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你在美国是靠这个谋生吗?”
他微微一笑:“不完全是,因为偶尔我也抢抢银行。”
“不过说真的,干你们这一行的,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大卫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他认识的第一个女子也说过这话。那是个疲倦的棕发女郎,住在布鲁克林区一栋公寓的五层。
“查尔斯,或者奥本,他们没有杀过人吗?”大卫问道。
“和你不同,”珍妮驾车穿过亚伯特大桥,左转进入巴特西公园,“人们只有在战争期间才杀人。”
然后,她迅速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战争已经结束很久了。”他凝望着窗外。“到了吗?”
“就在这里,”她将车停了下来,“现在我们步行过去。”
“这是去开心游乐场最近的停车处吗?”
“是的。”
“也就是说,这是那个爱尔兰人的必经之地?”
“对!”
大卫和珍妮,像一对情侣一样下了汽车,手挽着手走进了公园。他们经过了一座喷泉,走上一条两边种着花的小径,一直走到一扇十字转门前——那是游乐场的入口处。
“看起来比较冷清嘛。”大卫说。
“到晚上人就多了,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里有旋转木马、碰碰车等,还有那些老虎机,它们吃掉游客袋中的铜板,和一般的游乐公园没什么两样。”
大卫点点头,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旁边一台复杂的赛狗装置。玩一次要花六便士,但赢了的话,也会得到相当可观的奖励。
“我们美国是禁止赌博的,政府认为赌博能诱使青少年学坏。不过,如果你们英国承认赌博合法,那么凭什么敲诈钱财呢?”
“你误会了,奥本并不是来这里敲诈,他在这儿有投资的。”
“你估计他一晚上能收多少钱?”
珍妮耸耸肩说:“10到20磅,数目不会很多。”
“不过,有人杀了他并把钱抢走,就可以被看做是一起抢劫案了,对吧?”大卫说。
“哇,你真聪明,查尔斯怎么就没想到呢。”
“因为是他出钱,我办事。对了,关于磷光的事,你能吻他而不令他起疑吗?”
“没问题!”
“你要趁着天色还亮的时候吻他,这样他就不会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磷光。”
“放心吧!”珍妮说。然后她领着大卫走进游乐场,并告诉他爱尔兰人会在何处拿钱。
“他有时候还会骑转马,”她说,“他只是一个大孩子。”
“然后他就走这条小路回到停车的地方?”
“他一贯如此。”
大卫站在小路上,透过茂密的树枝一眼瞥见不远处有一盏路灯。他急忙四下查看,见没有人路过,迅速从夹克里掏出无声手枪,抬手就是一枪,路灯的灯泡立时变成碎片。
“你这是为今晚作准备?”珍妮说。
“是的,”现在大卫满意了,“到了晚上,当奥本从这里经过时,这里会是一片黑暗,他脸上的磷光就成为我的靶子,明白了吗?”
“这样就行了吗?”她问。
“是的,你吻过他之后,迅速离开这里,我不想伤害到你。”
“别担心。”
刚刚才过中午,时间尚早,珍妮便送大卫先回旅馆。大卫有充足的时间作准备,于是他在旅馆附近闲逛,看看商店的橱窗。大卫把这次行动看成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行动,只不过是在国外动手而已。
大卫开始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样的情景——大约在晚上十点钟,奥本收完钱,从开心游乐场办公室走出。他踏上黑漆漆的小路,向自己的汽车走去。大卫正在小路附近的隐蔽处埋伏,待奥本走近,大卫通过其脸上的磷光辨别出他的方位,用装了消音器的枪向他射击,奥本当场毙命。然后,大卫从他的尸体上翻出皮夹,将钞票取走,并迅速离开现场。尽管伦敦很少发生持枪抢劫,但警方仍然会认定这是一起劫案。就算警方查明了事件的真相,他也早已搭乘中午的飞机飞回美国了。
不过大卫也在考虑另外几种可能性:假如奥本带着武器怎么办?大卫转念又一想:但那没有关系,自己在暗处,而奥本脸上有磷光,必定成为活靶子;嗯,珍妮也许会吻错人,但大卫并不担心这一点,这是她的事,与自己无关;至于路灯,也许会有人向公园报告说灯坏了,但公园最快也会在明天派人来修。
计划的每一步都无懈可击!
心情轻松的大卫漫步到特法拉加广场。他站在六月的阳光下,凝视着广场上自由自在的鸽子。他在那儿站了很久,甚至太阳躲到云层之后,他还在那儿流连忘返。
大卫一贯小心谨慎。他对珍妮也不完全放心,因此,到了黄昏,他就出发了。他先来到纺车俱乐部,远远地看到珍妮从那里出来。大卫悄悄地跟踪珍妮,跟着她来到开心游乐场。大卫远远地看到珍妮和一位黑发男子交谈着,然后,她迅速吻吻他的脸颊,回到自己车上。虽然大卫看不清那个男子的脸,但他相信,那人必定就是奥本。
那个黑发男子和珍妮分开之后,便朝通往开心游乐场的小路走去。大卫看了看表,晚上八点刚过,天还没黑。公园里散步的人太多,大卫觉得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便暗暗地跟在那个男子身后。他必须等到最佳的时机。
他跟在奥本的后面走着。他从许多年轻情侣和少男少女的身边走过,他与许多长发飘飘的少女擦肩而过,偶尔,他也会碰上一些上了岁数的人。时间在流逝,路灯也亮了,五彩缤纷的灯光映照在年轻人红红的面颊上。
大卫注视着奥本走进办公室。奥本在办公室耽搁了很久,大卫则在附近焦灼地等待,他来回踱着步,觉得外套口袋里的手枪顶在肋骨上热乎乎、沉甸甸的。
不知过了多久,奥本从办公室出来了。他缓缓地从一排游艺摊旁走过,一边走还一边摸着胸前的口袋——显然,那里装的是现金。他走到一个摊子前,玩了几次球,赢了一个椰子,但他还给了摊主。最后,他走进一座黑糊糊的木头建筑物中,开始玩起碰碰车。大卫也跟了上去,参加了玩碰碰车的队伍。在黑暗中,他看见奥本的脸上闪着绿莹莹的磷光,大卫放心了,珍妮完成了她的使命。
大卫很想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动手,他已经暗暗将外套口袋里的枪攥在手里,只要他对着那个磷光点扣动扳机,任务就完成了。
如果这样做,就演变成一场有预谋的凶杀了。经验老到的大卫才不会这样做呢!他要在那条黑暗的小路上动手,这才能伪装成一场抢劫案。于是,他又把手枪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奥本走出了碰碰车游乐场,大卫也赶紧跟了出去。奥本穿过一道室内的拱廊,从一排排老虎机旁走过。朝前面的一个叫做“风洞”的地方走去。“风洞”是由岩石和混凝土搭建的,年轻情侣和儿童最喜欢去那里玩。“风洞”有一个出口,直接通向停车的小路,奥本是为了抄捷径回去。
大卫赶紧看了看手表,表针指向差五分十点。大卫心想:等奥本出了这个地方,踏上小路时他再动手。于是,大卫又掏出了手枪。开始的时候,“风洞”里有些其他的游客,等他们快要走到出口的时候,洞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奥本现在也感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因为在黑暗中,那一点磷光正随着他转头而来回摆动。但不管怎样,当他们走到外面时,大卫就会安全地融入到外面的黑夜中,而奥本脸上的磷光则将让他送命……
“风洞”的出口处,是一条厚厚的布帘。一转眼,奥本就穿过那布帘出去了。大卫知道现在该动手了,于是他也快跑几步,掀起布帘,冲了出去。
令他无比惊讶的是:外面的天居然没有黑!
爱尔兰人先发制人,向他开了一枪,大卫只觉得胸部一阵剧痛……
凌晨三点,纺车俱乐部正准备打烊。
坐在俱乐部办公室的查尔斯和珍妮突然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那居然是奥本!
奥本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枪,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无声手枪——显然,那是美国人的。
“这是怎么……”
“没想到吧?你们俩应该都没想到吧?没想到我还活着。”
珍妮向他走了两步,但奥本用手枪指着她,阻止她靠近。“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家伙!请美国佬来杀我,你应该自己动手。珍妮吻我,在我脸上留下一点磷光,可是那个美国佬忘记了一点——伦敦的纬度在纽约北面11°的地方,在六月中旬,伦敦到了晚上十点钟后,天还是亮的!”
“你想怎么样?”查尔斯感到嗓子有些发干。
爱尔兰人笑而不答,好像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了。当查尔斯的手朝桌子下的按钮伸去时,奥本已经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