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慧子真的以为我恋爱了。
在高二最后的生涯中,她几乎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有的时候我甚至想让她再愚弄一番,但是她真的就像水蒸气一样,猛然间在地表消失了。
其实我们两个班离得很近,教室同在一个楼层,只不过我们的教室在最东侧,他们的在最西侧,于是我们上楼就走东楼梯,他们就走西楼梯。
记得一本中学生的杂志上有一篇文章这样写到:“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天啊!我真的喜欢上慧子了吗?天知道。
不过让我足够幸福三百六十五天的是,封逵果真被省体育大学录取了。换句话说,慧子的保护神就要离她而去了。这在我们学校可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当然议论的焦点只有两个:一个是封逵走了,大家以后就不用害怕了。另外一个焦点当然是封逵走了,慧子会不会谈恋爱。换句话说,一中心怀鬼胎、在封逵在的时候压抑自己的情感、在封逵走之后又想宣泄自己感情男生终于有机会了。
当然我也属于其中的一个。
封逵走了仅仅一个月,12班的信箱就被一封又一封的情书挤满了。据12班的男生讲,最多的时候,能够达到十几封。即使是“淡季”,也有两三封。
对此我不以为然,后来听西风讲,光我们班的男生,就有十人给慧子写信,这在一中的历史上自然是前所未有的。
另外,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12班的教室前总是人来人往,不知道的以为是打架了,知道原因的当然也就心知肚明了。尤其是午休和晚自习的时候,12班的教室前,陌生人更是络绎不绝。
让我兴奋的不是我有机会了,而是,自此王婉妹再也不用做我的“女朋友”了,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每天中午能够节省五六块钱的午餐费。
我一连三天都没有和王婉妹一起吃午餐,第四天课间操的时候,王婉妹就来南楼找我。她的到来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所以她的质问几乎被我完美地答复。
“这几天上哪去了?”
“没去哪儿,只是感觉食堂里的饭菜难以下咽,所以到外面吃小炒了。”
“你这是过河拆桥!”
“我们事前有约,你暂时做我的女朋友,我才请你吃午餐的。现在封逵都到千里之外了,我没有必要再付餐费了吧。再说,这段日子让你害得我没有时间物色女友,这一下我们俩全部解放了。”
“你别忘了,你补考还是我借你补考费的呢!”
“下次我努力考60分不就得了。”
“没有想到,你这么小气。”
“你看你,是不是想正式成为我的女朋友啊?”
“臭美吧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说着,王婉妹转身就走了。
2.向慧子借书其实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要小心行事,但是我去12班教室的时候,还是被西风发现了。
“汉卿,你小子可是墙头草啊?昨天我碰到‘梅花三’了,她告诉我,你喜欢上慧子了,可有此事?”
“我又不是傻子,我喜欢慧子干什么?别忘了,慧子是封逵的堂姐。”
“别蒙我了,封逵早就走了!——你小子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得了,你小子是不是想和我做对啊?”
“我只是提醒你,你身边还有一个‘梅花三’,别弄得‘梅花A’追不上,连‘梅花三’也气跑了。”
“你是不是成心想和我做对!我可告诉你西风,这可不是朋友说的话!”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感觉‘梅花三’这人挺好的。”
“她挺好关我什么事?”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
让西风这么一搅和,找慧子的心情也没有了。不过仔细想一想,“梅花三”这人的确挺好的,但是我们两个从来都是哥们儿关系,就连爱情的话题都很少谈起。虽然她曾经装过我的女朋友,但是我们甚至连手也没有拉过,我怎么会爱上她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长时间。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也感觉“梅花三”不可能喜欢上我,如果抛开家境不谈,就我们俩本身,差距也很大——她拿一等奖学金,我要交补考费。如果说她真的喜欢上我的话,也就只能归结到一点,那就是她是校花,我是校草。但是,“梅花三”是注重内涵不注重外表的女生,她怎么可能喜欢上我呢?慧子则不同了,她曾经主动找过我,主动在新华书店等我,主动约我在人民广场见面(虽然那天是愚人节),主动摔了我的饭盒,主动从麦当劳里追出来,见我和“梅花三”在一起,不仅挖苦我还挖苦“梅花三”……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什么,说明慧子肯定喜欢我。
再说封逵这个人吧,平心而论,他怎么配当慧子的保护神?虽然他长得高高的,胖胖的,充其量只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篮球健将。再说,他成天打架,学习差得只能拿小学时的成绩当谈资,他怎么可能成为慧子的保护神?封逵这么一走,隐藏在慧子内心的热情,随时都有可能像火山一样喷发。这时候,谁最勇敢,谁就是领先者;谁最先出手,谁就能占领先机;谁最热情似火,谁就能赢得芳心。
再说,西风追李婉晴的时候不是说过嘛——不怕你心软,就怕你手软。对,先下手为强!
在慧子的面前,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写情书的,但是我应该是写得最棒的一个。虽然每天给她写信的人络绎不绝,但是我的应该最为特别。
为了这个特别我整整失眠了两个晚上,并且终于在第三个晚上想出了一个最为特别的方式——发特快专递。那些庸俗的男生给慧子写信,不就是花几毛钱的邮票嘛,我花的邮资比他们多三十倍。
信是星期天发出去的,正常情况下,慧子在第二天的早晨就能够收到。
为了能够给慧子一个惊喜,我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并且故意从西楼梯走上去,以便看一看慧子在不在教室。大概由于起得太早的缘故,我走到楼上的时候,12班的教室还没有开,我只好先离开了。
于是我又去了收发室,平信应该直接投入各班的信箱了,我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挂号信和特快专递就不同了,邮递员送来以后,需要有学校老师的签字后,才能送到学生手中。而收发室的那个老太太实在是懒得要命,她直接把挂号邮件和特快专递贴在玻璃窗上,让同学们自己去查有没有自己的邮件。我走到收发室的时候,果然发现了我寄给慧子的邮件,心中不禁窃喜。
晨读过后,我又去了一趟收发室,这时邮件已经不见了,肯定被慧子取走了。想必在晨读的时候,慧子就看到我的信了。
为了不要太张扬,我在信上并没有署我的名字,落款是这样写的“一个你曾经借过钱的男生”。我想:慧子是很少借人钱的,唯有我可以用这个落款。
我已经能够预感到,慧子会在课间操的时候找我,并且挖苦我信写得怎样怎样的可笑或幼稚。所以,课间操过后,我是第一个走进教室的。
我想我不能太在意慧子的到来,应该让慧子看到我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我用牙咬着一支圆珠笔,双手捧着一本语文书,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当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已经预感到,在这段时间里将会有一个声音,当然那个声音是属于我的。
果然,当教室里的学生已经坐满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发现慧子从我们班的教室前走过。虽然她没有转身看我,但是我已经能够猜测到,此时此刻,她刻意舍近求远地从我们教室前走的真正目的。
正当我的内心汹涌澎湃的时候,西风走了进来,我抬头一看,他的手中竟然拿着那封邮件。我正想起身问他,他就把邮件递给了我,并且笑嘻嘻地对我说:“这是‘梅花A’让我给你的。”
我急忙接过邮件,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掏了出来——里面果然有一封信,顿时我的心里鲜花怒放,真是百花争艳啊。
但是当我打开那封信的时候,却发现竟然是我写给慧子的那封。我一皱额头,又把邮件拿了起来,并且睁大眼睛一瞅,里面空空如也。
“别找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
“我哪知道?”
“是不是你小子把信给我扣下了?”
“我会那么缺德?”
我又仔细瞅了瞅邮件,里面果然没有任何东西。于是我又仔细瞅了瞅邮件的外包装,期望在哪一个角落里有慧子给我的一两个隐蔽的字眼儿,但是干净的信封就像是刚被洗过似的。
“她给你邮件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说了。”
“她说什么?”
“她说你的邮件发错了。”
“发错了?”
我正在纳闷之时,西风把我的那封信拿起来给我看,并且指着信上的字对我说:“你看,你的信上是怎么写的?”
我仔细一瞅,原来我把称谓写倒了,开头写道:“一个你曾经借过钱的男生:你好!”而落款,竟然是“慧子”。
3.找到慧子,是下午放学时。我在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仔细瞅着慧子的身影。
这次,她倒没有让我失望,只让我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和同班的几个女生走了出来。
她老远就瞅到我了,但是当她快走到我身边的时候,竟然向学校的侧门走去了。我只好从南门跑了过来,并且大声喊道:“慧子!”
这时慧子停下了,并且和其他女生一同把头转了过来。
“有事吗?”
“噢,有点事。”说着,我仔细一瞅另外那几个女生。
那几个女生当然知道我的用意,唧唧喳喳寒暄了几句就走开了。
“我给你写的那封信你看过了吗?”
“没有啊!”
“怎么会,你还让西风把信还给了我。”
“噢,你说的那封特快啊?!”
“对呀。”
“可那不是写给我的。”
“我知道是我写错了名字,但是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呢?”
“嘿,我长这么大,就向你借过钱。”
“那你看那封信了吗?”
“没有啊,你想,不是写给我的信,我怎么能够随便看呢?”
慧子这话一说,我就哑口无言了。
“还有事吗?”
“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不必了,今天是我老爸的生日,我必须赶回去。”
“那明天中午吧,你午餐不是在学校吃吗?”
“不行,明天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你还记得愚人节那天晚上——”
“你真的去了?”
“真的去了,我在那里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那明天我更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餐了。”
“为什么?”
“我从不和没有智商的人吃饭。”说着,慧子转过身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当她拐弯的时候,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受到如此大的打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而且失败得是如此之惨、如此之痛,这都是我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那天我没有去上晚自习,独自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酒。那天,酒吧里特别冷清,直到八点多的时候,乐队才开始演唱。
4.暑假自然是要补课的。
高二最后一次考试,我考了467分。老爸看着那张被我揉皱了的成绩单,使劲瞪了我一眼说:“如果明年你考不上大学,以后别指望我给你找工作!”
那天,老爸大概是喝多了,我哪有想过要找工作的事情。
开始补课的第三天,西风突然找到我,说要请我一起吃饭,就去学校对面的饭店。我抬头瞅了他一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去不去,还是老样子,AA制!”
“A你个头啊,刚才还说请我吃饭!”
“不过我打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
“是什么破事?”“今天是‘梅花A’的生日。”
我一愣,故作镇静地说:“关我什么事!”
“今天她在学校对面的饭店里开生日party,你去不去?”
“她又没请我,我去干什么?”
“消息我可告诉你了,去不去那是你自己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
“嘿,全校的男生都知道,有好多‘梅花A’的追求者都在那家饭店里订了餐。”
“那就去,反正下午也得吃饭!”
“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哥们儿是想喝酒了。”
“谁请客?”
“你刚才不是说AA制吗?”
“我又不追梅花A,我去干什么?”
“我请,这总行了吧!”
下午,我和西风早早地就来到了那家餐馆。在那里等了没有多长时间,慧子果然带着十几个同学,走了进来。
我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当我想再转过身瞅她的时候,慧子已经和她的同学走进了包厢。
“真扫兴,早知道老子也订一个包厢。”
“订了包厢你也看不到人。”西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