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蕴仪毫无章法地撕扯着他的上衣,潘启文却已等不及,一把扯下她的下身衣物急急地顶了上去,然而,她已然隆起的小腹却阻住了他,他猛然顿住,原先疯狂的眼神竟变柔和起来,他缓缓地滑了下去,将她上身的衣服向上捞起,一双手轻轻地抚上那光洁的小腹,他的唇也轻轻地印了上去,柔柔地吻遍那微微鼓起的每一寸肌肤。
他一把抱起她,一边往床边走去,一边深深地吻住她,喃喃地叫道:“妞!我的好妞儿!”
激情过后,潘启文满足地叹口气,多日未曾安眠,这一下,只觉无比的困倦,竟搂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蕴仪缓缓地睁开眼,贪婪地看着他,手指轻轻描画着他脸上的轮廓,她将脸贴上他的,眼睛望向空中,口中喃喃地道:“爸、妈、蕴杰,对不起,我便要这一回,要回我的启文一回。”
睡梦中,潘启文只见叶蕴仪一袭白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一如喜宴那日的悲凉冷漠,她只静静地不动,明明原来一伸手就够着的距离,但却莫名地越拉越远,他无论怎么向前,却怎么也够不着。
潘启文冷汗涔涔而下,他大喊一声:“蕴仪!”就要翻身坐起,伸手却触及一片柔滑的肌肤,他浑身轻颤,他紧紧地拥住她,轻轻地躺了下来,抖着唇贴上了她的。
却听见她口中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来:“启文,你说,你随时可以带我和蕴杰离开这里,你这话,可还作数?”
漫天漫地的喜悦便在潘启文胸间荡漾开来,原本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他猛地支起上身,探究地看向她,眼中是满满的惊喜和不敢置信,说话也不利索起来:“蕴仪,你、你真的还肯跟我一起离开?”
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令叶蕴仪心中莫名一痛!她竟不敢看他,垂下眼帘,淡淡地道:“只怕你爹不放你走!”
潘启文躺了下来,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从他将我诓回来开始,我就防着这一天,黑衣卫队已被我的亲兵连制住,这一次,任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啦!”
叶蕴仪背脊一僵,他竟是真的一心一意要跟她走?那他为何要娶黛儿?黛儿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难道真如黛儿所说,只是为了解决叛军需要?
潘启文敏感地急急去扳她的肩,焦灼地道:“蕴仪,你怎么了?”
叶蕴仪嘴角一扯,半开玩笑地道:“我只是在想,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潘启文眼神一黯,半晌才轻声道:“蕴仪,你再信我一回,好不好?咱们明天就走!”
书房内,潘启文扑通一声跪在了黎昕面前。
黎昕大惊,忙升手去扶他,急道:“天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跪我作什么?”
潘启文却直直地看向他,郑重地道:“大哥!以后爹、娘和咱们潘家军,就托付给你了!”
黎昕先是一怔,随即一把甩开他,恨声叫道:“不要叫我大哥!”
潘启文垂了头,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黎昕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压低了嗓音,阴沉沉地道:“你把司令逼得退了位,现在军中全是你的人,所有方略都按你所规划的在执行,潘天一,你现在却说你没有办法?”
他狠狠地将他往地上一推:“你自己跟你爹、娘,还有这二十万大军说去!”
潘启文跌坐在地上,腆着脸道:“军中的人说是我的人,但全是经你手提拔的,这些方略你现在也都清清楚楚,你掌握潘家军,比爹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黎昕冷哼一声:“潘天一,这不是你推卸责任的理由!你的威望谁能比?现在形式瞬息万变,你留下的死方略有个屁用!单只这南北之事,现在我们就是进退两难!”
潘启文却话锋一转,偏了头,轻声说道:“黎昕,我只知道,蕴仪若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她不会快活。而我,却绝不可能舍得下她,让她独自离去!黎昕,即便不为我考虑,你其实心底里也会怕她过得不好吧?”
黎昕脸一沉:“潘天一,你又在胡扯什么?”
潘启文轻嗤一声:“以为我便看不出来么?你既怕她过得不好,又嫉妒我跟她在一起,恐怕你更怕我们离去,你便再也见不到她了吧?所以,你到底是在留我还是在留她?”
黎昕浑身一震,他咬牙道:“潘天一,你醒醒吧!你做了那么多事,以她的性子,她怎么会再肯跟你走?”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却迅即说道:“以前的都是我的无心之过,她爱我,当然能想通,今天黛儿去找了她,跟她说清楚了成亲这事,她自然就原谅我了!”他语气坚定而决然,似说服黎昕,更似要说服自己。
黎昕眼神复杂地看向他,正要说话,却听潘启文叹口气,轻轻地说道:“黎昕,以前蕴仪说过,她当初离开上海,一方面是寻我,另一方面,也是想放了方宗尧。现在,我要对你说同样的话,放我们走,也放了你自己!”
说完,潘启文径直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德园,叶蕴仪缓缓地来到前厅,她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黎昕,心中满是疑惑,眼神中充满了警惕:这黎昕从未单独见过她,这时候来,却指名要见她,是何用意?
叶蕴仪接过丫头的茶盘,亲自将茶碗放到黎昕面前的桌上,斟酌着应该怎么称呼他,终是决定什么也不称呼,只轻声道:“启文说是跟文四有事要忙,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黎昕像征性地接了接茶碗,客气地笑了笑:“你们明天就要走了,我这做大哥的,连个像样的见面礼都没给过你,这个,是我这个大伯,送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的。”说着,他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扣来,放到桌上,笑道:“这平安扣,便送孩子一世平安吧!”
叶蕴仪瞟了一眼平安扣,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却也并不伸手拿过,只端了茶,抿了一口,等着黎昕的下文。
黎昕眼睛看向厅外,缓缓地说道:“我比天一大了不过两个月,从小到大,天一从未叫过我‘大哥’,他也从未当我是他大哥,他对着我,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更别说下跪!可是,他却因为你,两次向我下跪,叫我‘大哥’!”
叶蕴仪的手轻轻一颤,却并未说话。
黎昕自顾自地说道:“第一次,是在大宅那次,他本不用跪,却硬是陪着你跪了下去;第二次,是今天下午,他来到行辕,他跪着叫我‘大哥’,是将爹娘和潘家军托付给我!”
叶蕴仪心中如一丝细线勒过,紧紧地疼,她看向黎昕,抿唇问道:“你想说什么?”
黎昕轻轻叹口气道:“他处处为你考虑,为了你,他是什么都肯做的!他说,若你留在潘家集,你会不快活,可是,你有没有为他想过,为了你的快活,他付出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从来不待见他潘家少爷的身份,但你可曾想过,他若离了这一身份,一切从头来过,他可会快活?”
叶蕴仪压下心中的震动,轻笑一声:“原来你是来做说客的!”
黎昕站起身来,看向她,眼神柔和:“不,我不是来劝你留下的。我只是想说,他虽说做错过事,但他付出的代价也并不小!所以,我也希望你真肯放下过去的一切,安安心心地与他过日子!”顿了顿,他又轻声说道:“这样,你自己也才能真正地快活!”
说完,他将桌上的平安扣往叶蕴仪面前一推,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甩甩头,转身向外走去。
黎昕走后,叶蕴仪静静地坐在厅中,这一天以来,他的种种,早令她心中的坚冰裂开了无数条缝,而黎昕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两个声音在胸中翻滚纠结,放下?放不下!信他?还怎么信他!
她的手不自禁地抚上了小腹,再抬起头来,眼中竟是生出了一丝喜悦和活力,若他真心带她走,她暂且放下又如何?即便是为了孩子,她也应该给他、给自己一次机会!
下定决心般长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对小清笑道:“走,我们先去趟盛世茶楼,回来再吃饭!”
行辕,书房内,黎昕皱眉道:“丁长和的那一个团不知所踪,你这样上路,实在太不安全!大宅和德园的黑衣卫队,我全部交给文四带去,以防万一!”
潘启文摇摇头:“不行,蕴仪最讨厌的便是我这潘家少爷身份,这黑衣卫队要给她看见,指不定她又要胡思乱想!”
文四匆匆而来,他看了一眼坐在潘启文对面的黎昕,欲言又止,潘启文轻轻皱了皱眉,一挥手:“说吧!”
文四垂了头,低声道:“少奶奶又去了盛世茶楼,将小清留在了包间门外,暗中随行保护的黑衣卫队也没敢靠近。”
潘启文霍然站起身来,撑着桌子,半晌,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脆弱,又颓然坐下,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坚定地道:“不,她会跟我走的!”
深夜,潘启文一脸疲惫地回到房中,他静静地立在床前,看向熟睡中的叶蕴仪,他忍不住俯下身去,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喃喃地道:“蕴仪,你真是因为要跟我走了而安心么?”
第二天,黄昏,马车上,叶蕴仪撩开帘子,对车旁骑着马并行的潘启文皱了皱眉,道:“天这么冷,你不如上车来吧?”
潘启文心中一暖,扬声笑道:“我不冷!今天这慢悠悠地走,可憋死我了!我前面跑一段,先去客栈打点一下,把菜都点好,你们慢慢来,到了就有饭吃,可别饿坏了我儿子!”
叶蕴仪急忙叫道:“等一等!”
转身从车上包袱里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来,伸手递给他:“晚上不比白天,把这个围上!”
潘启文眼神一亮,一时间,眼角眉梢都蕴满了笑:“给我的?你织的?”
叶蕴仪点点头,笑道:“嗯,早就织了呢,后来断了,昨天晚上我才把它赶完,又结了穗子。”
潘启文突然大叫一声:“停车、停车!”
前面驾车的文四吓得赶紧将车停住,紧张地向后看来。
却见潘启文跳下马,将脖子直直地伸了过去,孩子气的笑溢在嘴角:“你给我围上!”
叶蕴仪好笑地轻拍一下他的脖子,拿过围巾,严严实实地给他围了两圈,又在前面打了个结,退后一点,看看他,点头笑道:“很帅!”
潘启文一把扯过她,在她脸上一啄而过,蕴杰与小清早捂了嘴在一边笑,叶蕴仪微红了脸,笑着捶他两拳,推开了他。
潘启文翻身上马,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