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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战争与和平-195

父亲安葬后,玛丽亚公爵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任何人进来。女仆来到门前,禀告

阿尔帕特奇前来请示出发的事。(这是在阿尔帕特奇和德龙谈话之前的事。)玛丽亚公爵小

姐从她躺着的沙发上欠起身来,冲着关闭的门说,她什么地方也不去,不要叫人来打扰她。

玛丽亚小姐卧室的窗户是朝西开的。她面对墙壁躺着,手指来回地抚摩皮靠枕的扣子,

眼睛死盯着这个皮靠枕,她那模糊的思绪集中到一点上:她在想父亲不可挽回的死以及在这

之前她还不知道,只是父亲患病期间才表现出来的内心的卑鄙。她想祈祷,但又不敢祈祷,

不敢在她现在的心境中向上帝求援。她就这样躺了很久。

太阳照到对面的墙上,夕阳的斜晖射进敞开的窗户,照亮了房间和她眼前的羊皮靠枕的

一角。她的思路忽然停住了。她毫无意识地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站起来走到窗前,晚

风送来清凉新鲜的空气,她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的,现在你可以随意欣赏傍晚的风光了!他已经不在了,谁也不会打扰你了。”她

心里说道,倒在椅子上,头靠着窗台。

有人从花园的方向用娇柔的声音轻轻叫她的名字,吻她的头,她抬头看了看。原来是布

里安小姐,她穿一件黑衣裳,戴着黑纱。她悄悄走到玛丽亚公爵小姐跟前,叹着气吻她,立

即哭了起来。玛丽亚公爵小姐看了看她。想起跟她的一切过去的冲突,对她的猜疑,还想起

他近来改变了对布里安小姐的态度,不能见她,由此看来,玛丽亚公爵小姐内心对她的责备

是多么不公平。“难道不是我,不是我盼望他死吗?我有什么资格责备别人呢!”她想道。

玛丽亚公爵小姐生动地想象布里安小姐的处境,近来她离开自己的亲人,而同时又得依

靠她,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心里对她怜悯起来。她温和地疑惑地望了望她,迟疑地伸出

手。布里安小姐立刻又哭起来,不断地吻她的手,念叨着公爵小姐遭遇的不幸,把自己扮成

一个同情她不幸的人。她说,在她的不幸的时刻,唯一的慰藉就是公爵小姐允许她分担她的

不幸。她说,在这巨大的悲伤面前,所有过去的误会应当全部化除,她觉得她在一切方面都

是清白的,他在那个世界会看到她的眷恋和感激的。公爵小姐听着她的说,有些不理解,只

是偶尔看看她,听听她的声音。

“你的处境格外可怕,亲爱的公爵小姐,”布里安小姐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明白,

你从来不会,现在也不会想着自己;但是由于我爱您,我必须这样做……阿尔帕特奇到您这

儿来过吗?他和您谈过动身的事吗?”她问。

玛丽亚公爵小姐没有回答。她不明白是什么人要走,要到那儿去。“现在还能做什么

事,想什么事呢?难道不是一样吗?”她没有吭声。

“您可知道,chère Marie①,”布里小姐说,“您可知道我们的处境极危险,我们

被法**队包围住了,现在走,太危险了。如果走的话,恐怕准会被俘虏,上帝才知

道……”

玛丽亚公爵小姐望着她的女伴,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①法语:亲爱的玛丽亚。

“哎,真希望有人了解我,我现在对一切,对一切都不在乎,”她说。“当然罗,我无

论怎样也不愿撒开他就走……阿尔帕特奇对我说过走的事……您和他谈谈吧,我现在对什

么,对什么都无能为力,也不想管……”

“我和他谈过。他希望我们明天就走,可是我想,现在最好还是留下,”布里安小姐

说。“因为您会同意,chère Marie在路上碰到大兵或者暴动的农民,落到他们手里――

那真可怕。”布里安小姐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不是用普通**纸印的法国将军拉莫的文告,

上面晓谕居民不得离家逃走,法国当局将给予他们应有的保护,她把文告递给公爵小姐。

“我想,最好还是求助于这位将军,”布里安小姐说,“我相信他会给您应有的尊重

的。”

玛丽亚公爵小姐读着那张文告,无声无泪的哭泣使她的脸颊抽搐。

“您是从谁手里拿到这个的?”她说。

“大概他们从我的名字知道我是法国人,”布里安小姐红着脸说。

玛丽亚公爵小姐拿着文告离开窗口站起来,她脸色苍白,从屋里出来走到安德烈公爵以

前的书房里。

“杜尼亚莎,去叫阿尔帕特奇,德龙努什卡,或者别的什么人到我这儿来,”玛丽亚公

爵小姐说,“告诉阿马利娅?卡尔洛夫娜,不要来见我。”她听见布里安小姐的话语声,又

说,“要赶快走!快点走!”一想到她可能留在法军占领区,她就不寒而栗。

“要让安德烈公爵知道我落在法国人手里,那还了得,要让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博尔

孔斯基公爵的女儿去求拉莫将军先生给予她保护,并且接受他的恩惠,那怎么行!”她越想

越觉得可怕,以致使她战栗,脸红,感到从未体验过的愤懑和骄傲。她生动地想象她将要面

临的处境是多么困难,主要的,是多么屈辱。“他们那些法国人住在这个家里;拉莫将军先

生占着安德烈公爵的书房;翻弄和读他的书信和文件来取乐。“M―lle Bourienne lui

ferd les honneurs de博古恰罗沃①。他们恩赐我一个房间;士兵们挖掘我父亲的新

坟,取走他的十字架和勋章;他们对我讲述怎样打败**人,假装同情我的不幸……”玛丽

亚公爵小姐在思考,她不是以自己的思想为思想,她觉得应该用父亲和哥哥的思想来代替自

己的思想。对于她个人,不论留在哪儿,自己可能会怎样,都无所谓;她觉得她同时还是死

去的父亲和安德烈公爵的代表。她不由得用他们的思想来思想,用他们的感觉来感觉。他们

现在可能怎么说,可能怎么做,也就是她现在觉得必须要照样去做的。她走到安德烈公爵的

书房里去,极力地深入体会他的思想,来考虑她目前的处境。

①法语:布里安小姐在博古恰罗沃恭恭敬敬地招待他。

求生的欲望,本来她认为随着父亲的去世不复再有了,可是它突然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在

玛丽亚公爵小姐面前出现,并且占有了她。

她激动得满面通红,在屋里踱来踱去。时而派人唤阿尔帕特奇,时而派人唤米哈伊

尔?伊万诺维奇,时而派人唤吉洪,时而派人唤德龙。杜尼亚莎、保姆和所有的女仆都不能

断定布里安所宣布的事究竟有多少真实性。阿尔帕特奇不在家:他到警察局去了。被唤来的

建筑师米哈伊尔?伊万内维奇来见玛丽亚公爵小姐,他睡眼惺忪,什么也不能回答。他十五

年来回老公爵话时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带着同意的微笑,不表示自己的意见,回答玛丽

亚公爵小姐的话也是这样,从他的嘴里得不到任何肯定的东西。被召唤来的老仆人吉洪,他

两颊深陷,面孔瘦削,带着无法磨灭的悲哀印记,他对公爵小姐所有的问话都回答:“是您

老”,他望着她,几乎忍不住要大哭起来。

最后,管家德龙走进房来,他向公爵小姐深深地鞠了一躬,在门框旁站住了。

玛丽亚公爵小姐在屋里来回走了一趟,在他对面停下。

“德龙努什卡,”玛丽亚公爵小姐说,在她心目中,她把他视为无可置疑的朋友,就是

这个德龙努什卡,他每年去赶维亚济马集市的时候,每次都给她带回一种特制的甜饼,微笑

着交给她。“德龙努什卡,现在,在我们遭遇到不幸之后……”她刚开始说,就停住了,再

也没有力气说下去。

“一切都凭上帝的安排。”他叹息着说。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德龙努什卡,阿尔帕特奇不知到哪儿去了,我没有可问的人。有人说我走不得,是真

的吗?”

“为什么走不得,公爵小姐,可以走。”德龙说。

“有人对我说,路上危险,有敌人。亲爱的,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明白,我身边

一个人也没有。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一大早,我一定要走。”德龙不作声。他皱着眉头,瞥了

公爵小姐一眼。

“没有马,”他说,“我对阿尔帕特奇已经说过了。”

“为什么没有马?”公爵小姐说。

“都是上帝的惩罚,”德龙说,“有的马被军队征用了,有的马饿死了,遇到今年这个

年景,不用说没东西喂马,连人也饿得要死!有的人一连三天吃不上饭。一无所有,完全破

产了。”

玛丽亚公爵小姐聚精会神地听他说的话。

“庄稼人都破产了?他们没有粮食?”她问。

“他们快饿死了,”德龙说,“还谈得上什么大车……”

“德龙努什卡,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难道不能救济吗?我要尽一切可能……”玛丽亚

公爵小姐觉得,在目前这样的时刻,当她的心头充满了悲伤的时刻,人们还要分成富的和穷

的,而且富人不能救济穷人,有这种想法是很奇怪的。她模糊地知道,并且听到人家说,地

主家都有储备粮,那是给农民备荒的。她也知道,不论是哥哥还是父亲都不会拒绝救济贫困

的农民的?关于给农民分配粮食一事,她想亲自过问,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她怕出差错。她很

高兴,能有一件事操心,借此可以忘掉自己的悲伤而不致受良心谴责。她向德龙努什卡详细

询问农民的急需,并且询问博古恰罗沃的地主储备粮的情况。

“我们不是有地主的储备粮吗?我哥哥的?”她问。

“地主的储备粮原封未动,”德龙骄傲地说,“我们的公爵没有发放粮食的命令。”

“把它发放给农民吧,他们需要多少就发放多少。我代表哥哥允许你发放。”玛丽亚公

爵小姐说。

德龙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去把粮食分给他们吧,如果粮食还够分给他们的话,全分了吧。我代表哥哥向你下

命令,你告诉他们: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为了他们,我们什么都不吝啬。你就这么说吧。”

公爵小姐说话的时候,德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好小姐,你把我开除吧,看在上帝面上,吩咐手下人接收我的钥匙吧,”他说,“我

当了二十三年差,没出过一次差错;开除我吧,看在上帝面上。

玛丽亚公爵小姐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请求开除他。她告诉他,她从来不怀疑

他的忠诚,她愿意为他和农民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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