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2003年8月戴娜去了美国，贾成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戴娜还会回到他身边。这时，贾成功正以编剧、导演和总制片人的身份在浙江横店拍摄38集历史谍战大剧《草木皆兵》。
这时是2010年9月上旬，贾成功离开济南来北京开公司已经6年多了，他也42岁了。这6年是他生命中含金量极高的6年。
首先是发财了，他成了亿万富翁。在《草木皆兵》之前，算上《萧燕燕》和《傻瓜皇帝》，他一共拍了5部电视剧，一共赚了7000多万元。2003年他投资700多万元在北京、上海、广州购买的那些房产和在杭州千岛湖买的那座小岛，这时已升值到3000万元以上了。也就是说，他身家已经过亿了。
其次是出名了，他成了着名编剧和着名导演。5部电视剧的编剧都是他，其中2部的导演也是他。作为编剧他在影视圈里早已得到认可。干导演虽然入行有些晚，经验不是太丰富，规则掌握得少，但艺术感觉非常好。在艺术创造中，在某些情况下，规则掌握得多并不是好事，它能束缚人的创造性思维。
规则都是人创造的，富有创新思维的智慧的大脑不会被既有的规则所遮蔽，能自觉地遵守规则，也能在一定的规范之内突破规则、创造规则。贾成功就属于这种人。
拍戏的时候，贾成功对演员要求特别严，一句台词都不能改，多一个字或少一个字都不行。别管多大的腕儿，对角色的演绎都不能有任何所谓“个人化”的表现，都得完全听他的。
如果他认为某个演员笑得不对，会让这个演员一遍遍地笑，哪怕笑一百遍，从早晨笑到天黑。一整天都在拍一个笑的镜头，也成了影视圈里的佳话。但大家都很服他，因为收视是硬道理，他担任编剧和导演的电视剧收视率就是高，电视台就是愿意买。
参加电视节的时候大家都主动和他搭讪、握手、合影。他经常出现在报纸、电视、网络的娱乐新闻里。有些学者、教授也主动为他写评论文章，称赞他是影视界的一匹健壮有力的“黑马”。
有了钱，有了名，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就会有女人。一个男人只要有钱，不管他长得多么歪瓜裂枣，都会有年轻漂亮的女人投怀送抱。如果一个男人不光有钱有名，还潇洒、优雅、沉稳而且未婚，那就甭提了。贾成功就属于这样的男人。
贾成功是个货真价实的“钻石王老五”。无论从里到外，还是从上到下，他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戴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永远梳得纹丝不乱，着装总是很优雅。大概因为小时候穷，穿不起好衣服，出于一种补偿心理，他买名牌高档服装上瘾；不光买，还经常定做。各种板型、颜色的高档西服和休闲服最少有80多套。以前他在济南“洒狗血”的时候，曾写过一篇随笔《人家剩下的是时髦》，嘲讽那些富豪买名牌摆阔。
后来他有钱了，才发现自己以前很浅薄很病态。穿不起名牌，当然不知道名牌好了。等自己穿上了名牌，才觉得名牌就是好，面料好，做工更好。好的服装应该能塑造人，能改变人的形象、气质和心态。如果穿休闲西服，他会把西服的纽扣解开，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子挺得直直的。如果穿正装西服，他会把该系的纽扣都系上，双手抱在腹前。表情永远自信、淡定、沉静，不动声色。
和李菲离婚后，贾成功一直没再结婚。他也想找个女人成个家，赶快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但却一直遇不到合适的。
他理想的妻子是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可是他接触的女人好像没有谁愿意做贤妻良母。她们大都是漂在北京的“非着名”女演员，都急不可待地盼望着成为着名女演员。老是遇不到合适的，时间一长，心就累了、懒了，慢慢地他也就不想成家的事了。
当然，他没有老婆，却从不发愁女人，只要手机开着，几乎每天都有女演员约他吃饭、聊天、打高尔夫。至于上床，只看他愿不愿意。他并不是见个女人就上床，他有自己的原则：
必须彼此真心喜欢，不能有功利目的。如果哪个女演员为了上位才和他上床，他永远不会和她上床，也永远不会让她上位。
他真心喜欢、感觉也喜欢他的女人还真不少，最少有80个，和部队的一个连差不多。他在心里管她们叫“红粉连”。这些女人的共同特点是：年轻、漂亮、优雅、有内涵、不张扬。但他和“红粉连”只动身体，不动感情。感情这东西他玩不起，也早就懒得玩了。和钟晓梦玩了一场感情，把他累得够呛，心力都透支了。不即不离、平平淡淡地保持着一份情谊，彼此怀有善意，彼此珍重，谁也不难为谁，这样就挺好。
贾成功发现，结束了和钟晓梦那场累人的感情之后，他有一个重要变化，那就是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再也不会为女人动心了。无论多么美丽的女人，他见了都不会动心，顶多也只是感官上喜欢而已。无论多么美好的爱情，几乎无一例外地始于深情，终于痴恨，最后双方都伤痕累累。不为女人动心，不为情所累，不爱不恨，不喜不悲，无挂无碍，无是无非，不伤害别人，也不被别人伤害，他认为是很幸福的。
《草木皆兵》是一部历史谍战剧，是贾成功的第六部作品，也是他本人最看好的作品。故事说的是1946年秋冬，中共北平地下党和国民党特务围绕国军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谋求和谈”事件斗智斗勇的故事。这部作品也是贾成功自己干编剧自己干导演。外景地仍是浙江横店影视城。
横店地处浙江省东南部，是东阳市的一个镇，但却是亚洲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被美国《好莱坞》杂志称为“中国好莱坞”。影视城分秦王宫、明清宫苑等八大景区，几乎绕小镇一周。最繁忙的时候，会有15个以上的剧组同时在这里拍片。
很多着名导演和演员在这里拍过戏。镇驻地比较繁华，有十多家星级宾馆，还有一大批基地宾馆、快捷酒店。除了各剧组的演职人员，镇上还有不少怀揣明星梦的群众演员或特约演员，还有身怀绝技的马术师、武师、替身等，都是所谓的“横漂”。
在这里，普通话几乎淹没了各地方言。
戴娜就是在横店找到贾成功的。那天是10月12日，贾成功在剧组所住的宾馆的一楼大厅里抽烟，他打算抽完这根烟就上楼回房间。在他不远处一个沙发里，坐着一个时髦、漂亮、优雅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盯着他看，但他没在意。那女人捉住他的目光，冲他一笑。他这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同时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这不是戴娜吗？但他知道戴娜正在遥远的美国，不可能是她。他也冲她微笑了一下，极力镇静下来。
那女人叫他的名字：“贾成功！”
在剧组里，没有一个人对贾成功直呼其名。除了一些老演员叫他“成功”或“小贾”，其他人都是叫他“贾导”。直到这时，贾成功才确信眼前这个女人确确实实是戴娜。他有些眩晕。但他毕竟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他的屁股刚要抬起来，又坐下了。戴娜笑吟吟地问：
“贾成功，你还记得那个笑话吗？公主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呀？”
贾成功快速地眨着眼睛，脑子里懵懵懂懂的。忽然，他想起2003年8月戴娜离开他的那一天，在济南机场他给她讲了几个笑话，其中一个是：王子被施了魔法，一年只能说一个字。
王子五年没说话，攒够了一句话，就来到公主面前，说：“公主我爱你。”公主只说了两个字，王子就晕倒了……当时这个笑话没讲完，戴娜就去安检了。公主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呢？
是“什么”。
贾成功咧着嘴冲戴娜笑，说：“那两个字是‘什么’。”
戴娜问：“那两个字是什么？”
贾成功不动声色地说：“那两个字是‘什么’。”
两个人说话就像打哑谜。戴娜终于明白过来了，哈哈大笑。
他们分别已经7年多了，可是在他们之间，仿佛并没有这么长时间，好像戴娜听笑话的时候去了趟卫生间，回来让贾成功接着讲。
戴娜嫁给美国佬约翰逊之后，定居在美国东部的康涅狄格州（简称康州）纽黑文市，住的是山坡下一座带花园和游泳池的别墅。康州虽不像阿拉斯加州那样美得要死，却也颇具特色，既有现代化城市，又有森林覆盖的山峦，点缀着17世纪房舍的宁静村庄。虽没有特大城市，却是美国一个高度工业化、人均收入最高的州。纽黑文市则以耶鲁大学和康州大学闻名于世，距首都华盛顿有7个小时的车程，距美国第一大城市纽约1小时车程。
纽黑文市城市不算大，戴娜出了门走过小小的街区，总是看到四周空荡荡的，别说人，连条狗都没有，这时心里总会生出一种可怕的孤独感。这个小城的华人大约有30多人，大部分来自中国的南方，彼此之间也很淡漠，从来没有人张罗过华人聚会，大家偶尔见面也习惯说英语，就像混在北京的外地人见了老乡仍说普通话一样。孤独的时候，戴娜总是想念自己的家乡青岛，想念她曾经工作、生活过很多年的济南，也想念贾成功。
约翰逊并不希望她出去工作，只希望她做一个全职太太。
她想生个孩子，可约翰逊和前妻已经有两个孩子了（都在寄宿制学校），不想再要；她做妈妈的权利也被剥夺了。约翰逊去上班后，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一只肥硕的黑猫陪着她。那只猫很懒，吃饱了就卧在窗台上，微闭着眼睛，深沉得像个悲观哲学家，对她不瞅不睬。约翰逊给这只猫起了一个很拗口的名字，叫“pessimistic”，中文意思是“悲观”。一天的家务，戴娜一小时就能干完。时间多得漫无边际，对她来说，要“杀死”
那么多时间实在是一件犯愁的事情。每天，她最少有三四个小时站在别墅的阁楼上看外面的街景，但街景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稀稀落落的车辆和行人；有三四个小时看那些没完没了的肥皂剧，庸俗无聊的肥皂剧更让她恹恹欲睡。有时去看电影，影院里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这让她充满恐惧。她每天看“悲观”，叫“悲观”，自己也越来越悲观。她觉得自己成了约翰逊豢养在笼中的一只金丝雀。
戴娜觉得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乏味透顶。她在家里憋得难受，后来严重失眠，失眠折磨得她都想自杀。她想出去找一份工作，不为赚钱，主要是为了接触社会，于是向当地一家华人服务社（一家主要为移民代办营业执照、财产继承等各种事务的公司）寻求帮助，并在一家慈善中心谋到了一份差事。依仗良好的英语基础和标准的普通话，她工作如鱼得水。虽薪水不高，有些忙碌，她觉得很快乐。可是，因为她偶尔比约翰逊回家晚，“悲观”被饿着了，约翰逊也被饿着了。约翰逊就很不高兴，不顾她的感受，坚决要求她辞去工作，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她只好又一天天重复寂寞、单调、乏味的日子。约翰逊在情感方面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她很失望，开始怀疑这桩貌似光鲜、让人羡慕的跨国婚姻的价值。
让戴娜下定决心离婚的，是约翰逊的性虐待。约翰逊千里迢迢从东部的纽黑文跑到西部的洛杉矶，从号称“全美最大成人消费文化展”的洛杉矶性文化博览会上，买来一条很特殊的凳子（类似中国古时候的“春凳”），做爱的时候把戴娜绑在上面。他还喜欢在做爱前让戴娜穿着紫色的睡袍，用剪刀把睡袍剪得一绺一绺的。7年里他剪碎了500多件睡袍，仓库里还有400多件。他从制衣厂一次进了1000件，共10箱子，每箱子100件。约翰逊每次剪睡袍的时候，当冰凉的剪刀触碰到戴娜腿上，戴娜都心惊肉跳，浑身哆嗦。约翰逊看着地上的碎布，是欣赏旷世杰作的神情。戴娜总觉得此时的约翰逊像魔鬼一样面目狰狞。约翰逊还患有原发性早泄，这种病很好治，但他不治。做爱一般不超过3分钟，最高纪录是5分钟。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满足，一次都没有。对她来说，性生活完全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像被强暴了一样。婚姻维持了7年，她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就提出了离婚。她的哥哥和约翰逊本来有比较密切的合作关系，随着她和约翰逊离婚，合作终止。她无法向家人做出解释，只是说感情破裂。她的哥哥再一次对她感到了失望，不想对她说一句话、一个字。
离婚的时候约翰逊主动给了戴娜200万美元，算是补偿。
这7年里，戴娜一共回国4次。其中一次是为父亲奔丧、处理后事。她的父亲于2007年因胰腺癌去世。这次从美国回来后，她在青岛陪了陪母亲，看望了几位亲友。从网上搜索贾成功的信息，得知他现在是国内着名的电视剧编剧和导演，仍然单身，正在横店拍戏的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贾成功是她最想念的人，她想和他在一起，于是决定去找他。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事先没和他联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这天她从青岛坐飞机到了杭州，又从杭州坐大巴来到横店，经过打听，居然找到了贾成功所住的宾馆。
两人住在了一起。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可是他们分别了7年多，却没有性生活。因为戴娜性冷淡，极其厌恶那事。那天晚上，她接受贾成功的亲吻和抚摸，可是下身没有一点感觉。
贾成功表示理解和尊重，一点都不难为她。戴娜和7年前相比，看起来有些老了，有一种风霜感：笑的时候眼角有很多细小的皱纹；眼神有些疲惫，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头发焗成了栗子色，但最少有30根头发的根部是白色的；乳房和屁股有些下垂，小肚子有些凸了。她也37岁了。
戴娜和贾成功每天都形影不离，像他的助手一样替他拿水杯、衣服、手机，自己嚼口香糖的时候也往他嘴里塞一颗。贾成功想喝水的时候，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先自己尝一口。贾成功觉得冷的时候，只一个眼神，她就把外套给他披上。甚至贾成功去卫生间，她看他的表情都知道他要办个大的还是办个小的；如果他要办个大的，她就从包里抽一些纸悄悄塞到他手里。
她的目光柔情缱绻，时时刻刻缠绕着他。剧组的主摄像、录音师喜欢跟她开玩笑，叫她“嫂子”，并说她是来横店度蜜月的。
她听了只是笑笑。《草木皆兵》戏里的悬念很丰富，而贾导和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漂亮时髦女人的前史，大概是戏外最大的悬念。
戴娜来得很是时候，如果她晚来几天，贾成功可能就一命呜呼了。贾成功因过度劳累，突发了脑溢血。戴娜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在《草木皆兵》开拍半个月后，贾成功偶然从网上看到，已有好几家影视公司都在拍谍战剧，而且演员阵容很强大，宣传攻势也很猛。这让他感到压力很大。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草木皆兵》早一个月面世，片子最少能多卖1000万元。
为了抢占市场先机，他必须和时间赛跑。于是他把某些原定白天拍的戏改在了晚上。剧本当然也跟着改，一个镜头、一句台词想不到，就有可能穿帮。他的脑袋像装满了各种字条的抽屉。
为了保持精力和体力，他吃海参，喝浓茶，偷偷地嚼人参。夜里拍戏，都是直到累得脑子短路，表达都不准确的时候才收工。
吃完夜宵，别人都睡了，他还不能睡，泡上一杯浓茶改本子。
凌晨3点以前他就没睡过觉，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