南德斯愣神之际,一个玩牌的人从桌边站起,醉醺醺地走过来。他踉踉跄跄,突然一头撞进费尔南德斯怀中。未等警长说话,他抬起阔边帽的帽檐以示歉意——令警长惊讶的是,醉汉的眼睛居然明亮而清醒。
“你在等人吗?”那个男人问。
费尔南德斯紧张地点点头。
“随我到外面来,自会有人与你联系。”
他随着那个男人走出酒吧,在广场的长椅上不知何时躺了一个人。酒吧里的那个男人吹了一声口哨,那人立即站了起来,向费尔南德斯点点头。
“跟我来,先生。”长椅上的那人说道。
费尔南德斯跟着他。他们从一条迂回曲折的路绕到镇边,最后来到了一幢草屋顶的粗糙房屋面前。
费尔南德斯仔细看着那幢房屋,不知什么时候,带路人离开了,消失在黑暗中。现在四周万籁俱寂,房屋里也没有一丝光亮。
他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如果此时赶紧返回停在广场上的汽车里,仍有机会逃到安全的地方——可是,他永远不会这样做。
费尔南德斯推门进去,只见屋里有一张粗陋的桌子,几把旧椅子。桌子的一边坐着一个男人,正在抽烟——想必他就是昆廷了。昆廷冲着费尔南德斯点点头,同时他注意到警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就说:“你一定赶了很长的路。”
“的确很长。”费尔南德斯回答说。这时,他注意到桌子上有一个帆布袋。他不禁皱起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想和你谈笔交易,先生。”昆廷说。
“是这口袋里的?”
“难道还会有别的吗?”
费尔南德斯眉头一皱。
昆廷微笑着说:“也许你想要别的,不过我告诉你,这袋子里是大麻。如果你对此不感兴趣的话……”
“我有兴趣。”
“太好了!不过,我想你一定希望亲自鉴定一下,对吧?”昆廷漫不经心地将帆布袋推到警长面前。
但是,警惕的费尔南德斯警长没有贸然打开袋子。他问昆廷:“你知道我是谁吗?谁让你在这儿等我?麦考辛·罗德?”
昆廷沉默不语。
“麦考辛·罗德在哪儿?”
“麦考辛·罗德是谁?”
“你真的不认识他?那这布袋里装的是什么?”
“我发誓,我不知道。”
“那把绳子解开,展示给我看。”
“不!我不能这样做。”
“你真的不认识麦考辛·罗德?”
“的确不认识。”昆廷说着,却向自己腰间摸去。
费尔南德斯见形势危急,决定先发制人,拔枪便射。两发子弹准确地击中了昆廷的胸部,他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这时,只听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费尔南德斯急忙将手枪对准门口——冲进屋里的是拿枪的麦考辛·罗德。费尔南德斯警长又扣动了扳机,终于一切都平静下来了……
费尔南德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平复了一下情绪。他走到两具尸首旁边,用脚碰碰他们,确认他们都已经死了,然后转向桌子和帆布袋。
里面是什么呢?他小心地解开带子,然后迅速地向后退,看看会发生什么。
没有动静。
空袋子吗?
不,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他屏住气,想看看麦考辛·罗德准备了什么来对付他?
帆布袋在动,一条剧毒蛇从袋子里探出头来,昂着头向警长吐出红红的芯子。
费尔南德斯警长全身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