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灵山,红女招。
细细的脚步声穿过楼阁,客人都凝住心神开始注视这个突兀的闯入者。他穿着古代大口领的紫色长袍,清秀的肋骨非常漂亮,给人以银针般的异常美感;黑色的干净布鞋,腰间系着一根蓝色大绸带,金丝在上面镌刻着繁复的画,右边挂着白色的大河玉,这种珍贵的玉往往被先生用作封印术式二用,用作装饰显然是奢侈。只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来红女招呢?
“真美!”一个女孩痴迷的看着他,下意识的说道。
他耳朵微微一动,然后对着那个女孩微微一笑,引起她脸上一阵绯红。
女孩心花怒放而又羞涩,这种邂逅美得就像是在小说里,只可惜他们是在红女招这样风流的地方相遇。风雅而又温和的贵公子,这样的男人会让许多女孩悔恨自己没有在16岁的时候遇见他。贵公子从那个女孩身边微笑着经过,然后又未曾往后看一眼,美得就像是落花一样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您好!”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子突然拦住对方的去路,他抱着歉意的笑着,可是身子骨却挺得笔直,丝毫不输于对方的气质。
“我家少爷想请教你一件事。”谦虚却又不失尊严,让人无法拒绝。
他的神色突然之间有些慌张,头微微低下,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赵少爷还有事。”一个年轻人推开了那人的手,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少爷……他终于回过神,然后挺直了身子,歉意的笑了笑,在仆人的引领下拐到了一个雅间。
红女招的雅间为了迎合客人的品味,每一间的装潢都会不一样。这位客人的左手边是枯死的木头,被腐蚀掉的花散落在每一个没人经意的角落,中央的黄木桌乌黑发亮,看起来是有些年头。整个房间都充满了破败和死亡的气息,就和对面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一样。
惨白的面具嘴唇厚大,眼瞄着很大的粗线,弯弯的犹如月牙儿,可是却透露出阴深之感。
他很讨厌这个死寂的房间,更讨厌和对面那个男人说话。
“你较之于你的兄长,更具有男人的魅力了呢,走在路上肯定会有女孩子为你倾心吧。”
……
“可在众人眼里还是只有兄长。”他冷冷地说。
“即使握着力量,但始终活在那个男人的光辉之下,依旧不敢抬头。”
他不悦的皱着眉头,他很不喜欢对方的说话方式,更不喜欢和对方面对面的交流,那个恶鬼总是会知道他所想的,然后把他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面刻画的淋漓尽致,毫不留情的抖落出来,让他正直视自己的丑恶。
男人为他倒上一杯酒。
“七域学院今年没派出离若,即使那个诸暨有些实力,可是怎奈带了两个弱女子;启文学院的玉璕只不过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而谢灵飞,就在刚才他的盟友已经尽数全灭。”
男人把玩着桌子上的银制筷子,垂目看着玉质盘子,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神:恐惧,担忧,恶狠……然后归于沉静。
“你唯一所需要担心的只是你的兄长。”他的语气带着蛊惑人心的能力,年轻人打了一个颤,立马制止住自己伸出去的手,变成了握住冰冷的酒杯,可是现在他才发现酒杯上的图案,不是普通的花纹,而是挂在死人大堂之上的地狱之画……他闭上眼,忍下恶心,一口喝掉。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而已,并未想与兄长为敌,而且是他给了我参加起灵玉争夺的机会,我很感激他。”
男人沉默了片刻,开始正视着他口中的懦夫,看着他略微紧张的面孔,随后在心底嘲笑自己一番。
“我非常喜欢这个雅间,这是完全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破败之中有着死亡的寂静美。”
“真恶心!”他干巴巴的赞美道。
“花儿最美的时候是当她死去之时,你难道没有沉浸在其中?你杀了这么多女人,你仅仅是喜欢凌辱她们的尸体?而非满足自己拥有强大力量的畅快感?你得记的,力量是需要发酵到每个角落,就像是有些先生喜欢和俊美的男人上床一样。还记得你杀得第一个女人吗?”
他想要高声制止那个恶心的疯子,可是对方说的很快,那股热浪把他压死在座位上。
“那个脸上有个雀斑的女孩,胸平平的,你只能永远的仰望她,因为她是大少爷的侍女,你曾经爱她到疯狂,在墙壁上刻着情诗,可是当你带她去看之时,她却吐了一口痰在上面。可是在她面对少爷之时恨不得把自己没有的胸全部露出来。”
“你只是个耻辱的私生子,多可悲!而那天晚上,那个女人娇媚的睡在你怀里,恨不得马上扒掉你的衣服,你是怎么做的?毫不留情的杀掉了她,然后把自己的愤怒泄发在她的身上!你成为了先生,曾经需要仰望的对于你来说是那么可笑和廉价。”男人用筷子夹了一块肉,细细的咀嚼……
“可是现在呢?你还是活在你兄长的光辉之下。但是只要你愿意,你的兄长对于你只是一个不需在意的蝼蚁而已。”男人喝了一口茶,没在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对方,许久之后,品味够他无趣的面容之后,男人选择摇头起身离开,在他的示意下,仆人快步上前,放下一个精美的金属盒子,那是他给予他最后一份礼物。
门虚掩着,而男人早已离开了很久。
房间内响起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玻璃碎片每一面都映射出他狰狞的脸,好似在嘲讽他。他愤然的用脚踩了上去,死死的踩住,不知重复了这个动作多久,然后他抓起一块碎片……忽然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他如同失去魂魄般走到窗边,用一种难明的情绪推开窗户,望了下去。
他十分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心跳声和女声重和。
那个女人在台上用所有人都无法听懂的语言轻轻在台上浅唱着,她的头发如同秋天的稻草般枯黄,蓝色的瞳孔似乎是她13岁时候的影子。她低声婉转浅唱,每一声都是无奈,她踩着自己的回声随意起舞而走。
“时间就像是沙漏,一点一滴在流逝,握不住的沙,人们都想让其停住,就像流沙的旋律,用最真实的心浅唱无奈,最终找不到词语挽回。”他低声说出了词。雅间里变了冷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那个男人走了好久,而他也看了她很久。
不愧是神经缺线的女孩,即使是感受到了这么大的震动,混进红女招林时雨也只是微微皱眉,随后她完全不顾边上千升的阻拦,像个疯子似的冲进某个歌姬歌舞的水台,还伴随着啦啦的得瑟声,在歇息一会儿之后便独自吟唱起来,清丽的歌声让女歌姬们纷纷汗颜退去。
赵宇的视线陷入了孤寂,那无边无际的黑色快要淹没了他,最终他选择关掉了窗户,背靠着那里忽然哭了出来,手中的那根断掉的线也被风带走。
他觉得那个女孩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