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感动,陶夭夭娇憨的挑起慵懒的眉,“容斯岩,你有多喜欢我?”
容斯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淡淡的注视着前方,似是懒得搭理她的醉话。
陶夭夭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膀,将沉沉的脑袋支在撑起的手腕上,喃喃自语道:“你如果像我喜欢江南城那样喜欢我,就好了。”
“那你就愿意和我在一起?”容斯岩突然开口,依旧没有看她,语气也是似真似假的笑谑。
“唔,不会。”陶夭夭轻轻摇了摇头,粉红的小脸如同一朵开到荼蘼的桃花,惹人心伤,“你看,我那么喜欢江南城,他还是不会和我在一起。”
见容斯岩再次陷入沉默,陶夭夭似乎害怕自己无意伤了他的心,又慢悠悠的补充道:“不过,你真的让我觉得好亲切啊。嗯,感觉好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似的。”
容斯岩终于轻笑起来,闷闷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车厢内,惹人心悸。顿了顿,他才停下,漫不经心的说:“夭夭,你连这辈子见过我都不记得,还能记得上辈子的事儿么?”
“怎么不记得?”陶夭夭的声音越发慵懒起来,却还是不满的反驳,“我把你当成了相亲对象嘛。”
容斯岩回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女人,一双水眸慵懒的合在一起,在剔透的眼角投下一片青灰的阴影,可是那张红唇却还微微撅起,似是不服气的嘟哝着,一脸的孩子气。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到明天,就连现在跟我说过什么,你都会忘记。”
“容斯岩,我信命的。”陶夭夭似是没有听到容斯岩的话,只是迷糊的继续念叨着,“我见到你觉得熟悉,就好像贾宝玉见到林黛玉的第一眼就会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这不是信口雌黄,是真心。”
说完,陶夭夭已经捂着胸口“咯咯”的笑出声来,好像连自己也觉得可笑了。
因为害怕陶夭夭不舒服,容斯岩将车开得很慢,不过这一次,陶夭夭没有睡着,刚到家门口,她就跳下了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容斯岩见陶夭夭脚步不稳,坚持要将她送进家门,陶夭夭没有拒绝。只是,刚站到门口,她就一脸狡黠的冲着容斯岩眨巴起了眼睛。
“容斯岩,你害不害怕我家门又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容斯岩也想起上次的尴尬场面,跟着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多有宠溺的叮嘱道:“进屋喝些热水,就洗洗睡吧。”
陶夭夭抬头望向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人,声控灯突然灭了,昏暗中,那双深邃的眼睛越发惹人心动。
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摸摸那双眸子,却让手臂在空中静止不动,陶夭夭轻轻的开口,“容斯岩,你的眼睛真漂亮。”
看着面前那副淡薄的身子好像蝴蝶翅膀似的颤抖起来,容斯岩清冽的眸子终于漾出些波澜,却终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复。
下一秒,他的怀中已经扑入了一个冰冷的身体。容斯岩一震,听到陶夭夭恳求的声音,“让我抱抱吧,就一会儿…我真的好累呀。”
自作聪明,果真会有报应。
容斯岩没有忽略肩膀突然的湿意,他的手臂抬起在空中,顿了顿,终究还是揽住了怀里的人。耳畔响起她似真似假的话语,“如果没有江南城,或许,我就真的爱上你了…”
如果,或许,太多的不定性,注定了必然的不可能。
楼梯灯猛的亮了,陶夭夭一愣,看到也是一脸怔忡的江南城。
迅速脱离容斯岩的怀抱,陶夭夭的脸颊慌乱的变化着颜色,“你、你怎么来啦?”
“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红豆糕。”江南城只停顿了一瞬,便抬了抬手中的东西目不斜视的解释道,“今早才送来,被我放在车里忘记了,刚才想起来。”
陶夭夭失神了半天才说了句谢谢。
昨天在江南城家,她不过随口说了句最爱吃江姨做的红豆糕,没想到江姨就记下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却找不到话题。
“那我先走了。”江南城再次开口,依旧是荣辱不惊的口气,倒好像瞌睡了似的。
陶夭夭连连点头,又忍不住去问:“你是怎么来的?有司机吗?”
“容总也走吗?”江南城似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突然将头扭向一边,冲容斯岩提出邀请,“我们一起下去?”
容斯岩依旧从容淡定,颔首说好,转头看向依旧恍惚的陶夭夭,微微一笑,“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陶夭夭看着两个男人步履沉稳的走向电梯,蓦地回神,脱口而出的是江南城的名字。
“怎么了?”他立马回头,对上她的眼睛。
陶夭夭的眸子无辜的眨了眨,抬手指向江南城手中的真空盒子,“红豆糕,留下。”
此时的陶夭夭压根看不出江南城脸上瞬间闪过的窘迫,只是理所当然的伸手去接盒子,这才满意的转身去开自己的家门。
江南城看着整个身子都贴在门上却连钥匙孔都对不准的女人,眉心越发沉郁,忍不住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将钥匙插了进去。
他听到陶夭夭“咯咯”的笑了,感激的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她还说了句什么,江南城没有听清,直到她头也不回的关上房门,江南城还沉着脸没有动静。
不远处的容斯岩忍不住开口提醒,江南城转身对上对方貌似戏谑的眼睛。
不屑的冷哼,下一秒,已经大步向电梯走去。
陶夭夭觉得四周冰冷得厉害,稍一动弹,浑身的神经便都跟着撕扯疼痛起来。睁开眼的一瞬间,猛然撞击脑海的竟然是有人酒后被取了肾脏丢在冰水中的新闻。一个冷战,酒醒了大半。
四肢僵硬的折合在一起,浴池中的水已经凉透,而泡了一夜早就起皱的手里还握着一个电话听筒。陶夭夭痛苦的戳了戳依旧“嗡嗡”作响的脑袋,随手扯下挂在墙上的浴巾裹在身上,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开门。
这时候,谁来找她?
门口的人凶神恶煞,劈头盖脸就给了她一顿臭骂,“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好不容易接通了又没声音,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陶夭夭嘴角动了动,发现喉咙如同烈火燎过,灼烫的发不出声响,索性乖乖的让开门,让一脸暴怒的江南城进来。
闻声跟来的小三见是江南城,兴奋的扑了过去,许是有些饿了,伸着舌头“呜呜”直叫。
陶夭夭晕晕乎乎的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清水灌下,这才觉得嗓子里的大火灭了,餍足的舔了舔嘴巴。只是刚一回身,就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就向卫生间冲去。
陶夭夭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身后递来一杯水,她含糊的说了句谢谢,便喝下漱口,发现嘴里的苦腥味道渐渐被蜂蜜水的温润甘甜所代替。
“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赶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张鬼脸!”江南城居高临下的瞥了眼坐在地上的狼狈女人,丢下一句话便向客厅走去。
陶夭夭属于那种喝酒不上头,等到第二天才知道难受的主。即便如此,她也好久不曾这样酒后失态了。或者,记忆中这样的情况,也不过还发生过一次…
陶夭夭又泡了个澡,惨白的小脸渐渐被水汽蒸腾出了红润,看着镜子中目光呆滞的女人,她自嘲的勾起了唇。
果然是一张鬼脸,不过,现在好了许多。
走出浴室,陶夭夭看到小三正将脸埋在它的小食盆里狼吞虎咽,半蹲在一旁的江南城欣慰的微笑,手中还拎着他给小三带来的剩下了半袋的早餐。
听到动静,江南城抬头看到顶着一头湿凉乱发的陶夭夭,眉心蹙了起来,“去换套衣服,过来吃饭。”
陶夭夭乖巧的点了点头,挪着步子走向卧室,再次出来,桌上已盛好了清粥小菜。
她心虚的干笑两声,在桌边坐了下来,“怎么不买生滚鱼片啊?”
话音未落,就得到江南城投来的凌厉白眼,似是根本懒得搭理她,只是冷着脸吩咐,“白粥暖胃,多喝些。”
“遵命!”陶夭夭谄媚似的扯开嘴角,端起碗来就喝了一大口,还不忘含糊不清的嘟哝,“别说是白粥,就是江总送来的毒药,我也全部喝完!”
江南城的冰脸总算融化开来,扯出一抹面前笑意,白粥的温热的雾气黏在陶夭夭的眼角,模糊了视线。
有多少真假情话,不经意的听到,然后一笑而过?
过了许久,陶夭夭才抬起头来,似有担忧的问江南城,“我昨晚,没做什么丢人的事吧?”
江南城眼尾的流影绰绰,顿了顿,才似真似假的说:“你抱着我的大腿又哭又喊…”
“喊什么?”
“求包养、求虐待!”
陶夭夭愣了三秒,才发现江南城忍不住震颤的胸腔,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不由骂道:“放屁!那是你的心声吧?”
陶夭夭骂骂咧咧的咬了口酸黄瓜,似是将它当做了某人的脖子,没有看到江南城微沉的目光。
醉得那样沉,她是否也不记得对容斯岩说过什么?
爱上你了。
只听到她尾音的轻笑,完整的一句话又是什么?
容斯岩,我可能爱上你了…还是…容斯岩,我真的爱上你了?
陶夭夭咽下口中的酸甜,似是随意道:“忘了跟你说,我昨天碰到你初恋女友了!”
江南城没有说话,陶夭夭抬头迎上他沉着的目光,嘴角笑意凉薄。
陶夭夭的心头一痛,却不过如同落了一根红发,流不出血来。
他早把他的小初恋抛弃脑后,很好。
他连他的初恋都不记得,真的算好?
陶夭夭顿了顿,才故作鄙夷的白了他一眼,“魏雨萱,人家可还口口声声念着你,你就全忘啦?”
“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还记得初恋呀?”江南城故作轻佻,却猛地凑近,轻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来,“初夜都要忘了。”
陶夭夭捏着筷子的手指不断收缩,狠狠瞪了眼对方,捧起碗就将剩下的白粥全喝了。
果真是暖胃,浑身热了,连眼角都要流出汗来。
抹了抹嘴巴,陶夭夭才故作轻松的继续道:“她后天结婚,叫咱们过去参加婚礼。当然,最主要是想见见你!”
“那我一定要去呀,这可是第一个邀我参加婚礼的前女友。”江南城似真似假的点头道,“哦,不对,是…初恋女友。”
陶夭夭刚想骂他几句,就听江南城的手机响了,悻悻的闭了嘴。
大概是公司的事情,江南城一边起身,一边向书房走,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用下你电脑。”
陶夭夭冷哼一声,算是默认,隐约想起昨晚上江南城好像还送了些红豆糕,被她随手塞进了冰箱里。
“夭夭,这个文件夹怎么还加密呀?”半晌,书房传来江南城疑惑的声音。
陶夭夭一愣,循声过去,看到处理完工作的江南城正点着一个文件望向她。
文件名赫然写着,小三。
陶夭夭嘴角动了动,随手抢过江南城手中的鼠标,“谁准你乱翻我电脑了?”
说完,已经点了关机。
“我就随便看看呀。”江南城无辜的耸了耸肩,随即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不会是你给小三拍的**吧?要不就是小三的成长日记?”
陶夭夭冷哼一声没说话,听到有人叫自己随即跟来的小三似是听懂了似的,兴奋的跳了跳。
“诶,红豆糕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吧?”江南城指着陶夭夭手中咬了一口的点心,一副家长式的表情,“胃刚好一些,又吃这种凉东西?”
“江姨手艺太好,我忍不住嘛!”陶夭夭随口说道。
“那不如嫁到我家算了,天天都可以吃!”
“咳咳咳…”陶夭夭猛的被呛住,抬脚就冲向客厅,过了好久,似是终于找到水润了嗓子,才幽幽的传来一句,“红豆糕果然不能放,都变干了…”
婚礼现场很漂亮,陶夭夭瞟了眼不远处的正向众人敬酒的新人,暗笑那个连中国话都不会说的洋女婿此时一定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被大家一个劲儿的灌酒。
青草地,白桌椅,拖地的长裙,还有放飞的鸽子。所有一切,似乎都在每个女孩的梦境中出现过。只是,有人,成了真。
魏雨萱脸上动人的笑容那么真切,幸福的好像最灿烂的天气。
每一个新娘,都理应配上纯真无邪的形容词。
陶夭夭暗忖,流年最神奇的地方或许就在于,它可以让一个捧着童话故事,抱着毛绒玩具的女孩,一夜之间学会咄咄逼人、学会阴谋诡计,也可以让一个千帆过尽、执拗城府的女人在某一天,噙起一抹天真的笑容,学会祈福、学会感恩,回到回忆最初的样子,美好得值得天下最好的男人的宠爱与呵护。
“有没有想过自己婚礼什么样子?”江南城推了推陷入恍惚的陶夭夭,目光灼灼的望向热闹的人群中央。
“嗯。”陶夭夭轻轻点头,嘴角噙起一抹被风吹散的微笑。
小小的人牵着她跨过假装火盆的板凳,学着剧本里的样子说要娶她进门。
不论过了多久,她都记得他眼中亮晶晶的真诚。
江南城看着她魔怔似的样子,莫名其妙的耸了耸肩膀,不再说话。
穿着帅气小西装的花童一蹦一颠的向他们这边跑来,莲藕似的小胳膊上拴着一个粉红色的气球,欣喜的向众人炫耀着。不过回头瞬间,腕上的气球已经脱离掌控,小孩子一时忘了反应,张嘴指着天空不知所措。
下一秒,欲哭的小脸突然亮起,仰着脸来看向挡住自己头顶阳光的高大男人,霸道而稚气的命令道:“把气球还给我!”
“小东西,它是我抓到的哦。”江南城晃了晃指尖上的线绳,示意气球在自己手中。
“它是我的。”
看到小男孩跳起来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气球,江南城故意将手臂抬高,继续逗他,“可是它现在归我了。”
“哇…”
原本还得意的江南城突然一愣,面对突然扯开嗓子大哭的小孩子,他的表情更加委屈。下一秒已经手足无措的诱哄起来,“诶,你别哭呀,我逗你玩呢!我不要你的气球,还给你,拿好了啊!”
眼见小男孩越哭越凶,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江南城沮丧着脸难得的惊慌。原本看热闹的陶夭夭“扑哧”笑出了声,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江南城狠狠瞪了她一眼,回头对小男孩笑眯眯的说道:“小东西,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个魔术!”
说着,大掌摊开,空无一物,蜷起翻转,再打开,静静的躺着一个亮晶晶的巧克力糖。
小男孩的哭声戛然而止,盯着江南城的手掌一抽一抽的眨眼睛,过了半秒,才伸手去够,江南城讨好似的主动递给他。
“我还要!”小男孩破涕为笑,不客气的吩咐道。
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没事找事的江南城便不得不努力将手中的糖由一颗变为两颗,由两颗变为三四颗。而站在他一旁的陶夭夭,不得不负责起从桌上源源不断的偷渡喜糖的工作,乐此不疲,直到不知满足的小孩子终于满意的“咯咯”笑了起来,两人才轻舒一口气。
“阳阳,你妈妈叫你了。”魏雨萱款款走来,宠溺的摸了摸孩子的头,看着小家伙跑远,才迎向面前的两人笑眯眯的说:“我姐姐家的孩子,可淘气了。”
江南城已经收起了刚才毫无防备的笑容,只是有礼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陶夭夭一时不知说些什么,随口说道:“挺可爱的。”
“真是没看出来,你们俩还怪喜欢小孩子的。”魏雨萱看着陶夭夭,目光明艳,“什么时候自己也生一个,那才亲呢!”
陶夭夭的表情一愣,已然僵住。江南城轻轻蹙眉,蓦地开口:“恭喜你。”
声色冷冽,亦有些突兀。
魏雨萱似是恍惚,这才看向江南城,“不好意思得很,今天人特别多,都没怎么招呼你们。”
“还好。”
“谢谢你能来。”魏雨萱说着,微微低了头。如同花季般娇羞。
陶夭夭将头扭向一边,心中划过一抹涩然。
其实她信,十六七岁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