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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菩提一叶

曙光初现,浅浅的霞光映照下,远方天脚的云似浪涛翻滚。近处形态各异,座座青山的身姿渐渐从夜色中清晰起来。

有一条小河在群山中穿行,站在那座最高的独山的峰顶看去,曲折的河流犹如一条蓝色的缎带。

有风吹来,风竟然是暖的,这种感觉在雪林是从未有过的。

风不就象海洋中的浪花吗?如果我们觉得鱼在水里自由自在是可羡慕的,鱼难道不觉得我们在空气海里也是自由自在的吗?如果让鱼到我们所在的海里,而我们到鱼所在的海里,那大家就都面临无比的痛苦折磨乃至死亡了。

雪兰觉得自己到了一个新世界一般。各样的树木千姿百态,那边山脚下又是姹紫嫣红的一片。她对着渐渐升高的朝阳,忍不住长啸一声。想不到,顷刻同样的一声长啸从对面的山中传来。她再喊一声,对面也再喊一声。她觉得有趣又疑惑,声音和她这么一样,那是谁呢?这个雪兰最终也没找到答案。

一阵欢欣过后,她才忽然觉得肚子饿了。

雪兰的确是一只不喜欢吃肉的狼。她一直吃母亲的奶,长大些时,当父亲把小兔的肉拿来给她,她竟然不愿意吃。或者说,她更喜欢吃雪地下白杉树的根。你也许认为那感觉就象是啃白萝卜吧。但是杉树在雪中长出的根又是软的,纤维质地正好很象是肉类,好像是造物主专门为了雪兰而设的食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因为雪狼族类本身是肉食的啊。可是,后世雪狼中的新种类,杂食而偏重于植物的雪兰狼就是由此繁衍而来的。

在雪林的时候,雪地下到处是串长的杉树根,得来并不费劲。但是现在,她实在不知道到哪里找吃的。

饥饿和疲惫感一阵阵袭来,此时她突然觉得孤独无助,开始想念雪林,想念死去的母亲,想念父亲,想念雪兔和雪猪。

那个跟着自己大喊的是谁呢?难道也是雪狼?想到在这里可能会遇到一个同类,雪兰的心稍感宽慰。

路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近。下到山下时,她就似乎没了力气。她踱到河边喝水,刚喝了两口,就感觉河对岸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她抬起头看过去,是一只外型古怪的家伙,背上长着巨大的冠子,嘴巴长而且大,牙齿尖利外露,前面的稀疏长伸,后面的排列细密,体型有狮子那么大。她分明感觉到了危险。

所有的正常自然物种的个体,都有天然感知危险的本能。就象人大多看到蛇就会害怕,虽然他从来没有被蛇咬过。一个三岁的孩子,从没掉进过深坑,但是天然就能感知跨过一条小沟渠的危险。大多人看到老鼠就恶心,虽然没有人教给他说什么是美的什么是难看的。不用谁教给,就自然知道花儿是美丽的,见到就心生欢喜。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真空妙有,全在自心本体之功能。

对面的就是异齿兽。

河水并不宽,水也似乎不是很深。异齿兽凝视着雪兰,好象随时可能冲过来。

雪兰已经完全忘记了饥饿,或者说,饥饿反而使她忘记了害怕,忽然有了一种厮杀的冲动。她的牙齿依然是尖利的。“也许,也许,也许我也可以把他当作一顿美餐。”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产生了一个这样的念头。

异齿兽并没有冲过来,他其实只是好奇。如果不是因为饥饿,他又何必要杀死雪狼呢。何况,他并不是以狼为食物。

那天父亲说让她小心异齿兽,只是哥哥失踪的那些天,异齿兽在雪林边缘出没过。

异齿兽顺着河走了,那不是一只,而是三只。

“这个家伙很陌生呀,看去很凶狠的样子,对我们有危险吗?”

“我看他倒是很好看呢。”

“孩子,那是雪狼,他们是在雪林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难道雪林里的食物不够了吗?”

太阳已经升上来了。雪林里从没有过这么热的太阳。此时她似乎知道了,为什么父亲他们不愿到外面来。河水是凉的,她试着踏进水里面,后来干脆泡进河里。雪狼不怕水,只是雪林的水太冷了,他们很少游泳。现在倒可以游个痛快了。

“啪!”什么东西打在雪狼的头上。雪兰扭头,只见一只金丝猕蹲在岸边,手里拿着一块小石头,扬手又打了过来,还看着雪兰嘻嘻笑着。

“你,你想变成我的一顿美餐吗?”雪兰有些怒气。不知道为什么,雪兰第一次把一只看去弱小的动物看成了美餐,也许她实在是太饿了。

“嘻嘻,我知道你是不吃肉的呀。”

“也许现在我想吃你呢。”

金丝猕还是嘻嘻笑着,一扬手,石块又准确地打在雪兰头上。

雪狼朝猴子扑了过去,小猴子却灵巧的闪开,迅疾的向远处跑去。即使最弱小的动物,如果不是白痴,哪个会愿意乖乖就范,成为别人的食物呢?

即便是在饥饿中,雪兰的速度仍然是迅疾的。只要再有一个腾跃,小猴子就会在她的爪子下面了。但是雪兰放慢了速度,她的怒气已经开始平复。在目前的饥饿与伤害小猴子之间选择,她还是不会伤害小猴子的。

一路追逐,就到了一片果林,小猴子不见了。这里正是刚才在山顶望见的花开之地。果林中有各样的好看的蝴蝶,在地面的花丛中起舞。有一只淘气的蝴蝶停在她的脑袋上,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她听不懂蝴蝶的话,但是知道蝴蝶没有恶意。雪林里没有蝴蝶。

各样的鸟儿飞来飞去,自由鸣叫着。他们是天生的艺术家,也是天生的媒体人,传递着关于中洲的各种新闻。

也许,雪兰已经成了中洲的明星了。

“啪!”有什么重重砸在她的脑袋上。是一个圆圆的红红的东西。那是后来砸在牛顿脑袋上的东西,一个苹果。抬头一看,树上正是那只金丝猕,正在那儿吃苹果呢。雪兰刚要发怒,只见小猴子用手指着苹果。

雪兰好象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一会儿,七八个苹果已经下肚。

在雪林,除了吃过母亲的奶,雪兰从来就是自己觅食,从没有从谁那里白拿过什么。

“我吃了你的苹果,但是我能给你什么呢?”

“这次不用了,以后如果在要我的苹果再说吧。也许我会要你做点什么的。”

正说着,那棵苹果树的树枝突然断了。猴子惊叫一声,从树上摔下来。

雪狼敏捷地跑过去,猴子正好落在雪兰的背上。“现在我没有白吃你的苹果了。”猴子和雪兰都笑了。

“好好的树枝怎么会断呢?”小猴子疑惑道。

“你为什么会向下落呢。”雪兰说。

“那为什么树会向上长呢,那岂不是很费力?”小猴子笑着问。

“那你自己也是越长越高的,是不是觉得很费力呢?”雪兰反问。

然后他们又开心地笑起来,这真是些有趣的问题呀。

雪兰忽然想起什么,就问道:“这里也有一只雪狼吗?我刚才在对面的山顶大喊,这里有一个同样的喊声回应我呢。”

这下小猴子笑的手舞足蹈起来,他觉得这次尽可以象看着傻瓜似的看着雪兰了。笑完后,小猴子突然说:“我可以带你去见树菩提,他什么都懂得。”

树菩提的所在是一个幽深而有开阔的山谷地,如果不是小猴子带路,要想找到是很难的。

树菩提是一棵树,一棵会说话的树,也许他是从恐龙时代活过来的。曾经强大的不可一世的恐龙不知何处去了,而菩提树却依然笑看春风呢。也许是一种幸运吧,食量巨大的植食类恐龙也许没有找到过这里,谁知道呢。

小猴子走过来,从一边的清水潭中捧了一捧水过来,洒在树菩提的根上。树菩提的叶子沙沙响着,像是很开心。小猴子用手挠了两下树皮,树菩提的叶子更加颤动了,他笑的有点受不了了,但是并不生气,谁让猴子天生顽皮呢。

“雪兰,有什么都可以像树菩提问的。”

树菩提听了雪兰的问题,就让雪兰到一边的潭边向下看。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的影子。”

雪兰走回来,树菩提问:“现在潭中的影子还有吗?”

“没有了?”

“没有了。但是,又真的有过吗?如果真的有过,那她去了何处呢?”

雪兰说:“不知道。”

此时,一片菩提叶子飘飘然落下,落在雪兰的头上。

“带好这片菩提叶,将来把叶子给你的儿子。”

“儿子?”

“未来中洲将有一场劫难,你的儿子将负起重担呢。这片菩提叶子,是送给他的。我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雪兰沉吟着,她再抬起头时,树菩提已然凭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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