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的日子轻松而惬意,夏易山又恢复了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学霸形象,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把毕业论文提前搞定了,毕竟以他现在接触到的东西,随便摘出一点能够示人的,就足够对毕业有所交代了。
除夕的时候,夏易山父母邀请文欣一家一起吃年夜饭,六个人两条狗其乐融融。
年夜饭还没开始,夏易山百无聊赖地抱着笔记本上网瞎逛,猛然刷到一条新闻:惊!日本京都街头械斗现鱼鳞怪人
夏易山惊得一个哆嗦,第一反应是樱木纯子难道被安倍家族抓住了?
点开新闻,只有模糊不清的几张图片和一小段监控视频,从图片上隐隐可以看清那个所谓的鱼鳞怪人的模样,看了一眼夏易山就知道不是樱木纯子,樱木纯子虽然异化了,但是她的外表却依然充满美感,而这个却狰狞得如同野兽一般,想来应该是研究所里面出来的半成品。
夏易山拧起了眉头,早在安倍雅人给他批了一年的长假的时候他就知道,安倍家族不满于如今的研究进度,而对夏易山放走樱木纯子更是不满。夏易山一直坚持不允许进行大规模的人体试验,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只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普通男生而已,没有见过多少生老病死,对生命还怀有着一份最原始的敬畏和尊重。
但是这一点是安倍家族不需要的。
如今已经四个多月过去了,想必,像图片中的这种半成品应该造出来了不少。
夏易山看着监控视频,心里抱着一丝侥幸自我安慰着,但是很快,夏易山无力地苦笑了起来,果然,墨菲定律是无处不在的,侥幸什么的,只能心里想想而已。
只要仔细看就知道,视频中那些打扮非主流的少年们动作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捷,如果把视频放慢,甚至可以看见明明有时候锋利的刀片已经砍进了肉中,被砍的人依旧毫发无损,这是不正常的。
这是一群接受了基因改造的试验品。
这才过了四个月而已,居然已经能够做到这一地步了,左昱真不愧是左昱。
只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体细胞改造的副作用太大了,并且是无法攻克的,这不是一项能够让所有人类受益的研究,一旦曝光,他们的研究就全完了。
夏易山觉得有些愤怒,这些愚蠢的人类,为什么目光如此短浅?安倍家族好歹也是千年大族,如此鼠目寸光,活该到如今也只能龟缩在日本地下称王称霸。
他烦躁地关掉视频,把自己摔在床上,窗外有零星的鞭炮声,吵得他更加心烦意燥。
基因改造技术是他的心血,是他的梦想,是他要在日后推向全世界的东西,他缺少的是一个能够接纳这一技术的社会环境,正因为如此他只能选择安倍家族作为支持,却没有想到,地下世界有地下世界的局限性,而这局限性,足够把他的梦想击碎。
不行!我不允许!
夏易山面目狰狞地低吼一声,猛地打开窗户,窗外已经飘起了雪花,细碎的雪花裹在年末的冷风里劈头盖脸地糊了他一脸,尖锐的刺痛让他的目光更加地坚毅起来。
吃饭的时候,夏易山神情平静地开口:“我年后准备去日本。”
其实对于他和文欣的父母来说,他去日本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都知道他在日本有科研项目在进行,只以为是临时有些急事,要提前结束假期而已。
但是对文欣来说却不是这么简单,最近她断断续续地从夏易山零碎的描述中了解了几乎所有的事,她虽然还不知道夏易山为什么突然要提前回去,但是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幸好……
她想着,开始为自己之前的决定庆幸。
吃过饭,文欣拉着夏易山出去散步看烟花,夏易山虽然不太乐意却也没有拒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以前文欣对这类事完全不比自己有兴趣。
“你稍微再等两周去日本可以吗?”文欣单刀直入。
“为什么?”夏易山愣了一下,但还是平心静气地问道,他知道,文欣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干预他的事。
文欣轻描淡写道:“我和你一起去。”
“恩?”
“我退学了,不在国内读了,上周刚收到东京大学的offer,不过一些东西我还没准备好,你再等我两周好不好?”
文欣笑看着夏易山,目光里有些小计谋得逞的得意。
“为什么要去那里?你打算放弃你的课题了?”
“正是因为没有放弃,我才只能去那边。”文欣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她想到了几个月前自己从夏易山给的信息上得出的猜测,之后,经过更多详细资料的佐证,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正确性,但是这种可怕的结论是无论如何无法在国内进行研究的,并且,最重要的是,她有预感,夏易山正在走的这条路,终有一天,会需要她的帮助。
所幸,留学申请还算顺利。
夏易山不再多问,文欣也不再多说,漫天的烟花次第绽放,美得绚烂又冰冷。
文欣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你说,我这像不像跟你私奔啊?”
夏易山有些窘,他从来没考虑过感情问题,身边就文欣一个女孩子,好像一切都挺顺其自然的,只是……自己和文欣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就愣愣地问了出来:“咱俩算什么关系呢?”
文欣大义凛然地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战友!”
夏易山:“……”
“你忘了我的课题了么,随着社会的发展,个体会愈加追求个体价值的实现,追求婚姻和感情的,只会是一小部分人,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有价值的事很多,但不包括婚姻,至于你,你的个体价值就是你的基因项目,所以说,我们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标志,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些累赘的问题。”
文欣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夏易山看得出来,她没有开玩笑,他和文欣之间,如果用男女之爱来衡量感情,太肤浅。
“那你追求的是什么?是你的社会学研究吗?”
文欣摇摇头,一本正经道:“那是副业。”
“正业呢?”
“研究美食。”文欣展颜一笑。
夏易山再度无语……
两周之后,在四位家长一副佳儿佳女双宿双飞于是老怀大慰的欣喜目光中,文欣和夏易山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淡定地上了飞机……
上海浦东机场直飞东京筑波机场的航班,三个小时。
夏易山不喜欢坐飞机,因为总感觉有种生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这两天空难频发,或天灾或人祸,他不是胆小,他只是痛恨自己不能掌握自己。
他决定戴上眼罩睡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在飞机上,但是还没到机场,原因是飞机正在剧烈地震动。
文欣已经吓得发抖了还在强自镇定,夏易山下意识地“卧槽”了一声,心想不会这么惨吧,就三个小时也能出意外?
但似乎就是这么惨,广播里空姐的声音依然温柔,但是夏易山明显感觉到声音有些发抖。
夏易山脑袋里有些白,这个时候他居然在想是不是需要赶紧留个遗书表示自己放弃基因项目,不然老想挖上帝老人家的墙角万一死了老人家把他直接拖黑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迅速想到自己没有信仰,往上推一推也只有他七十岁的外婆逢年过节会去和尚庙里捐点香火钱,这样一想上帝也拿他没辙啊嘿嘿嘿嘿不担心……
当这一切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袋里转了两圈之后,夏易山发现自己把文欣拉在怀里安慰,耳朵里听见自己在说:
“别怕,平流层偶尔会出现这种暂时的剧烈气流运动,过一会儿就好了……”
夏易山想抽死自己,窗外一千米远的同一高度是一座不知名的光秃秃的荒山,这他妈平流层?骗鬼呢!
这是要坠机啊!
空乘人员极力维持的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入耳全是绝望的哭叫声和谩骂声。
文欣倒是平静了下来,她冷静地系好夏易山的安全扣,再把自己的系好,伸手攥住夏易山的手,沉声道:“不是必死的局,我们不会死的。”
夏易山汗湿的掌心慢慢松弛下来,文欣的冷定让他也迅速冷静下来,飞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正在以一个危险的角度迫降,如果在陆地,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下方是茫茫东海,这让他们的生存机会大大提高。
两人对视一眼,这一刻,他们从彼此眼里看到的,不是眷恋,而是愤怒,是的,这是对自己生命无法掌控的愤怒,是对脆弱的躯体的愤怒!
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想要做,现在却不得不拖着这具脆弱的身躯听天由命!
文欣移开目光,淡然道:“如果能活下去,把你的项目做下去,人类不应该这么脆弱。”
在这一刻,文欣终于认同了夏易山的观点,人类不应该这么脆弱!
人类有着最强大的大脑,这不应该被躯体所束缚。
基因歧视很可怕,但是,脆弱地活着更加可怕。
与其跪着活,不如站着死!
耳边无助的哭喊声让夏易山生厌,那些卑微的人类,甘心自己脆弱的命运,就没有资格拒绝死亡。
文欣的肯定让夏易山的心更加地坚定起来,死亡就在面前,但是他却从文欣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力量,这使他由衷地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他们,绝不会死!
机翼划在山壁上,巨大的声响带着刺目的火花映衬在夏易山的眼底,燃烧起熊熊烈火,继而猛的一震,机舱迅速倾斜——飞机开始解体了!
夏易山和文欣被安全扣紧紧扣在座位上,冷眼看着周围一些人被撞的头破血流人事不省,胃里一阵阵翻腾。
他们的力量太过薄弱,救不了任何一个人,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心肠看着他们走向死亡。
但是,请相信,终有一天,他们将窃取到上帝的力量,把人类从这禁锢了他们千年的皮囊中解救出来!一定!
蔚蓝色的大海已经近在眼前,深邃的蓝色海面泛起白色的泡沫,惊起的海鸟慌乱地逃离这散发着浓烟的庞然大物。
一声沉闷的巨响,残存的机翼触到了海面,此刻夏易山深深地感激着驾驶舱中那位机长,在如此情况下,是他依然坚守在岗位上,用他几十年的经验控制一架濒临解体的客机在坠落海面时尽量保持滑翔的姿势,因为这是唯一能够提高存活率的方法。
白色的巨浪在机舱上撞击出炫目的水花,不得不说,只有一半机翼的客机在海面上半滑翔着向前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在滑翔了相当一段距离之后,速度终于逐渐趋于了稳定。
残破的机舱内灌进了不少的积水,还保持这神智的乘客拿起救生衣开始了前途未卜的逃亡。
“哐!”
一声巨响,夏易山和文欣此刻还困在机舱内,却被腥咸的海水泼了一声,清冷的海风猛地灌进来,夏易山浑身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望向机舱之外。
机舱外什么也没有,但是夏易山知道,一定有什么在外面。
打碎机舱玻璃的力量太过恐怖,在刚才惊险的迫降过程中都完好无损的玻璃此刻却碎成了渣,这绝不是人力所为!
夏易山抓紧了文欣的手:“相信我!”
文欣还不及反应,已经被夏易山一把推出了机舱外,海水裹挟着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只隐隐中听见夏易山还吼了一句:“纯子!”
文欣恐惧之余脑袋里火花般闪过的念头居然是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祷告语是“纯子”的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