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毫不迟疑的撤出那片区域,迅速和他们拉开距离,而程笃和孙莉正如赵立所猜测的,作为玉璕的锁,他们始终在最大程度之上控制着玉璕,竭力限制着他。对方最大的敌人唯有林时雨而已。
林时雨绝望的看着上空逐渐变大的黑影慢慢吞噬着阵法之内的生命,悲恸的泪水却始终无法流出。再度咬紧牙关,林时雨毫无畏惧,毫不屈服的再度冲上前,即使如今任何阵法和符文攻击都不足以为对方造成足够的威胁。没有任何影响力的行为看起来并非是一个绝望之人在最后的殊死拼搏,更像是一个人在生命最后弥留之际的忏悔,至少在林非尘看来是这样。
赵立强行拦住赵宇,从他急切而又固执的眼神之中明白了一切,赵立朝着林时雨大喝:“你疯了!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商量计策!”林时雨没有回答,她再度扬起手,机械一般精确的施展一道又一道的术,不断的轰炸着那团逐渐扩大的黑影,即使那道黑色闪电劈向自己也依旧没有任何想要停手的意思。这个时候的她,与其说是固执,更像是绝望引起的自弃。
赵宇愤然挣脱开,迅速上前,毫不迟疑的用身体硬生生为林时雨挡下这一击,然后在她回过神的瞬间,捂住胸口拉住她的手逃离掉这片令人胆寒的黑色区域。
……
千升无言的沉默令林非尘感到些羞愧,他欲摊开手解释自己对此真的无能为力,可是却在对上对方的目光的瞬间,难言的僵硬阻止了他,脑子里有一道堵住了他……最终他陷入了沉默,感情的盖子再度将他封闭起来。他变得冷酷,脑海之中另一个自己开始操控着他,他又重新回到了以前。
对于千升愤怒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去保护林时雨!”
他毫不迟疑的掐断起初准备好的措词,面无表情的说:“我需要她的牺牲……”未等林非尘说完最后的话语,千升已经快步上前,用手指死劲的掐进林非尘的手心里,曾经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喷发而出,她靠着林非尘的肩膀哭泣着,呜咽着问:“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会选择牺牲掉我吗?”
似乎是忘记了说话这种本能,林非尘忘记了如何发声,他的喉咙是干燥的。喉咙就好像是被人戳了一个大洞,然后在炎热的天气里被人塞进无数的枯黄稻草。与此同时,他陷入了失聪之中,他再也无法听见任何声音,只剩下脑海里对于那段话的解读。
他会失去千升,这个概念对于他很模糊,也许用字面上的意思来解释会更清楚一些。于是他强行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思考。他努力着把这个疯狂的想法赶出脑海,就好像小时候姐姐给他讲鬼故事,他总是会逼迫自己挤掉那些恐怖的东西。可是他现在长大了,他告诫自己不能逃避,于是从未有过的,事隔多年之后,林非尘再度体验到了悲恸。
林非尘细心的挑开因泪水而黏在睫毛的发丝,直视着千升,用曾经的口吻对着她说:“不会的。”昨日的情景再度浮现。
玉璕警惕的看着不远出走来的陌生人,对于危险天生的敏锐直觉让他对于林非尘平添了一丝厌恶。他向众人自报了七域学院的身份,在引起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无奈感。虽然他才是七域学院所选的那人,可是他身上并无半点先生之力可寻。和外表一样他仅仅是个普通人而已,而他们可不会如同书中所说的将自己性命寄托在这个突如其来的造访者身上。
林非尘从正照顾着林时雨的赵宇身上收回目光,毫不介意的撇去所有人对他的猜疑,用一种极其平稳的口吻说:“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将他一击必杀,但是我需要玉璕或者林时雨完全释放自己的力量拖住他。”
玉璕心里暗自吃惊的看着林非尘,这个男人所表现而出的算计终于证实了他内心的想法,他就是隐藏在七域学院背后的那个人,而且他的目的是这里的所有人。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一切的困境都是他造就或者一手促成的,可是他却对此束手无策。受伤如此严重的林时雨绝对不可能出手,对方这么说,就是为了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
对方了解他,甚至有可能了解他的过往,所以才会提出这个计划。很明显的,这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可他却不得不踩进去。玉璕重新审视着面前的林非尘,他绝非是那种凭借着外表就能令人感到不简单的人物,恰好相反,在他普通的五官之下永远是对于一切事物的平淡。玉璕能很好的理解这份平淡,极强的掌控力铸就了自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要么是自我规训能力足够强,要么就是岁月常年累积而出的丰富经验已经让他能保持平常心。无论是哪一种,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最具有威胁能力的,尤其是当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着自己的敌人。
“你何来的……”
玉璕走了出来,摇手打断孙莉没有底气的质问。很明显,他拥有着不符合实力的平静,与此同时他又散发着致命的魅力,让人不会对他有任何质疑。他所说的,即是用陈述口吻述说的简单事实或者是把大象放进小屋的三步理论。玉璕拖住那个老人,然后由这个名为林非尘的男人轻手狙杀掉,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任何质疑。这个计划甚至不属于计策这个范畴,简直就是随手一挥的结果。你所需要做的仅仅是义无反顾的相信他。
程笃拦住玉璕,上前摇头说道:“不可能,我们不可能允许玉璕做出这么危险的事,因为一旦他失去控制……”玉璕推开程笃,上前一步微微偏过头轻松的说:“我不会失去控制,你们俩个能活到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非尘嘴角的微笑向玉璕报以无法拒绝的友意,玉璕微微調整着呼吸,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一路前行,在经过林非尘之时,轻声说道:“真想和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我觉得你更喜欢我成为你的敌人。”
玉璕哑然失笑,笑声逐渐变大,他再度恢复成刚才的疯狂神色,微微偏过头说:“相见恨晚。”
林非尘没在说什么,轻轻理了一下衣袍,并未在说什么,准备着离去……某个女孩不合时宜的挡在他的面前,林非尘明白了她的来意,皱下眉头,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绝望而又悲恸的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神色,平静的话语令人痛心。
“只要我能用,你不是一概不在乎?”
沉默的几人纷纷瞥过头,注视着仿佛定格在一幅画里的两人。千升难以置信的看着依旧平静的林非尘,他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双方就这么注视着,就像亲密无间的情人彼此凝视对方。短暂的沉默之后,林非尘绕开了林时雨说道:“拖住他半刻钟……”赵宇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身影,敌意越发浓重,他着急的向林时雨望去,想要劝说些什么,可是两人的距离渐行渐远。
在战场之中,成熟的人是不会夹杂着任何的私情判断,而林非尘早就学会这些,这份精神意志他从前就有,而未来也不会丢失。本已经对于林非尘行为动机释怀的千升,在再度亲眼目睹林非尘所做的卑鄙一切之后,上天似乎将林时雨曾经对于林非尘的诅咒用最为残酷的形式降在了千升头上。林时雨说的很对,对于能利用的价值,林非尘会苛求着利益最大化,而他本身就是冰凉的计算公式,从不夹杂感情。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已经伤痕累累的林时雨,绝非玉璕。
千升握紧手中的拳头,看着向着高处进发的林非尘,毫无预兆的流出泪水,经由嘴里,变成了苦涩的决定。